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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初 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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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6-23 16:0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初  道  

  雨停了,天晴了,刚刚露出笑脸的太阳,调皮的在天空的另一侧勾勒出一座七色的虹桥。它笑眯眯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把湿润的、柔和的光,一把一把的撒向天空、撒向大地。装扮着傍晚的景色。祥云姑娘在太阳的爱抚下,羞红了脸。那本来就婀娜多姿的神态,更加妩媚动人了。

  此时,姜禾的心情,与天气十分吻合,他太高兴了,一出了煤气公司的大门,就不由自主的奔跑起来,双脚噼里啪啦的击踏着马路上的泥水,涔起的一束束水花,把一条雪白的裤子点染的泥水斑斓。

  姜禾嘴里哼着小调,心中美孜孜的想着:看来我也可以啊?这不是出师大吉了吗?都说这业务员不能干。没个三戳毛四门斗(1)的别抄理(2)。还说业务员是万金油,好汉子不愿干,赖汉子干不了。我这不是干的很顺利吗?第一次办业务,就抱了个金娃娃,拿下了一个一千五百吨球铁管的定单,一千五百吨啊!我的天,够厂里干一个月的了。姜禾越想越美,两个嘴角高高的翘了起来,兴奋的脸庞抹上一缕火红的夕阳,一脸的灿烂。

  对面过来一对情侣,女的悄悄拽了男的一下,冲姜禾努努嘴:“哎,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有病?”“我看也不太正常,八成是做梦取媳妇了,自己傻笑。可惜了那套衣服。”姜禾隐隐约约的听见两人的话,猛然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放下嘴角,冲两人点了点头。那女人见姜河一下没了笑脸,冲她点头,吓了一跳,急忙拽起男的匆匆离去了。姜禾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满身泥水的衣服,不禁赧然。自责道:当了业务员了,竟然还是如此的不深沉,在大道上得意忘形,难怪人家当你是神经病。于是挺起胸膛,傲视前方,大踏步的朝旅馆走去。
   
  姜禾住的这家旅馆位于青年大街,距离火车站两公里,交通非常方便。旅馆虽然不大,却很干净。姜禾回来时同屋的三个旅客都不在,他叫服务员打开房门,倒了一杯水,然后把自己扔到了床上,双手枕在头下,眼睛盯着房笆,想这几年来自己走过的路。
   
  姜禾是数学系毕业的,按说学数学的人,应该擅长运算,举一反三,具有极强的空间想象力,极其坚韧不拔、宁折不弯的脾气才对。可是他,这方面的素质一点儿也不具备,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十个阿拉伯数字,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加上几个‘塞克玛’、‘嘎玛’之类的弯文坳语,在他的脑海之中翻来覆去的摆弄了好几年,也没有弄清怎么回事,末了,阿拉伯数字还是阿拉伯数字,弯文坳语还是弯文坳语,只有运算,没有结果。他曾在日记中写到:“……数学的海洋中遨游三年,筋疲力尽地爬上岸来,抖抖身子,水珠无几,就是变成珍珠去卖,也值不得几个钱。于是,便灰颓,便沮丧,怨怼命运之不公。在自弃的圆规束缚下,画那只能是‘圆’的轨迹。找不到拐点,找不到极限……。”(3)
   
  要说姜禾也不是一个很笨的人,自知难以在数学领域里弄出个子午卯酉来,便及早转弯,用他自嘲的话说,叫做:弃‘法’从‘儒’,投身到孔老夫子的门下,钻研那浩瀚无边的语言文化去了。
   
  姜禾在厂里当了五年秘书,成天的和文字打交道,文章没少写,文学知识也积累了一些,足可以在孔老夫子门前略窥门镜了,却又心起浮萍,坐不住文学的冷板凳,看见别人下海经商赚了大钱眼热心动,恨不得一夜之间也成了一个百万富翁。于是,底抓上挠的张罗一阵,终于如愿以尝,从厂办调到销售科,成了一位销售员。
   
  姜禾也算有心,到了销售科以后,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背熟了所有的业务知识,从铸铁管的设计、生产、标准、售价,到市场的覆盖率、占有率,企业的固定资产、全员劳效、利税总额全都熟记心中,这才踌躇满志的投身到销售的实践中去。黄天不负有心人,姜禾背的这些表面文章,还真帮了他的大忙。


  姜禾此次出差,没想到能拿到定单,而且是大额定单。初到煤气公司,谁也不认识,在门卫做了登记之后,他直接到了四楼经理室,轻轻的敲了几下门,里面应了一声:“请进”声音醇厚,底气十足,姜禾心想:这个经理好亮的嗓音,稍加训练,一定能成为一名不错的美声歌唱演员。
   
  姜禾轻轻的推开门,一幅豪华、奢嗜的景象撞入眼帘,经理室大约五十平米,中国红的大理石地面,亮的照人,天棚是清一色的石膏浮雕,一个硕大的、豪华漂亮的老板台,斜斜的摆在室内一角,老板台后面坐着一个五十开外,花白头发的老者,大概就是经理了吧,此人虽然不算太胖,但很魁梧,个头应该在一米八左右。白里透红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他身后的博古架上,摆了一些世界名著、玉石雕刻,青铜古董和一些现代高科技饰品。姜禾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发笑:这不古不今、不土不洋、不新不旧,不伦不类的摆设方法里可以看出,主人是一个财大气粗、文化素质较低,而又特别爱慕虚荣的人。
   
  “你找谁?”经理那亮若洪钟的声音,打断了姜禾的遐想,他马上收回四处乱看的目光,必恭必敬的拿出一张名片,双手捧着递了上去,脸上挂满了谦恭、卑微的笑容:“您好!您就是吴经理吧,我是小市铸管厂的业务员,叫姜禾。请您关照。”
   
  那吴经理用十指和中指轻轻的夹起名片,远远的用眼角瞟了一下“哦,姜禾。我去过几次小市铸管厂,怎么没见过你?”
   
  姜禾小心翼翼的说:“我刚刚调到销售公司工作,以前在厂办当文笔秘书,因此没见过面,不过,吴经理的大名我可是早有耳闻。几年来,您对我厂的支持,全体职工有目共睹,您可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啊。”
   
  “哈!哈!哈!……坐、坐。”吴经理又大又长的手,朝沙发的方向,随意挥洒了一下,那动作既潇洒又漂亮。
   
  姜禾用半拉屁股坐在沙发上,两腿并在一起,双手放在膝盖上,腰杆挺的倍儿直,摆出一副谦恭致极的姿势,细细的打量着吴经理。姜禾自信看人很准,不管面相、手相都能唬一气,他见吴经理天庭饱满,地颏方圆,浓眉大眼,阔鼻子,黑里透红的脸,应该是一个性格直爽,心胸宽阔,说一不二的‘福将’。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安全系数应该是很高的。
   
  吴经理与姜禾寒暄了几句之后,率先切入主题:“小姜啊,我们公司用你厂铸管有十年了吧,你认为我们的合作还算愉快吧?”
   
  姜禾的脑细胞飞快的运转着:这话什么意思?考我呢?第一次见面的见面礼?下马威?还是对我这业务员能力的考核面试?几秒钟的思考之后,姜禾摧动起面部的所有肌肉,堆砌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确切的说,我们的合作已经十二年了,自从我们研制出第一根铸管起,就是在贵公司进行试用,十二年来,贵公司已经在省城的地下埋下了八千吨我们的铸管,从这个数字来看,我想,我们的合作应该是愉快的吧。我知道,近几年贵公司的材料来源,并不由我厂独家垄断,随着铸管厂家的日益增多,市场竞争已近白炽化,各个厂家都会盯着贵公司这个大用户,千方百计、不惜采取一切手段挤进来。在这个充满竞争的环境里,谁都会货比三家,好中选优,贵公司也绝不会独饮一井之水、独烧一树之柴啊,我想,这都是符合商业规则的,不会对我们的愉快合作造成阴影。”
   
  “你说的不错,这话我爱听。看来你是一个很讲究说话艺术的人,是个干业务员的料。实话跟你说吧,我们现在正有一个管道抽换工程,大约需要一千五百吨管材,这几天我正在考虑用哪家的货呢,凭心而论,与你家合作的时间最长,感情最深,而且十几年来所用的铸管,也没有出现过大的质量问题,应该是本次供货的首选厂家,但是,从我掌握的报价单来看,你家的价格在同行业厂家里,处在中上等的位置,比如吴庄铸管厂的报价就比你家低十个百分点,百分之十啊!一吨就少三百多元,对于我们这样的、承包经营、自负盈亏的企业来讲,具有多么大的诱惑是可想而知的。”
   
  吴经理的双眼放出一束光芒,紧紧的盯着姜禾,硕大的身躯仰靠在转椅里,微微的晃动。姜禾在他那如电目光的俯视下,心情有些紧张。右眼下的一块肌肉不由自主的抖动了几下。他悄悄的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不紧不慢的从皮包中拿出一张表格,站起身来,双手递给吴经理。
   
  “吴经理,请您看一下这张表格,这是我前几天根据市场调查的信息绘制的,上面有十三家铸管厂的出厂价格、原料来源、检测手段、生产能力、年销售量以及企业设备、技术配备、人员组成、全员劳效等等情况的对比资料,并根据这些资料绘制了平衡相关图。我想,这张图表,对你们合理选择供货厂家是有帮助的。当然,由于我站的角度不同,可能有一些倾向性,再加上一些不可预见和不能明示的因素,这张表格只供参考,定厂家拿主意还得您吴经理拍自己的脑瓜。”
   
  吴经理仔细看着这张图表,表格中的一些数字与他所掌握的差不多,另外一些数字他不知道,估计也没有什么大的出入,只是那张什么‘平衡相关图’他却看不懂,又不好放下架子向眼前这个小青年儿请教,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想到:不如先把这张表留下,过后找公司里文化高的人研究参酌,或许真能为我所用。于是,他抬起头来,脸上抹过一丝诡秘的微笑,说话的口气也柔和的多了,“哦,不错,你这张图画的很好,我留下了,你们还有什么优势?说说看。”
   
  姜禾见他把图表小心翼翼的收起,放进文件夹中,猜想他并没有完全看懂,也不予以点破。继续坐回沙发之上,摆出一付长谈的阵式,鼓动起三寸不烂之舌,背那准备了一个月的台词。
   
  “吴经理,交往十几年了,我想,对于我们厂里的情况,您了解的也许不比我少,但是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在这里老调重弹。我们的产品质量您是知道的,在全国同行业中应数上乘,这也一直是我们引为自豪的‘硬件’,我们视其为企业的生命。高强度的检测手段、权威性的技术能力、严格把关的原料来源,都丛不同的角度,对产品的质量起到了保障和促进的作用。您到我们厂里去过几次,这些也都经过了您详尽的考察。至于‘国家二级企业’、‘二级计量单位’以及各个层次颁发的、一摞摞的奖状证书,已经不是值得炫耀的资本了。我也不想一件件的抖落出来壮门面,我想说的是,最近,我们已经完成了体制的改革,从国企变为股份制的公司,它延续了国企的体魄,更新了灵魂,生命力更加强大了,完全摆脱了过去那种对生产力的桎梏,甩掉了繁重的包袱。职工现在是给自己干,兢兢业业、干劲十足,所以,与过去相比,成品率提高了,成本下降了,内部潜力得到了充分的挖掘,因此,在前一段时间铸铁每吨涨价一百元的情况下,我们的产品并没有涨价,这部分因素我们内部消化了,没有转嫁给用户。

  当然了,我们厂的产品也不是说完美无缺了,我的那张平衡相关图中明确表示出来,新浪集团的产品,综合指标就比我们优越,在同等条件下,要比我们的产品具有竞争力,但是,对于贵公司来讲,涉及一个运距问题,由于距离远,用他们的产品就比用我们的产品每吨要多花一百元钱的运费,综合起来看,还是用我们的合适。
   
  您刚才也说了,我们的价格在同行业中是中上等,这点我承认,可我们的产品是上等的,用中上等的价格买上等的产品不是很划算吗?”姜禾说到这里,眼睛瞅着吴经理,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那笑中透着狡黠、透着机警。
   
  见吴经理没有插话的意思,姜禾又接着说:“我也知道,一些作坊式的铸管厂,产品价格低的要命,即使这样,他们也有利可图,因为他们可以用劣质的生铁、焦碳,可以随便找一个地方,树起一个炉来就干,什么标准啊,认证啊,检测手段啊,理化实验啊,统统都可以省略,不挣钱才怪呢。就这样的铸管啊,只配做下水管用。哪家煤气公司要是选用这样的管材,那经理得有多大的‘胆量’和‘魄力’啊。自从前两年济南和扬州发生煤气管道爆炸事故以后,各个城市的煤气公司,都把管材的质量放在头版头条的位置上,质量不过关,一票否决。其实这就对了,管道煤气工程可是百年大计啊!谁又愿意在任几年之中,干那让老百姓日后唾骂的烂尾巴工程呢?所以我说,选材的决定因素是质量,不是价格。”
   
  姜禾说的抑扬顿挫,感情充沛,仿佛自己被自己的话感动了,脸上的表情神圣而又激动。

  吴经理始终没有插话,只是用温和的目光瞅着姜禾,脸上的笑容一会儿写满赞许,一会儿充斥着讥讽。看着姜禾那被激动亢奋的红红的脸,他拍起了巴掌,一边拍着一边说道:“说的好,说的好,难得你直言不讳,看的出,你也是个直性子人,投缘,投缘。爽快,爽快。哈哈,哈哈。但是我也明确的跟你说,我很佩服你的见解,但我却不能完全赞同你的高见,一些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说的这些都是理想状态下的运做,可是现实社会并不是真空,不存在理想状态。所以办任何事情都会不同程度的受到一些似有似无、飘忽不定的因素左右。就说选用管材这件事吧,有地方保护的因素,有上级主管干涉的因素,还有经办人个人利益影响的因素等等,并不是你一张图表就能画出优劣那么简单。你要知道,哪家经理也不是弱智,所作所为都有他一定的道理,吃亏赔本的事谁也不干。谁傻啊?你说是吧?”
   
  几句话说的姜禾无言以对,瞪着一对大眼睛楞楞的看着吴经理,心中暗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当今的社会复杂着呢,一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何况和他较真儿也没什么用,他不是说有一千五百吨管材的计划吗,能把这块计划弄到手才是赢家,咱厂长不是说过:‘业务员的业绩是看结果,不管过程和手段。’吗?今天,我不管用什么办法,能把这块计划拿回去,就是业绩。想到这儿,姜禾努力在脸上塑出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不住的点着头,谦恭无比的说:“谢谢您,吴经理。第一次见面,您就能和我这小小的业务员推心置腹的谈这么多,真的让我受宠若惊,来以前老是听人家说,您豁达开朗、平易近人,没有一点儿经理的架子,与您合作是业务员的福分,能够充分体会到做人的平等和作生意的乐趣。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吴经理,您让我好感动,真的。”
   
  姜禾稍微停顿一下,接着说:“这次到您这儿来,就是想和您见一面,接上关系,好在以后的工作中,得到您的庇护。另外呢,我市在八月中旬,有一个那达慕盛会,我想邀请您观光,体会一下蒙古族风情,看一看塞外小城的变化。也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表达一下对您的感激之情。至于贵公司这次管道抽换的选材问题,我没什么可说的,要是劝您用我家的,那我就是目的不纯了。还是您自己衡量定夺吧。如果恰好选中了我们,我们将一如既往的为您提供最优秀的管材,而且也会给您最优惠的价格;要是选中了别人,那一定是我们存在不如人之处,我们将努力改革完善,争取下次。我非常看好咱两家的合作前景。时间也不早了,耽误了您这么长时间,不好意思。再见。”
   
  姜禾站起来,伸出手,要和吴经理握别。吴经理拉住姜禾的手,哈哈笑着:“怎么?说走就走了?你仍给我一堆高帽,也不量一量我脑壳多大,带着合适不合适。还用个‘欲擒故纵’的小伎俩,其实我知道你的心情,初当业务员,谁不想定单?来,坐、坐,我还有话要说呢。”
   
  姜禾心里甜孜孜的,表情却不流露出来,继续坐在沙发上‘洗耳恭听’。
   
  “其实刚才我已经表露了,你家是我们这次选材的首选厂家,本来我打算这几天忙忙手中的活,就去你家敲定此事,正好你就来了,也算是缘分吧。俗话说‘人贵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我并不象你说的那样‘豁达开朗、平易近人’,我的暴脾气在你们厂里也是小有名气的,那年和你们厂的小车司机闹的不愉快,你可能也知道。今天能和你唠这段嗑,(4)是想看一看,你厂除了铸管儿好以外,人员素质怎样。结果,你小子还真不错,既有知识,又会说话,没给你们厂长打脸。(5)”
   
  姜禾心里这个乐啊,听吴经理这话的意思,定单是有门了,能拿下一千五百吨的定单, 是多么辉煌的业绩啊。搁谁心里不得乐开了花?他说的‘小车司机事件儿’姜禾也知道,那是两年前,吴经理到厂里参加厂庆典礼,厂长派司机老高师傅开车接送他,老高师傅开了一辈子车,技术相当高,只是有个洁癖,又爱车如命,自己不抽烟,也从来不许别人在他车里抽烟。那天,吴经理喝了点儿酒,叼着半截烟就想往车里钻,老高师傅来了一句“把烟掐喽”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吴经理翻儿了,把老高头大骂一顿“有什么了不起,老子这辈子什么车没坐过?奔驰、林肯都是小菜儿,你个破桑塔那穷讲究什么?”一来气,说什么也不坐他的车了,生要走着回宾馆。这下可把厂长们急坏了,这可是‘上帝’啊,怎能得罪呢?左劝右劝的打个‘的’把他送回宾馆。为这事老高师傅差点儿下了岗,又是赔礼道歉,又是书面检查的,折腾了好一阵才罢休。当时,老高师傅的检查,还是姜禾替他写的呢。现在看来,吴经理也不是那么不好处的人啊。看来这人和人啊,唉,没法说。
   
  姜禾心里想着事儿,嘴上也没闲着:“得得,吴经理,您可别夸我了,我这哪是会说话呀,不到的地方您多包含就是了。”
   
  吴经理和姜禾又唠了一会儿家常,材料科的马科长,接到吴经理的电话赶来了,马科长短小精悍,有点儿秃头顶,两个眼睛小而圆,透着聪颖和狡黠。他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进屋后必恭必敬的站在那里,一脸的惶恐。姜禾心想:看来吴经理对他的部下是够严厉的,看把个马科长吓的。
   
  吴经理说话了:“老马,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小市管儿厂的姜科长,你领他去把买管儿的合同签了吧。”
   
  姜禾听吴经理叫他姜科长,脸腾的一下就红了,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叫他姜科长,他赶紧站了起来:“不敢,不敢,姜禾。”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与马科长握手。
   
  马科长一脸的谄媚:“久仰,久仰,早就知道你要来,我这里恭候多时了”姜禾心想:好一个谄媚阿谀之徒,我自己都不知到我早就要来,他到恭候我多时了。真是岂有此理。心中这么想,嘴上说出的却是:“马科长,您好,久闻大名,如雷轰耳,今日相见,实乃三生有幸。”话一出口,马上后悔。心中暗道;呸呸呸,我也够虚伪的,怎么冒出这么句话。难道说话还带传染的?
   
  马科长点头哈腰的冲吴经理说:“经理,那我就领他去啦。”
   
  一出吴经理的门,马科长马上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腰板儿也直了,头抬的高高的。刚才还是满脸横向的皱纹,条条皱纹中都蕴藏着笑容,突然一下都竖了过来,仿佛都能流下水来。又尖又亮的一双皮鞋,带动着两条笔直的裤筒,嘎哒嘎哒的往前紧迈。
   
  一进他的办公室,马科长一屁股坐在转椅上,顺手拿起桌上的‘大中华’,单手送到嘴边,用嘴叼出一棵,‘叭’的一声打着打火机,深深的吸了一口,仰起头来,冲着天棚吹出一条比直的烟线。“你都和我们经理谈好了?”姜禾听着他这声音,好象是从鼻孔里发出的,阴森森的感到浑身的不自在,到现在他还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吴经理屋内见到的马科长。见他也没有让座的意思,只好自己坐在靠门边的单人床上。小心的答着:“谈好了。”说完,自己心里也纳闷:究竟什么玩意谈好了。
   
  马科长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纸,放到桌面上往前一推“喏,协议我已经写好了,你签个字吧,姜禾拿过协议仔细的看了一遍,协议书是打印的,前面甲方的名字空着,内容到是很全面,数量、供货期、运输方式、到站、执行标准等等都写的很详细,只是价格比厂里的报价单每吨低了五十元钱,不过到是能够接受,因为厂长有过交代,根据情况不同(用货量、回款时间)业务员有一百元以内的浮动权利。
   
  姜禾看看没有什么出入,拿出笔来,在甲方添上‘小市铸管厂’,又在后面添上厂址、开户行、帐号、税号、法人代表,最后签上‘经手人姜禾’,盖上合同章。看看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了,姜禾自己收起两份,将其余的几份递给马科长。一边陪着笑脸,恭维着说:“马科长,您可真能干,协议都已经写好了。早就听说您是个干将,果然不是虚言。以后的工作上,真的好好向您学习。”
   
  马科长用鼻子哼了几声,两眼翻看上方,始终没有正眼看一下姜禾,好象房顶上写着他始终捉摸不透的人生哲理似的。“噢,回去跟你们宋头说,还是按以前的老规矩办。”姜禾眨了眨眼睛,想问什么又没有说出口,他知道,‘宋头’是指自己的经销公司经理宋玉恒,至于老规矩嘛,大概是指回扣或者什么其他说法吧。这事自己是不好多问的。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好的,马科长,那就这样?要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马科长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继续翘着二郎腿,屁股都没抬一下。
   
  姜禾这个气呀,心说:这是什么人啊,连一点儿起码的礼貌都不懂,竟然也活了这么大岁数,还熬成了科长。不过在领导面前却装的挺象,这套业务可真难练,这就叫‘能当孙子也会当爷爷’?真没劲。忽然想到了包里的合同,‘阿 Q’精神又回到了身上,不管怎么说,他得给咱签了合同,我才是赢家。心情马上高兴起来,小曲儿不自觉的就飞出了嘴边。   

  姜禾在旅馆的床上躺了一会儿,又把协议书拿了出来,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独自享受着抱金娃娃的感觉。飘飘然然的当了一会儿神仙,忽然坐了起来:对了,我应该改变出行计划,马上回家,给厂长一个惊喜。他抬手看了看表,四十分钟后,还有一趟到小市的火车,说走就走,他一个高蹦下地来,飞快的收拾好携带物品,结了帐,打个车直奔火车站。
   
  第二天一早,姜禾就出现在厂长的办公室了,厂长见到他就是一楞:“咦?你怎么还不走?”
   
  “上哪?”姜禾装傻。
   
  “不是让你出差吗?两天了,你怎么还不动身?”看来厂长有点儿生气了,姜禾知道,他是军人出身,正宗的急脾气,最见不得拖拖拉拉。
   
  “噢,我回来了。”姜禾再也绷不住了,笑容从五官七窍四溢而出,哆哆嗦嗦的拿出协议书,递给厂长。姜禾有个毛病,一激动就好哆嗦,甚至于和同事打牌时,一见到他哆嗦,你就得警惕了,小心他抠你的底。
   
  厂长看了看协议,抬头盯着姜禾,半天才说:“你小子行啊,真的抱回个金娃娃来。赶紧给我滚回去睡觉,等着领功吧!”一边说着,一边乐呵呵的挥起拳头,在姜禾胸前轻轻的锤了一下。
   
  “是。”姜禾啪的一声来了个立正,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姜禾在厂长面前非常随便,他给厂长当了五年秘书,两人之间的感情一直很好,没有外人的时候,两人无话不说,从没有上下级之间的拘谨。
   
  姜禾回到家里,蒙头便睡,坐了一夜的‘硬板儿’,他也确实累了,这一觉,睡的好香好香。


   注:(1)三戳毛四门斗:地方俗语,三招两式的意思。
             (2)抄理:地方俗语,领教、招揽的意思。
             (3)轨迹、拐点、极限,都是数学名词。
             (4)唠嗑:地方俗语,谈话的意思。
             (5)打脸:地方俗语,丢人、掉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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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4-6-23 17:11 | 只看该作者
一个小业务员的艰辛和喜悦被乾坤兄刻画地惟妙惟肖!!中间有打哏的地方,到了最后才知道是方言,哈哈!!
3#
发表于 2004-6-23 18:26 | 只看该作者
不错,光名字都吸引了念阳!更喜欢里边的方言!念阳也说一句哦!——————好!
4#
发表于 2004-6-23 18:34 | 只看该作者
看来当版主真辛苦。我一见长文章就头晕!
5#
发表于 2004-6-23 18:34 | 只看该作者
念阳兄,你好,在小说里这样的话可以用,跟贴就不好了,我帮你编辑了一下!
6#
发表于 2004-6-23 18:45 | 只看该作者
蛮长的,不过写得蛮有趣的
7#
发表于 2004-6-23 18:53 | 只看该作者
就不由自主的奔跑起来,双脚噼里啪啦的击踏着马路上的泥水,涔起的一束束水花,把一条雪白的裤子点染的泥水斑斓。




感觉行文一眼望上去较为舒畅
人物心理描写得不错
拜读了
8#
发表于 2004-6-23 19:25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原创]  初 道

最初由 乾坤夜 发表
               初  道  

  雨停了,天晴了,刚刚露出笑脸的太阳,调皮的在天空的另一侧勾勒出一座七色的虹桥。它笑眯眯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把湿润的、柔和的光,一把一把的撒向天空、撒向...



描写细致,人物逼真
9#
 楼主| 发表于 2004-6-23 19:54 | 只看该作者
感谢各位朋友的支持和关爱。对不起大家了,因为我的老母亲病重,这些天弄得我心悴力疲,上网的时间少了,可能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轻松。不过我会尽量抽出时间来看大家的。尽量的从朋友的作品中学习精华,填补我的不足。再次感谢各位。
10#
发表于 2004-6-23 20:04 | 只看该作者
先提一下再看。
11#
发表于 2004-6-23 21:30 | 只看该作者
取材生活,塑造了很鲜明的人物形象——姜禾。
12#
 楼主| 发表于 2004-6-24 11:51 | 只看该作者
谢谢关注。
13#
发表于 2004-6-24 11:53 | 只看该作者
谢谢了!念阳不懂,还望楼主多多原谅哦!念阳学习了!
惭愧~!~~~
14#
 楼主| 发表于 2004-6-24 20:49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念阳 发表
谢谢了!念阳不懂,还望楼主多多原谅哦!念阳学习了!
惭愧~!~~~


  谢谢念阳,虽然不懂却还能煞下心来去读我那拙作。冒昧的问一下:是局部不理解还是通篇不懂?我想,可能是代沟惹得祸吧,是的,用现在的观点去衡量这篇,是有些让人无法理解。但是,说实话,这是我几十年来自认为最得意的一篇作品,因为它花费我的心血最大,也是我人生一段真实的生活写照。正如纪慎言老师所说:“一看见大部头就头疼”也许,这也是现代人的通病,也可以说是现代文学的悲哀。我也是如此,稍长一点的就不愿意看了。这很正常。是无可非议的现实,不过,我还是认为这篇拙作内涵是很深刻的,真实的反映了一个年代人们心灵的写照,反映了一个年代前进的路辙。知识性、哲理性,逻辑性等各个方面,都尽了我的最大努力。而且语句、用词等各个方面都经过反复推敲、深思熟虑的,自认为:细读者,皆会受益。当然,由于我的水平有限,虽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不能得到观众的认可,我无话可说。只有倍加努力,以求进取。

  发上来的这篇,其实是我的人生回望录的第一章,(当然,这篇作品还没有写完,现在只写到第四章,写这篇‘大部头’的初衷也并不是为了发表,只是想给‘我的后人’留下一点‘念想’。因为看见这第一章可以独立成章,才斗胆发上来献丑。如能得到朋友的斧正,我欣慰甚焉。)

  说实话,我满足了。有这么多朋友耐着性子看我这块‘裹脚布’而且,又给了这么多的鼓励和赞许。捉字如此,夫复何求?

  匆匆忙忙的到网上看上一眼,还得去医院陪我那病情危重的老母亲。对不起了。朋友,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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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6-25 07:14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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