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lvhq018 于 2015-10-1 11:29 编辑
遵彼汝坟，伐其条枚。未见君子，惄如调饥。
遵彼汝坟，伐其条肄。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鲂鱼赪尾，王室如燬。虽则如燬，父母孔迩。
作为儒家重要的道德规范之一的忠，本指心态中正 ，不偏不倚，正直无私，却被当权者蛊惑成忠心，并无限放大，乃至发展成统治者巩固维护其政权的强大武器，同时也演变成加在百姓身上的枷锁。
其实，在儒家思想成形以前，人们就已经对无限忠君的观念产生了质疑，《汝坟》正是提供这样信息的一篇诗作。
从“王室如燬”这一句看，《汝坟》应成于周幽王被弑、周平王东迁之际，至少应是以此为背景。为什么人们会在这段历史背景下对忠君观念产生觉醒的意识？我们不妨回顾一下。
历史从来没有“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的传承。当年夏桀建酒林肉池，筑倾宫瑶台，宠淫妃妺喜，撕扯缯帛以博其一笑，逐忠臣伊尹，杀谏臣关龙逄，终致商汤起兵，可怜一代圣贤大禹建立的夏王朝历经471年后，瞬间分崩离析，桀与妺喜被流放在鸣条，最终被逐于南巢，活活饿死；商汤汲取了夏桀的教训，并深知由忠君到背君的原因，因此以身作则，勤政爱民，仁德治国，并把《汤誓》作为传家宝。由此，期间虽有伊尹逐放太甲于桐宫三年之小波折，却也没有影响殷商繁荣昌盛，成为文明古国，600多年里，其16代30王也都享受着百姓忠君的幸福。谁知历史会惊人地相似，到了第17代31王，商家就出了个别种，好像夏桀附身了。纣王帝辛虽资辨捷疾、材力过人，且破陈除陋，唯才是用，又有平定东夷之功，无奈后期建摘星鹿台，引“北里之舞”，设炮烙之刑，刳剔孕妇，杀比干，囚箕子，醢九侯，沉湎酒色，废发妻，立妲己，遂招致众叛亲离，一场牧野之战，大好江山易于姬发手中，自己也自焚于鹿台，灰飞烟灭；武王克商，以德治国，后有成康之治，兴礼制，尚宗法，开井田，一时间，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叫一个忠。然而历史又开了一个玩笑，仅200多年后，又一个孽障诞生了。
按说幽王姬宫湦是有前车之鉴的。他爷爷厉王因横征暴敛而落得客死他乡的下场，其父宣王迷恋女色不理朝政，幸亏有发妻姜后脱簪珥，待罪于永巷，从此幡然醒悟，励精图治，才有了宣王中兴。王朝覆灭的原因，祖上阴德的庇护，父亲的根基，母亲的懿德，竟没有在他身上起到丝毫作用，甚至山崩川枯的警示也没有让他觉醒。姬宫湦任用奸人虢石父，废太子，黜王后，致礼崩乐坏。为博宠妃褒姒一笑，竟闹出烽火戏诸侯的荒唐事，以至于被区区犬戎杀死于骊山脚下，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坟茔。
姬宫湦之所以贵为幽王，是其祖上不忠君的结果，其祖上不忠君，是有前朝不忠君的楷模。达官贵人都可以不忠君，老百姓为什么要忠君呢？谎言不攻自破。问题在于值不值得忠。
回到《汝坟》。我们看到一个瘦弱的小女子沿着汝水的堤坝在砍柴，一个“肄”字，简单明了，时间跨度整整一年了（毛传：斩而复生曰肄；朱传：伐其枚而又伐其肄，则愈年矣。）可想而知，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子，既要操持家务，又要伺候公婆，还要顶着风吹日晒把本该男人干的活全包了，这是何等的凄苦难耐！然而这只是皮肉之苦，更让人揪心的，是“未见君子”的相思之情，其哀怨渴望有如饥肠辘辘的清晨急需进食一般。如果按照先秦时代“调饥"是男欢女爱的隐语理解，那么“惄如调饥”就是控诉，一个受尽苦难的年轻女子，怎能不向往能有一副坚实的臂膀让她靠靠呢？但她又何曾得到过一丝一毫的男人的体贴和爱抚！她曾经经历过那种柔情蜜意，正因为经历过，才会让她更加难耐和怆然，乃至“未见君子，惄如调饥”成为男女相思之苦的绝唱！
那是无可奈何的叹息。正当她几近绝望之时，丈夫风尘仆仆地回来了！没有久别胜新婚的喜悦，更没有失而复得的激动，有的，只是惊惧和担忧。因为苦难已经把喜悦和激动压扁了。一句怯生生的问：“这回不走了吧？" 那是绝望中的哀求，她的心就像剥了皮的鸡蛋，再经不住些微的打击。
现实总是那么残酷。男人还是要走了！因为“王室如燬”，王室的事情急如火呀！我们不管他是去给幽王当炮灰还是帮平王搬家，反正他要急匆匆地给行将崩塌的王室奉献去了，王室的利益高于一切，对王室的忠诚高于一切！鲂鱼在交配产子之际，雄鱼腹部和尾部会大面积泛红，由此，诗的最后一段几乎是怨妇撕心裂肺的哀号。这边：连鲂鱼都知道交配产子，你难道要绝后吗？那边：王室的事情急如火呀！这边：王室的事情虽然急迫，你不顾我也就算了，难道你连父母安危也不顾吗？那边：王室的事情急如火呀！
为了忠君，这个混蛋居然置传宗接代和父母的安危于不顾，更不要谈对妻子的爱恋了！可见其愚。愚忠戕害了一个原本应该幸福的家庭。那个时代，被戕害的，又何止这一个家庭呢？为一个行将就木的王朝尽忠，其结果也只能是陪葬。好在我们看到了还有一个弱女子对忠君观念的强烈质疑和无尽的怨恨，虽然微弱，但已经觉醒。
还是孔子说得好：“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如果看不透这一点，那么按照儒家对“忠"的本意去行事，也是不错的选择。老百姓，凡事多一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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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1 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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