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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点滴
一 哥哥的英雄情结
六六年,文革刚刚开始,哥哥读完小学了,懵懂的听着“造反有理”的口号进入了暑假。老师三令五申不准到公园的湖中游泳,然而,对于毕业了,还没有学校接纳的哥哥来说,正是可以无法无天淘气的好时机。好奇贪玩的我们,在哥哥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勇往直前的奔向湖边,当时公园是收费的,我们都是背着家长出去的,自然没有买门票的钱,于是就在围墙的豁口处钻了进去。
哥哥很有团队领导的风范,我们一切行动都是在他的指挥之下。到达湖边,哥哥一手叉腰,一手指向我们:“谁会游泳?”众人面面相视皆摇头,心中还好像对不起谁似的。这时哥哥目光炯炯有神看着大家,气宇轩昂,挥手示意,如英雄般的骄傲:“看我的!”随即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我们憋住呼吸怀着崇拜的心情看到哥哥两腿还在水面晃动,以为哥哥在做精彩表演呢。
看到哥哥无节奏的乱蹬两腿,心中有些遗憾:做的动作并不美。哥哥双腿使劲乱比划了一会,人就上来了,这时我们看到他满脑袋都是泥,要不是那双眼睛还在眨动,我们或许会把他当成水怪。哥哥原先的神气早已不见,有点垂头丧气的样子。也没再提要教我们游泳的事情。我们都呆呆的跟着哥哥后面回家了。事后想起才明白,这是多么可怕的一次冒险啊!竟然有些后怕,哥哥若不是拼命挣扎,万一上不来呢?
同年的寒假,我们都在玩冰车,就是自己用木料钉一块小木板,下面加上铁丝,手里拿两个铁钎子扎向冰面,滑行者的乐趣让我们不想回家。哥哥制作的冰车与众不同,他的冰车下面是冰刀,现在回想起来,也可能就是角铁类的玩意。当时真的很让我们羡慕。哥哥提出还是到公园湖面上玩过瘾。
一群孩子叫着笑着比赛者,哥哥让大家安静一下,用非常自豪的语气告诉我们:我要给你们做个表演,看看我冰车的厉害!哥哥的语气表情像极了上次游泳时的激昂。只见他飞快地挥舞着铁钳,展示着倒着滑行的技艺,我们都兴奋地为他加油鼓掌。眨眼之间,不见了哥哥的踪影,只见冰窟窿上面正飘着哥哥的冰车,角铁向上翻着,我们吓坏了,哥哥一定是掉到冰窟窿里了!
当我们正束手无策时,哥哥竟然游了上来。我们欢呼起来,为他的高超泳技,哥哥却一点兴奋也没有,所有的自信和傲气全被寒冷击退。哥哥在展现滑冰技巧时,充分显示了泳技的完美,并发挥了会游泳所能带给他的最大利益。我们不由得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但此时,哥哥却没有心思回味这种荣誉,眼前的他就是快快回家,即使让父母骂。
哥哥想当勇士,少年的鲁莽,不计后果的表现,却让我们收到了深刻的教训,这两次有惊无险的表现,使我们对安全都有了认识,都懂得了爱护自己。为哥哥庆幸的同时,只要想起当时的滑稽表现就忍俊不禁,我儿时的偶像,难忘的两个假期,至今想起还如昨天。
二 立冬时节
立冬时节,渐进寒冷的天气,却总能唤起我温馨的回忆。记忆之闸一打开,满脑子里都是和姥姥的点滴生活小事相关。我虽然出生在东北,但所有的记忆都是在山西。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脑海中却处处都是东北人的生活影像。
我们当时居住的地方是十字街口的四面各有一个大院,每个院里多的千户人家,少的也有几百户。隔街相望,鸡犬之声相闻,大人孩子都是清一色的东北口音。学校里更是如此,老师们常被东北方言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后来也有许多本单位的当地人分配到我们这里居住,孩子们也都东北化了,进家说乡音,出门就是东北话。就是现在,遍布在太原的好多企业周围的人们口音里都有东北人的发音。光从口音上是区分不出籍贯的,当年大批的东北人奔赴全国各地支援社会主义建设,不难看出那时大东北的工业有多发达。我们家就是其中的一员,姥姥总是很遗憾地说:当初是说让我临时跟来的,老家的房子家具都没处理,一来就是几十年。
姥姥虽然嘴上念叨着,心却很踏实的在山西过着东北人的日子。每到冬天,成熟的大白菜上市了,太原的菜农专门种植一种“筒子白菜”。当时母亲说;这是东北人带来的种子,专门为做酸菜准备的。菜的帮子多,叶子少,心空,还有水分少,做出来的酸菜不爱烂,所以很受人们的喜爱。姥姥最显著的特点就是积东北的酸菜。
天冷了,或许有时是在雨夹雪的日子里,我在外面疯跑地玩着;于是听到姥姥的呼唤,急忙回到家中。姥姥忙在炉前,热腾腾被开水烫过的白菜堆了好多只等着我回来装到缸里。现在想起来,姥姥是十九世纪末出生的人,三寸金莲,一双小小的皮鞋挪动着,所有的家务都承包了而从无怨言,永远慈祥的笑脸让我们感到的都是幸福。
每次在操作前,我都要问姥姥:非得我装缸吗?姥姥总是这样回答:必须这样,我指哪你就放哪。你是有福气的人,装进去的菜不烂,味道还好。你妈妈装进去的还不如你,姥姥就更不用说了,命苦,自己装缸出来的菜爱烂,味道还不好。那时我还小,似懂非懂的听着,不知道她们装进去的菜后来是什么味道,真的会烂么?我尽管听着,做着。酸菜成了之后,姥姥还是爱偷偷的把酸菜心给我吃。在那个年代,这是很好的美食了。我也从未想到让给弟弟妹妹吃。姥姥切酸菜时,我守在旁边的时刻好温馨。
那时,我认识了“筒子白菜”,在离开山西的几十年里,似乎已经淡忘了它。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去年我回太原,竟然又看到了,白菜的主人操着一口地道的太原话告诉我:这是专门做酸菜用的!言语中似乎别处没有的意思。这么久了,“筒子白菜”居然还没有被淘汰,它身上竟然承载了几代人的记忆。
我的儿时,每年的初冬,一棵棵抚摸过的“筒子白菜”,变成了特有风味的酸菜,相伴到过年后的开春,厨房里的味道,弥久不散。那味道,在父母和姥姥的心中,是故乡的味道,是对故乡的怀念。
我到唐山也快四十年了,偶尔也做些酸菜,然后分给邻居朋友们一些,此时,总觉得做得少了点,总觉得自己的酸菜味道好。总想起姥姥那忙碌的身影,满脑子都是浓浓的亲情。我很小时就问过姥姥:有鬼吗?姥姥说:“那都是人编出来的。我一辈子不信鬼神的,谁见过?旧社会都说有神呀鬼的,毛主席打了天下,鬼神都不见了。”姥姥的话我最信服了,因为她有文化又关心国家大事。但是,为什么在做酸菜的事情上,却如此迷信呢?难倒酸菜的味道真的和命运有关吗?
姥姥活到九十二岁,从一八九八年到一九四九年,二十多岁守寡,经历清朝和民国,她的艰难可想而知,坎坷命运在解放时才得到了改变。母亲比她少过了二十多年的旧社会。婚姻是她包办的,母亲很幸福,姥姥满足,我们也很庆幸。至于我,还用说么,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虽然也曾经历过饥荒,也曾节衣缩食,但姥姥一直认为我们一代比一代命好。
是的,姥姥的信念不曾错过,我思索了无数次,无数次的咀嚼,姥姥的话得到了验证。我相信自己是好命的,每每吃着酸菜炖粉条,心中总是感觉爽爽的。想着装缸时的往事,回忆自己走过的漫漫路程,我相信姥姥说的没错,我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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