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死亡(1.2)

槐安.

       1


　　我小时候讲了很多童言无忌的话，将它们铭刻在心里的人却是我的母亲。现在有一把年纪了，我依然还会来几句极其幼稚的话，那种时候，我母亲心里就得意极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那种利器，她可是有一大把。例如当我自诩为一枚绝世大萝莉时，我母亲就幽幽旁白，14岁的时候就讲自己已经七老八十了……


　　我少年时代的“名言”，如今看来几分可爱几分可笑，还有丝丝的恐惧来源于未知。我不知道我的明天会如何，却清楚的看到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趋炎附势的亲戚们，将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上以为苦中作乐的无知小人物们，星辰黯淡，难辨真假的玫瑰……我以为我早早看透了这个世界，我以为我能一眼就看穿庸俗的人类。只要一个照面，我就能从他们的身形面孔上解读出无数的琐碎信息，然后便可轻巧的打上标签：自私的、功利的、肤浅的、白痴的、伪善的……行尸走肉们每一张脸上都以麻木为粉饰，礼貌为冠冕。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感到很冷很冷，我似不在人间，不食烟火。上海的夜空总是笼罩在浓紫黝黑的云雾里，不见星光，东方明珠像塑料制造的糖葫芦又假又土。有朝一日我将沦陷于我嫌厌的俗世俗人中，或者抛弃我的所有彻底放飞自我，如同一匹野马奔腾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上空心高天地远。到处是人到处是人，做了无数次的梦都是在人群中逃遁，最厉害的一次直接演变成千军万马四面楚歌的逃亡，梦醒高烧四十一度。


　　那时候我奶奶八十多岁，她经常坐在藤椅上摇着蒲扇听着黄梅戏的样子，实际上是已经交完了生命中所有的重负，开始在倾听周遭的人们一个个比她早死的命运乐章。她被无数人羡慕的晚年除了长寿还是长寿，哪怕疾病不管清贫。她的标签只有长寿。饭量小，喝水少，静坐静卧，白内障。直到百岁高龄，她的头脑依然清楚，却从来不讲这人那人的不好，这个那个的不当。或是“看穿了，未必要说”；又或“看到了，不愿思”；她简简单单，没有浓墨重彩的踩点交上了人生的答卷，驾鹤西游。


　　死亡是没有恐怖的，人总归要死的。稚子是要成长的，恐惧来自成长的不可名状的脉络分支。那种清冷的夜空污浊的空气，是干净的白纸被滴落墨汁，涂抹颜料后的具象呈现，好看难看则是心理投影的蹩脚注脚。当男同学在黑板上书写骄傲一词，我忽然觉得骄傲是无比绚丽锋芒四射美到极致的词了。优等生本就是骄傲，青春痘浮出的躁动骄傲来得莫名其妙，却那么顺理成章潜伏血脉锥处囊中。我的骄傲都不用书写。


　　我能听见奶奶听见的乐章，我还能看见奶奶看不见的微尘。那些被一目了然的弱智脑袋，徘徊底层社会的喜怒哀乐，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浓烈萃取香馥后的凄惨似毒品，一日不吸就要横死，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毒气室，我要存活下去必得吸毒。有一天我伫立高楼窗前，巡视陆家咀的磅礴大雨，我觉得我的魂灵纵身跳了下去，死也死不干净，我的魂化作无数雨滴飘零流浪，归宿却是下水道、污水厂。


　　平庸的人生实在太可怕。我选择了拒绝哭泣，没心没肺，冷眼看世界。你们哭吧哭吧，我绝对会是那个头脑冷静到最后的人。你们笑吧笑吧，傻里吧唧为了一点点得意一点点成就一点点赞美，我能从你们的笑脸直接看到你们的心底，那些鬼鬼祟祟的丑陋蠢蠢欲动的卑鄙。朋友为何物？上天不赐我一个相当的，我也不在乎。


　　我像一个孤独的吟游者，毫无目的的行走在面具都市的荒漠上，没有伤感没有喜悦，孤寂是漫天的野草，但是天上有云，污浊的云朵。黑暗的狰狞浇筑成铜墙铁壁，伪装成草，成云，但那又如何？我的心，它不在我身体里。它在哪里，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走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黑夜，不知疲倦，无感感动，直到有一天，一直陪伴我的心跳声，不再那么强健有力失了鼓点的节奏，我的脑袋里却多出了一个陀螺，只要一丝微风就会超负荷旋转。陀螺它旋转出无数垃圾，我把垃圾一一收起，拼拼凑凑，弹奏出梦呓般的断章，那些乱七八糟的片段，算是好点的垃圾吧。过了很多年，有个很厉害的文人跟我讲，它们是垃圾，我点点头。又过了很多年，那个文人叹道，它们不再是垃圾了。


　　2


　　某一日，“天凉好个秋”的叛逆少年管中窥豹居然窥见了一只黑豹，神奇的是黑的那么顺理成章浑然天成。那只豹子四平八稳地坐卧天地倒悬之间，就是黑反正黑，黑得不讲道理黑得没有道理。


　　活着比死容易，刀山火海九死一生，难的是死不了的遍体鳞伤。吸毒比文艺容易，毒瘾发作的求死不能，一次次，还能透视《无限接近于透明的蓝》（村上龙同名书籍）。魔鬼比天使容易，天使一堕落千夫所指，魔鬼一心软世界柔软。


　　这些乱七八糟的道理用秋天的竹竿捅一捅，阴沟味儿散去就无比顺畅。


　　一阵阵腐朽的味道是死亡的味道，人老了身上散发出的味道，臭气熏天哪管死后，能臭烘烘的活着已是不易。


　　你得承认你是个臭人，这样你才能舒服的当一个臭人。那种豁然开朗的痛楚，对年少的骄傲几乎是致命的。你想要飞得更高，就要蹲得更深；你想要与众不同，就得先学会与众相同；你想要一览众山小，你就得先是一座山，哪怕先当一块石头也成……低到尘埃下，忘却清风明月，不然就不配秋高气爽。滚滚红尘一直那样，不管你爱或不爱，都滚滚。


　　然而少年还是做不到一个真小人。抱歉了，滚滚，少年宁肯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愿低下他的头颅。那种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明知是绝路拼死也要亡命天涯的勇气，是与生俱来的使命，也是不枉青春的欲望冲动。


　　少年他不是一只沉默的小羊羔，他是一只被生命女神眷顾的小鸟，愤怒的小鸟。愤怒的小鸟到处叽叽喳喳”我偏偏不！”你在唱水调歌头，他偏要吼登幽州台歌；晓风残月，破败，看尽长安花，假的。


　　各种矛盾无数挣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全要打个叉，加上转折，继续飞扬。与整个世界为敌，又如何？你若嗨，他就爆，你若情，他就吐口水。


　　秋风阵阵，秋深影寒的某一刻，少年感到他穿风而过，疏忽之间，化风飘走。生命不可承受的负重累积成疾，又不知何年何月，他停驻在一瓶水前。一滴血红瓶中化开，烟絮状的化开，强留不住的一滴红，慢慢淡去色泽，悄然的暗喻“你知道得太多但还是不够”。你是不可能全部都知道的，你是不会真正抓它到手心里攥拳的。偏偏就是那个时刻，明明冷到了彻骨，少年却从脚底心荡漾起一股暖流逆袭全身，继而流淌四肢百脉。


　　青春少年是样样红，哪怕他就红过一天一时一分一秒，那滴血红，在一个瓶子里呈现出的艳丽绝俗，就是他的好秋。

槐安.

冷暖人间 发表于 2017-10-18 16:04
把酒当歌！人生几何？

对酒当歌，任性一回。
谢谢朋友的回复。

槐安.

冷暖人间 发表于 2017-10-18 16:04
把酒当歌！人生几何？

对酒当歌，任性一回。
谢谢朋友的回复。

槐安.

摇曳风铃 发表于 2017-10-18 15:19
青春有过就好，未来依然美丽。
文字很美呀！

谢谢留评。写这个的缘故一是小草的文让我起意，二是尝试下换点风格的行文。
暂时感觉还很失败，不过没关系，至少在尝试了

槐安.

an安 发表于 2017-10-18 07:35
奶奶的智慧源于生活，我们的沉痛也源于生活，慢慢磨合吧！

谢谢回复。磨合是很好的。

槐安.

微风轻拂 发表于 2017-10-18 00:31
少年人的想法都是天马行空的。我小时候从没想过成为什么大人物，但是我的笔名一开始是宇坤，后来是小草，再 ...

没觉得娘。可能早年会觉得你的网名有点柔，不过经历过叫魔法小靓妹的是个书香门第的高级黑后，免疫力超强了
文字很多时候都是有毒的，能解毒的是时间。文字更多时候是走心的，百毒不侵很难，你有温柔的铠甲。

冷暖人间

把酒当歌！人生几何？

摇曳风铃

青春有过就好，未来依然美丽。
文字很美呀！

an安

奶奶的智慧源于生活，我们的沉痛也源于生活，慢慢磨合吧！

an安

微风轻拂 发表于 2017-10-18 00:31
少年人的想法都是天马行空的。我小时候从没想过成为什么大人物，但是我的笔名一开始是宇坤，后来是小草，再 ...

微风老师的话让我一下子想明白好多事。

an安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17-10-14 17:09
小狐狸又叹谓青春，怀念年少了。

原来昨天你是认错人了，小狐狸在这儿呢！不过也巧合，我前天刚拿小狐狸自比，且只师父一人知道，所以你昨天说我是小狐狸吓我一跳，以为你来空山玩儿了呢！

微风轻拂

少年人的想法都是天马行空的。我小时候从没想过成为什么大人物，但是我的笔名一开始是宇坤，后来是小草，再后来叫微风轻拂。现在感觉这名字特娘娘腔。不过我却无所谓了，因为我没兴趣去修改一个用了好久的网名。

大概少年和中年就这个区别，中年人可以明知道不对，但却懒得却该，如同抽烟一样，明知道有害，却就是不戒。

槐安.

阳光笑靥 发表于 2017-10-15 20:37
青春是一串串浪漫的日子，是生命中最美好的华年。不要过早地体会沉重，不要过早地咀嚼苦痛。青春就如同一块 ...

大染缸。20岁出头的时候我写过个短文，就在写这个题材。感觉人生像个洗颜料的水瓶子，但那些缤纷那些炫彩，都装过了

槐安.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17-10-15 19:06
无感感动。这个感应该是别字。
慢慢沉淀吧，人生就是这样，设置无数问题，推到、然后扶起，才感觉生命就是 ...

无感于感动，其实写的时候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添加一个字。确实现在看这四个字还是不顺眼，现在先搁置，全都写完了再动它。谢谢小草姐姐。

槐安.

文字闪耀生活 发表于 2017-10-15 10:19
青春不会久留，幼稚可笑又值得回忆，人生多彩因为有她。成熟，成年，宽容迎接老年，谁说不是欣尉？欣赏美文 ...

是的。很多话只有小时候会说，很多事只有小时候敢做。长大后，想多了，反而做少了。
感谢文姐姐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