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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金黄的味道(散文)
梁正虎
立秋了,麦子快要成熟了。麦子的颜色温暖,踏实,闪着诱人的光泽,空气里飘着麦子特有的清香。
初秋的风仍然是热的,吹过来,麦浪在大地上前呼后拥,气象万千。阳光照着照着,热风吹着吹着,地里的麦子慢慢就扯了黄绿。庄稼人感叹一声:哦,麦子扯黄绿了!庄稼人感叹的不仅仅是一年时光的迅速,更感叹着麦子成熟了要收获的喜悦。也就在这时,乡村便进入了汗水,尘土,麦芒和阳光搅和的时期。
首先,秋收的讯息是从磨刀石上传递过来的。老农们在晚饭后,将磨石从某个角落里找出来,就着夕阳的余晖,坐在门槛上,或者坐在一条旧麻袋上,淋着清水,咝咝咝,打磨一把把镰刀。老农们先用粗磨石打磨,磨上一阵,再用细磨石细磨,并不时用拇指肚儿在刃口上试一试,然后再磨再试。直到一把把程亮的镰刀闪耀着锐利的光,老农才满意地收起。
立秋之后,我们北方的天空变得多雨起来,前几日,人们还热得汗水涔涔,经过几次阴雨的洗涤,瞬间就变得有了凉意。一场秋雨一场寒啊。秋雨一旦下起来,往往是最为缠绵的那种,没有夏日气势磅礴的恢弘,也不似春天小家碧玉的秀气。秋雨简直就不识一点颜色,自顾自不紧不慢地下,下了停,停了下,没完没了。浓雾裹着山头,空气里飘着水雾,庄稼人的心也随之潮湿了起来,焦躁起来。
在这当儿,庄稼人焦急地等待麦子的成熟,他们喜悦而担忧,祈祷着阴雨天气不要来临。这是一年中最操心的农事,麦黄豆焦,龙口夺粮。庄稼人唯恐在这样的天气里,来不急收割打辗,麦子生了芽,这是多么窝心的事啊。粒粒归仓是庄稼人最大的心愿。
于是,一个个庄稼人一次次着急地行走在田间地头,察看麦子的变化。当一块麦地的边角有一块炕面大的麦子变黄了,这时的庄稼人已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终于开镰收割了。这么一开头,仿佛应了“人老一年,田黄一夜”的俗语,一夜之间,一块又一块麦子都黄了,如突然盛开的花,黄灿灿地盛大开放,田野被这温暖的金黄占领了。
割吧,完全能割了。田黄十分收七分,田黄七分收十分。庄稼人终于放开手脚收割麦子了。
天刚麻麻亮,庄稼人已迈向自己的麦田,一块块麦田里,一个个昏暗的影子在晃动着,镰刀割麦子的声音在咔擦咔擦地响着。庄稼人割上一把麦子,这把麦子在庄稼人手里迅速地分成两股,利索地不知怎么一绕,就打成了腰子。一个麦捆需要两个腰子,庄稼人两把一个披雨,三把一个卷芯,披雨和卷芯打颠打倒放上,然后紧紧拧住腰子,再顺手捋一根麦秆,给麦捆儿绕上一个尖尖的头,这样一个麦捆就捆好了,庄稼人顺势用衣袖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再弯下腰割下一个捆子。捆好的麦捆子,怎么看也象一截莲藕,这是庄稼人的心爱啊。庄稼人把麦捆十个立成一码,一码一码的麦捆象等待检阅的士兵。在庄稼人心里,一码一码的麦捆就是一斗一斗的麦子。
庄稼人起早贪黑,忍受着太阳的炙烤,忍受着胳膊和腰的酸痛,经过十天半月终于将麦子收割完了。先前收割的麦捆子已脆生生干透了,然后陆续将这些麦捆拉运到打麦场上,垛成垛。麦垛或圆或方,都需要考验垛麦垛人的水平,麦垛底盘儿的大小,高低,以及什么时候收尖,都要从麦捆子数量的多少来定。下面挑麦捆的人,用铁杈一个一个往上丢,每一次丢上去,都呈现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垛把式和挑捆子的人互相喊叫着,应和着,一个麦垛垛好了,不偏不倚,周正,垛尖儿也收得恰到好处,一层一层密密地压着,雨水渗不进去。庄稼人从垛上溜下来,两手叉腰,站在远处欣赏自己垛好的麦垛,心里暖暖的。庄稼人说,麦子在垛里捂几天,吃起来更筋道。打麦场上垛下了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好几个麦垛,象连绵起伏的小山。有时候,庄稼人背了被褥,晚上睡在麦垛上,头枕五谷大地,闻着麦秆儿发出的清香,劳累了一天的身体舒坦了,心里也踏实了。
庄稼人选择天气晴朗的日子打碾。他们突突突地开着三马子,后面链着石磙,一遍遍地碾压。碾了翻,翻了碾,庄稼人用木杈把麦秆翻着挑着,循环几次,麦子终于脱离了麦壳,麦秆也被石磙打绵了,新麦子,新麦草的清香就飘浮在打麦场上了。这段时间,汗水弥漫着每个人的眼目,尖锐的麦芒刺伤着每个人裸露的皮肤,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浑身的痒,一坐下来,或者晚上睡下,简直就奇痒难忍,于是就不停地抓痒,最终抓烂了皮肤。在这么一两个月里,每个人都忙碌着,一个村庄都在火热地忙着,村庄四周弥漫着火辣辣的气息。
扬场了,庄稼人嘘嘘地呼唤着风,将麦子和麦芒,还有尘土,一起高高地扬起,风吹去了麦芒和尘土,金黄的麦子唰啦唰啦从空中落下,在男人,女人,还有孩子的欢声笑语里,渐渐地落成了一堆。抓几颗麦子丢进嘴里,新麦子的醇香就融合在庄稼人的味觉里。这堆金黄的麦子,飘着缕缕清香,让人心生喜悦。庄稼人的日子就有了,五谷杂粮的村庄也便安然了。
哦,庄稼人生生不息地劳作,大自然馈赠给庄稼人的是金黄的味道,麦子的味道,还有日子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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