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冷晰子 于 2018-8-27 20:32 编辑
天知道我有多喜欢这本书。
也许哪一天我会忘掉书名,却不会忘记里面的插花,就像忘掉了一个人的名字却始终记得她长得有多美。多则三两枝,少,则一枝独秀。或立或卧,如淑女,举手投足皆风情,素净而优雅。或如不经意间,从森林里走出来,带着林间溪水的清凉和露珠的晶莹,带着原野的甘甜和花朵的芬芳,窈窕少女或者俊朗少年,在晨雾中,碎阳里,慢慢地含笑走出来,走进你微蹙的眉目,荡涤你被俗世湮没的胸膛。那么大众,却又那么私人。与爱它的人谈笑,与懂它的人私语。
在文字的述说之外,悄无声息的打动我。让我从城市灯红酒绿的围剿中胜利突围,想起自己曾经的无邪和少年初心。
可能,可能如果真的是少年,又未必会懂得。没有阅历的轻狂,还不能体味它的美,它的静。少年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的豪情,许不肯驻足。唯有沧海里渡过,方能明白。我不知道插花的人是否懂得李商隐“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涵义,这句很李商隐的诗,却让他用插花,完美诠释:就这枝,就这朵,能配此时此境此情,不能换,无法移。
素常插花,无非从花店里或者早市上买回一束或几枝花,回家顺手插在早已备好的玻璃或陶瓷的花瓶里,闲时看两眼,换换新水。蔫了,拿出来,下楼顺手扔在小区的垃圾箱里,两不挂念——明天早上,原来的花瓶里,又是一束鲜艳水灵。
这是大多数的日常,不带情感,只凭心情,或者,习惯。
这本书里的插花,却反其道而行走。大多来自山野,不名贵,但是,每一根枝条,每一朵花,都是一眼万年的邂逅,都是你侬我侬的爱恋,都是不舍不离的相知。明明很简单的枝条和花朵,在寻者的眼里,都是一见钟情的倾心,唯有这根枝条,唯有这朵花,能够将寻花者内心的故事倾诉表达。在山野,那么平凡普通的存在,因为这份倾心的遇见,灿烂了年华,安宁了岁月。
川濑敏郎,日本当红花艺大师。《一日一花》“一本展现日本花道禅宗美学的典范之作,也是中国首本精致印刷的花道图鉴”。
书中插花的载体大多是古老的物件,无论高贵于平凡,每一件都刻满沧桑的年轮。即便没有花枝的点缀,也似有无数的故事。插上花枝,那些尘封的遥远的如烟往事,从岁月深处缓缓走来,微笑着一声低语:哦,原来你也在这里。
因为,许多花,在书中,虽换了个名字,不用介绍,我依是识得的。那么熟悉的容颜,幼年的乡下,原野里的骨朵,在成长的路上,一次次缓缓盛开,安慰了流离的情怀,温柔了异乡的梦境:油菜花、牵牛花、马蹄莲、蝴蝶兰、山茶花、月季、山百合、萱花、凤仙、枯莲……,或者,仅仅是一截枯枝,几株狗尾。那么多童年在故乡山野里随处可见的花枝,因为川濑敏郎,换了容颜:优雅、从容,还有那么一点点孤傲,几分原野赋予的烂漫与天真。或者,原本她们就是天生丽质,只不过藏于深山,未经打扮。
惊喜的,是书中耐心的介绍了如何选撷花枝,如何裁切花茎,如何才能让花枝的新鲜更持久,如何选择花枝的载体,详细、浅显、易懂,让人书未读完就忍不住跃跃欲试。
据说,插花源于佛教,《一日一花》里无数禅意,算不算归宗与致敬?据说,《诗经》里就有了插花的雏形,且有诗为证。据说:东方插花源于中国。读过的《瓶花谱》,不知算不算佐证?
无意追究。应归于学术范畴。我只管低眉默然欣赏,寂静欢喜。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读过的:《种满院植物 安守四季阳光》。在旁人看来,多闲的书啊,可我就是爱了。看得痴迷,读得情深。回手买了《四季花传书》,川濑敏郎一贯的风格。不同的是,这里四季分明,各司其美。 又买了大大小小一堆陶瓷罐,某人问:“买这么多陶罐干嘛?插花?你那么懒,真学?”笑,就算永远也学不会川濑敏郎的插花,放着,日日对着也高兴。
又一日,顺手在路边剪了一枝野蔷薇,一根爬山虎的藤蔓,回去寻了个陶罐插上。某人鼓励:“还不错。” 嗯,自知之明之外的自我感觉良好,无师自通。虽是野花,却比平日买的多了味静悄悄的相看两不厌。
有读者赞誉此书:“深谙禅宗之理,将禅宗的简素与自然、孤傲与幽玄,脱俗与寂静以及非对称的美学特性表现出来,就像一首凝练的诗!”回首落笔:原也是生活里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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