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黑龙江小龙女 于 2019-1-13 20:22 编辑
再遇《包法利夫人》
遇见一本书,也像遇见一个人一样,要有正确的时间,恰当的机会,还要有共鸣的情境。凡事具备这三点,会通向美好之旅。
我和《包法利夫人》就是这样的,尽管这本书的结局是一个悲剧。
我刚遇见它,是我刚进入大学,从寒窗苦读,到突然大量的业余时间需要打发,这样的变故,令人措手不及。
“没人管束的新鲜滋味,很快就让他觉得孤独并不那么难熬了。”夏尔在他的第一个太太去世后,有这样的感受,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去鲁奥老爹的庄园,那里有一个对生活和爱情有浪漫美好憧憬的姑娘,要成为她的妻子。
而我也和夏尔一样的感受,很快时间就被填满了。郊游、拍照、读书、看电影,好像生活突然间就丰富多彩起来。
对于学生最经济的消闲,还是读书。课后和别人涌向图书馆似乎是一种仪式。不知道借什么书,就人云亦云起来。
记得我站在借书的窗口犹豫着。一位女工作人员在忙着为别的同学办理借书和还书的手续。还回来的书堆在旁边还未来得及摆到书架上。当她微笑着问我需要哪本书的时候,我模糊地顺手一指还回的那堆书,《包法利夫人》是最上面的一本,她顺手拿给了我。
她就这么无意地替我选择了,而我似乎也下了决心,我要读的书就是这一本,《包法利夫人》在等着我。
多年以后,我有了些许的生活经验和人生教训,才体会到,生活中有多少这样的顺势而为啊!那些筹划、设想,没有找到相应实现的环境,或者生长的土壤,但是你已经到达一个岔路,你需要选择了。
不相信命运吗?但是此时你就在这里,要让我遇见。
爱玛就读于教会学校,爱玛读了那么多浪漫的爱情小说,她沉迷其中“时光一小时一小时地流淌过去。你端坐不动,在恍如身临其境的异国他乡神游,你的思绪跟小说交织在一起,忘情于淋漓尽致的细节描写,或是沉浸在跌宕起伏的冒险故事之中。你的思绪跟里面的人物融为一体,只觉得在他们躯壳里跳动着的是自己的心。”
读书的共鸣是一种沉入,把自己设想过书中的某一个人物,跟他一起经历江湖风云,爱恨情仇。她也想过她的丈夫,能像书中的哪一位绅士或者子爵?但是她的父亲腿断了,夏尔也就是包法利医生去她家里接骨。她遇见了他,一位木讷的医生,甚至是有点愚。她所想的舞会?巴黎的上流社会?都抛到九霄云外。但她是欢喜的,她站在台阶上和她的真命天子说话。
“阳光透过闪光波纹绸的小伞,把摇曳不定的亮斑映在她白皙的脸蛋上。她在暖融融的光影中笑盈盈的;只听得水珠一滴一滴落在波纹绸的伞面上。”她被向往和爱情滋养着,她是一个绝代佳人。
可是我呢?我拿回这本书,读得泛泛,我并没有融入其中,幻化成书中的某个人物,我更不想经历爱玛所经历的。可怜的爱玛,最后为她所谓的爱情服毒殉葬,而我的爱情还是一片空白。或许我更喜欢读的是爱玛在教会学校中读过的那些爱情小说吧!
我把这本书还回去,就转向琼瑶小说,两个年轻人,无论他们穷还是富,苦还是乐,历尽艰难,苦辛,多数都是一个好结局,有情人终成眷属,就是劳燕分飞,也是为了爱情所做出的牺牲。
30年时间,我早已经忘记《包法利夫人》。她不如在图书馆窗口顺手递给我这本书的女工作人员。我没有看见她的脸,但我记住她和我交集的这个瞬间。
它对于我又是一本新书。
最近,有一个朋友赠给我这本书,周克希译本。我如饥似渴地读,我放下手边读的书,放下《左传》,放下《论语》。
人不能踏入第二条河流,但有重温旧梦的机会,还是不要放过,人会变化,而书不会。作者或者主人公都在封面下面等着我,我有绝对的主动和自信。
当年的这本书,除名字外,我已经一无所知,谁的译本也不重要。像我面对浩如烟海的书,这一本正好被你送到跟前,就怀着重生的心境打开了她。
阅读并不费力。只是越读越疼,爱玛的婚后生活平淡,平静,医生撑不起她的期望和幻想,她渴望丈夫理解她的心,只要有那么一次,“她的话就会滔滔不绝地从心里决口而出,像树上熟透的果子纷纷朝下掉,但是夏尔没有,他俩生活上愈是亲近,内心里愈是疏远,无形间有了一种隔阂。”
她被顺便邀请参加一次候爵的舞会之后,她的生活就被改变了。包法利医生是务实的,但是她更爱妻子,只是他不了解她得病的真正原因,为了她,他放弃已经在托斯特站住脚跟的诊所,来到永镇寺重新开始。
爱玛继续沉迷于浪漫小说,精神恍惚。可能像包法利老太太说的,爱玛为吃饭而干活,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劳动,甚至迫不得已的劳累,对于执拗情绪,也是一种疏解吧!
她要真感情,但遇见的是猎犬般的罗多尔夫,他周旋着一个又一个的情妇,猎物到手,就该追求下一个。而莱昂,年纪比她小,她叫她孩子,掌控他的生活,甚至影响他的事业,尽管她挥霍丈夫的钱满足情人的要求,莱昂还是对她生厌。
最后她被高利贷者逼债,被迫自杀。在弥留之际。“此刻她对他流露的爱,胜过以往任何时候,而他却偏偏就要失去她了”或许她明白了,但是路已不能重走,云以遮断归途。
可怜又可恨的爱玛,可怜的包法利。
现在我读这本书,完全是一种审视的态度。理想和现实的落差,每个人都遇见过。生活多数时候是平静又平淡的,在波澜不惊地生活里,内心如何自处,才能有条不紊地走着当前的路而不偏离,或者在自己可以承受的范围内?这就是所说的精神生活吧!
爱玛在剧院里看戏,沉迷于剧情,而她还没有开始下一次艳遇“这样的幸福,想必也是一种欺骗,是编派出来安慰万念俱灰的人儿的谎言。”
谁不向往美好的生活?但谁又能挑战人性呢?这一点的认知似乎真是岁月风霜给予的教训。在这个少雪的冬季,我也已知天命而蕴中庸之道。
感谢福楼拜,感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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