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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草舍煮字 于 2019-8-20 11:09 编辑
思来想去,我觉得有些事还是得写下来,要说具体什么原由,只能说,我又梦到她了——在失去她将近十年之后的今天。我梦到了她,在今天早上那一段迷蒙的梦里。
网络上的感情到底有没有真的,或者相对现实来说,我们该不该在网络感情上投入太多?有朋友问过我,公开的场合我说感情总是要有的,私下里我却说最好不要有,我的例子我的经历就可以说明这一点。
整整二十年前的一九九九年冬天临近春节,我坐火车从一个城市出差到另一个城市。到达时正好凌晨,寒冷的冬夜漫天飞雪,无处可去,也不想住店,就找了个网吧上网,捱到天亮好去排队购买长途汽车票。
那时拥有QQ的人不多,我有一个,只是大清早的上面无人在线,我只好到国际公共聊天室里玩。具体忘了是哪一家的聊天室了,记忆里好像是搜狐的。
时至今日我还记得那时聊天室里的群聊盛况,非常类似今天的QQ聊天群,不同的是,聊天室是国际的,全世界哪国的人都有,什么语言都有。大家七嘴八舌乱说一通,能搭上话并愿意的就可以弄个小窗私聊。我就这样认识了Selina。一个中国北方的外企白领。
具体聊了些什么,是因为什么话题互相感兴趣又开了小窗,最后又各自留下QQ和Email,现在都记不清了,可能跟工作有关,反正当我离开网吧的时候,她成了我的第一个异性网友。而且我深知我们都想再次网上相见。
在之后的许多年里,确切地说至少十年时间里我们的网上聊天几乎没有断过,从工作到家庭,从专业技术到业务爱好,甚至包括情人间的书信应该怎么写,信纸应该如何折叠等等,除了爱情无所不聊。
这段经历我没有对任何人讲过。原因很简单,但主要的原因是人们在看待异性网友时总会戴上有色眼镜——现在仍然如此。一九九九年我刚毕业两年,工作也不好,用现在的话说只是混口吃的;而且我有正在交往的女友,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我女友也不知道这件事,直到二十年后的今天她早已为人妻母。这一段网络感情是真挚的,至少在我看来是的,是男女之间可以有的那种非常纯粹的情谊,但不是爱情,也没有发展到那一步;十年时间不短,可也没有长到足够产生爱情。
我曾在另一篇以真实故事为背景的爱情小说里写过一个真实存在过的人物,老章。老章当时对我说,有些事要学会藏在心里,就算最亲密的爱人也不能讲,这不是谎言,更不算欺骗,只是因为你爱她,不想让她受到那种你自己也想不到的伤害。
但他说的并非我的这段网络情缘,因为我没对任何人讲过。我总想把这一段经历永久藏地心底。直到我们失去联系之后差不多五六年也就是在二零一四年左右的时候我有一天竟然梦到了她。
Selina具体在哪个城市工作我并不知道,其实也不关心,因为无关紧要,我们聊了近十年但没有认真说过想见一面的话。我记得她好像在大连工作,一家韩国的什么企业。因为我也在一家韩国外企工作,所以最开始我们聊的话题可能是国内开发的一款数据处理软件,我们对数据处理都感兴趣。当然那款软件早就不见了。
我那时在北方的一个省会工作,下班后有时间去网吧玩,大家都在网吧玩,买得起电脑的人不多。我每天总想着去网吧,一是下棋,一是和她聊天,具体想聊什么,没有目的,也不知道,更不记得。总之,每天下班后的那段两三个小时的时光,我想我们两个都挺向往。
几年之后也就是在大约二零零五年左右,我突然跑到南方,工作稳定了我们在网上再次闲聊。回首之前的聊天岁月,她说了一句我至今也无法忘记的话:“其实我们只是太孤独了。”
她当时有男友,在我们认识没多久他们就分手了,当然原因不在我,是他们的感情之前就有了裂痕。感情裂痕这种东西是任何时间和胶水都无法再弥合的,只会越来越大,直到有一天再也不相见,不想见。
她应该比我大几岁。
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年龄不重要,我们聊天的时候从未注意过、也没问过彼此的年龄。要论心理年龄,她当然比我更成熟稳重。我在她心里可能是那种没长大的男孩,她说过类似的话。也许从某一方面讲——也就是说,我们之间没有产生别人认为的那种“网络爱情”,这也是一个方面的因素吧。
她心里是否有过这种想法,就是说和我走到一起,毕竟我们有那么好的感情基础,我想,用最俗气、最低俗、甚至最龌龊的想法去猜,我想是有过的,可她从来没说过,也没暗示过——退一万步讲,我甚至现在还可以这样讲,只要她说出那句话,我就可以抛弃一切跑到她身边去。
一想到这里,我就有些后悔。后悔我们聊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年里,她也许因此错过了什么吧。虽然我们始终天各一方,彼此的联系除了QQ就是Email,后来当然也有电话,只是非常少。
女人总想找个可以依靠的肩膀,这到是千真万确的。直到后来,我记得应该是我再次转到河北工作的时候,她说她终于有了一个真正的依靠。对方是个企业高管,还带着一个孩子,对她非常好,好到像她的父亲。她说她没结过婚就准备当后妈了,在她三十多快要四十岁的时候,终于感到人生苦短的时候。
我那时天真地开始担心她婚后的生活,毫无私心地担心她如何处理她与那个小男孩的关系。
当然,我和女友早就分开了。不是因为Selina,绝对不是,可我也没有因为Selina的存在就对女友有任何其他想法,相反的,我始终准备着成家立业,像别的传统中国男人一样有稳定而知足的现实生活,也可以说我是个小富即安型的普通男人,从无远大抱负和理想。
但我在她身上得不到的某些感情是Selina弥补了我。至于到底是什么,我现在也弄不清楚,总之是有些东西女友给不了我,Selina给了我。后来我从某个类似老章的旧友那里得知女友把那些感情暗地里给了她后来的丈夫和孩子的父亲。我没怪过她,从来没有,也没有恨过,她于我的人生中就像一只风筝终于挣断了线,仅此而已。
可是对于Selina,我是有意去忘掉她的。
后来某一天夜晚,当孤独再次袭来的时候,我没有去找S,而是翻开了《罪与罚》,我开启了我的文学世界的大门——在南方某个寒冷潮湿的冬夜。那时我发现我和Selina之前隔了千重山万重水,我离她或者说她离我越来越远,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种远离我并不知道,也没发觉,也可能就是她觉得她应该成家的时候吧。
但我开始看不下去任何书,书里都是她的影子。就像我曾经的爱人一样。
零八年五月四川地震的那天下午,她突然来电话问我是否安全。我很震惊,因为我正在石家庄,那里没有地震,而且我正在大街上准备去见客户。她最后说你安全就好了,我正要去开会,听说四川地震了,想到你,翻了半天手机才找到你的号码。
我说我在石家庄啊,离四川远着呢,她说她地理学得不好。彼此没几句话就匆匆挂了。
可我仍然没有意识到她正在远离我。多年之后我在创作小说的时候想起她的话“翻了半天手机”,我才明白那时候她就已经远离我了。而我知道她的电话并且倒背如流,我只主动打过一次。没别的原因,我不太会在电话里聊天,总是没说几句就冷场了。
第二年也就是零九年夏天,我再次跑到南方,她Email里说她要带韩国的客人去广州谈判,要经过我在的城市,叫我拍一张戴墨镜的相片发给她。我明白她的意思。
她那时已经准备结婚了,或者说已经结婚了——她始终没有告诉我她是哪一天结婚的。那时火车站的站台还是可以随便进去送人接人的。我想着她到的那天,我要戴上墨镜去车站上见见她。毕竟这么多年,就像见一个老朋友吧。
但我看到Email的那天晚上,她马上就要上车了,两天后火车就会到,我急急忙忙地发了邮件给她。可我还不知道她到底长得么样。之前她给过我一张她们集体合影,里面有她,叫我猜哪个是她,我没猜出来。几个女的都戴着眼镜,都穿着工装,都是长发……我太笨了。
我按她的要求戴了墨镜,在站台上等着。那次列车进来,我跑到她说好的那节车厢外面,等着她出来。那是个大站,列车停了十分钟,但那十分钟是我人生最长的十分钟,那是一段我再也无法从记忆中抹去的十分钟。我孤独在站在那里,先是东张西望,进而心灰意冷,直到人群散尽,列车远去。
今天早上的迷蒙中,我还在站台上东张西望,直到列车远去。又一列列车进站时的长鸣惊醒了我。我躺上床上看到窗外微白的光,我知道那是个梦,是个在我们失去联系十年后第二次清醒而明白的梦。我竟然梦到了她,一个叫Selina的戴着眼镜长头发的北方女人,她曾在我年轻的岁月里出现过。但我不知道她到底是谁,长什么模样,我觉得我能在那张相片里找到她。
有时我想就是最边上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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