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lvhq018 于 2023-4-26 09:51 编辑
都说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博大在哪?精深在哪?如果说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的内核是文字,应该没几个人反对,如果进一步说,这个内核的精髓是每个文字或每组文字所蕴含的意义,有些人就会云里雾里了。
其实也不难理解。汉字之所以博大精深,多由一字多音而代表不同意义,以及由本源引申出不同含义所致。比如一个“慊”字,既表示“不满”( qiàn),又表示“满意”( qiè),不念出来就可能闹笑话;比如一个“打”字,用作二声就是量词,代表“十二”,用作三声,与其他词组合,就会派生出完全不同的含义:打架和打球,打算和打工,打草稿和打比方……都是“打”,但只有中国人才能心领神会,翻译成外语,恐怕早已看不见“打”的影子了。就算组成了同一个词,在不同的场合,也会派生出完全不同的含义和意境:打成一片,是群殴呢还是和谐成一个整体了呢?外国人直接昏倒。
但是这种一字或一词多义也常常把中国人自己绕晕,以致于在对某种文论的解析上产生歧义,离本源越来越远,并以讹传讹,出现“桃之夭夭”变成“逃之夭夭”、“无度不丈夫”变成“无毒不丈夫”、“狠毒莫过负人心”变成“狠毒莫过妇人心”、“人不为(wéi)己天诛地灭”变为“人不为(wèi)己天诛地灭”、“无尖不商”变成“无奸不商”这样意义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情况不胜枚举。当然,对于日常生活,语言文字是用来传递信息的,只要双方能听懂意思,绝无大碍,你约朋友周末一起“钩”鱼,而不是“钓”鱼,肯定是无所谓的事。而对于圣贤的微言大义来讲,如果我们还是不求甚解,以讹传讹,往小了说,你失去了一次升华自己的机会,往大了说,则是糟蹋了古人的苦心,淹没了中国智慧,将富于思辨哲理的博大精深的中国语言归于直白简单的狭隘肤浅。
本文试图展示一种从本源认识汉字的精深的方式,如果读者对于语言内涵产生歧义,可以一带而过,因为追求语言内涵的正解不是本文的目的,展示对汉语言文字的思索方法、叩问圣贤内心的教诲才是本文的目的。在《影响人类历史进程的100名人排行榜》(麦克·哈特著)一书中,排在前5位的穆罕默德、耶稣、释迦摩尼、孔子都是哲人,只有牛顿是科学家,但他的另一半也是哲人,可见圣贤所语对人类历史影响的重要性,弄清他们所语才能开启智慧之门。所以本文欲沿着这个通道展开思索,其中荒谬粗陋之处望读者见谅。
凡治学者,第一要紧处是劝导人们“用功”,凡夫粗妇也知以“用点功吧”之类的训诫让孩子学业进步。都知用功,许多人却不知如何用功。用功本是两字:“用”和“功”,不知如何用功,实是不知“用”什么为“功”。用功是手段,“功用”是目的。那么“用”什么为“功”才能达到“功用”的目的呢?
用功,是“用心做功夫”,需得有个“心”,这个心,是孟子所谓的“良知”,是《大学》所言“止于至善”的心。而“用心”,是王守仁所谓的“致良知”或者孟子所谓的“尽心”,而不是掺杂邪念的用心,否则这个功夫也达不到目标,还可能越做越远。比如在用功行孝上,要遵从内心而去发力,如果不是以良知而是以邪念(取得遗产、获得别人夸赞等等)去行“孝”,这就不是孝,而是私欲,结果你离德性就越来越远。比如“尊德性”“道问学”,尊的是心,问学的是“道”。所以用功的关键处在于用心,“正心”的心。
心正做“功”才会真精进。这个“功”,是以“力”做“工”,“工”是“力”的落实和显现,是“工”的手段,心不正,不能致良知,则力不可能尽发,发而方向不明,作用点不准,如是则难以成“工”,如同扑人逐块的道理——有人用石头砸狮子和狗,狮子会扑向投石子的人,而狗却去追逐那石块。狮子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狗发错了“力”,结果可想而知。
致良知,才能尽心用功,才能使“用功”达成理想的功用——正心的功效。简单的“用功”,圣贤的苦心在深处。以此“用功”去用功挖掘聆听圣贤教诲,才不枉圣贤切切真意,还原中华博大精深的文化魅力,指导我们正确地生活。
孔子教诲:“道不同,不相为谋。”真像坊间理解的“志趣不同,不能在一起共事”吗?若真是这样,孔子可就犯了一个大错误,因为他说了一句大众不可能执行的话,你的领导想发财,你想普惠大众,道不同就不能共事,连工作都不要了吗,咋活?要知道孔子因为富豪子贡出钱赎人没报销都骂子贡没德——因为子贡把道德的门槛提高了,所以孔子不可能说出这样的千千万万民众够也够不到的道德箴言。问题出在“谋”上,是后人将“谋”引申为不能共事,究其本源,此“谋”应为“出计策”之意,你不给他出主意就罢了,事还是要做的。孔子的意思是,道不同,你帮他想办法,他不会听的,白费功夫。总之是不要把精力用在无用处。
另一句话被曲解得更狠:父之仇,弗与共戴天(《礼记·曲礼上》)。流行的意思是“不与仇敌在同一个天底下并存”,就一个天,不共存在这个天底下,去哪?显然,这句话的歧义来自两个字,一个是“戴”,一个是“天”。如果你把“戴”理解为披星戴月的“戴”,把“天”理解为蓝天白云的“天”,事情就会闹得“不与仇敌在同一个天底下并存”那么大,不管是什么仇、多大的仇,不问青红皂白,便准备大开杀戒,你死我活了,那么这句话就成了道德绑架——圣贤怎么会教唆人冤冤相报、没有底线呢?显然又让歪嘴和尚念错经了。我们还是在儒学中找正解。这里的“戴”应是感恩戴德的“戴”,是“遵崇、拥护”的意思,而这个“天”,则不是物象的“天”,应该是“天理”的“天”,天即理,理是良知,因为出自《礼记》,那么这个“天”又是尊崇理的“礼”,是致良知而成的“礼”,以此探究,则“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就可理解为劝诫:与父亲的仇人,只是不去尊崇或拥护一个“礼”而已,“礼”是来往之节,内心之“理”,是所谓“道”,也就是说,只是与仇者“不相为谋”,或者断绝来往,这符合儒家“中和”之道——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庸》)。儒家绝没有让你跟人拼命去。这也符合今天我们的为人处世——不蛮干,依靠法律。否则,世界真成浪子江湖了,中华也成戏杀之地了。
再来看《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人之初,性本善”符合儒家学问,“性”者,心也,人之初,“心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从字面上看,也没问题,人之初性本善嘛,当然“性相近”啦,“习”是实践,随着成长,每个人都会从事不同的职业,从善的形式自然不同,务农者以土地行善,为官者以规制行善,治学者以化育行善,从方式上看起来,行善的方式是大大不同了——习相远。“苟不教”也没什么问题,“教”是教育,“教”“育”一体,“教”是镜子,是提醒,是标杆,告诉受教育者,良知(即心性,即善性)的标准是什么,受教育者容易被哪些恶性蒙蔽良知,而“育”则是通过照镜子,发现自己的“良知”被什么蒙蔽了,要时时擦拭,以保持“善性”一尘不染,纯洁如初。那么问题来了,“苟不教”,会导致“性乃迁”吗?前面说,“善”是人本,如耳口鼻舌一样,是人固有的,结论又说“乃迁”,俨然成了住旅馆的,感觉环境不好,就一走了之,这不是前后矛盾嘛。就像太阳,沙尘暴也好、乌云密布也好,太阳只是被蒙蔽了,绝没有离开须臾。“善性”是人固有的,可能被邪恶蒙蔽,绝不会须臾离开,这是儒家的立学根本。而《三字经》是儒学的追随,所以只能说《三字经》的作者搞错了。既然立文之始就没弄对,后面不看也就无所谓了。
诸如此类,无不把我中华悠久灿烂的文化浊混得鱼龙混杂、面目全非、自相矛盾,一些曲解甚至都成了邪恶者的“圣经”了,搬弄是非者高呼“最毒妇人心”,吃亏上当者谩骂“无奸不商”,自私自利者呐喊“人不为(wèi)己天诛地灭”,杀人越货者狂叫“无毒不丈夫”……生生把根植于儒学的何等儒雅、精深、充满哲思和东方智慧的中华文化给嚎叫成烂俗的剧本。
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一群人也可能做不到还中华文化清洁和一贯性,但我们至少能让自己心性纯洁一些,并具有一惯性,以“诚意”“致良知”的态度汲取中华文化的真正内涵,虽有偏颇,总无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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