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辉煌的一生
文/匡建华
儿时,老家的小山坡,也是一个丰富多彩的小世界,长满了白麻叶、蒿草、狗尾巴䓍等等,许多还是不知名的。虽然母亲年年割,可也割不完,四季轮回,一年枯荣。
每年冬天,母亲会在那山坡上找几块肥厚的良土,打几个大窝子,积一些农家肥放入其中,待到第二年春天,万物复苏,丢下几颗南瓜籽。这些种子,带着希望和梦想,等待着生命的觉醒。在春天的阳光雨露的滋养下,南瓜籽吸收着水分和养分,开始萌发,从泥土中钻出,露出两片豆瓣。几天后,嫩绿的芽尖破瓣而出,它们的茎叶逐渐展开,南瓜苗在春风中摇曳,如果你仔细观察,那可是一天一个模样。没过多久就开叶散蔓,瓜藤四处蔓延。
随着夏天的到来,南瓜藤蔓迅速蔓延,它们可以攀爬在搭建的架子上,也可以在地面上铺展开来。南瓜的叶子宽大,能够捕捉到更多的阳光,为植株提供充足的能量,再多的野草也无法遮挡它的前行。南瓜叶肥厚翠绿,随着瓜藤的快速生长,从坡顶沿着坡墙,直铺成一道绿瀑,中间点缀一些野花,充满了诗意又有人间烟火味。
嫩南瓜叶可以炒了吃,如有肉汤下嫩南瓜叶,或加在懒豆腐中,那可是绝配。
人间六月天,南瓜花开始绽放,它们通常是黄色的,中间带着一点绿色,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引来蜂飞蝶舞。儿时好奇,一摸那花粉,就把手指染成了黄色,轻尝于舌尖,清苦的味道由舌尖弥散。花香犹为浓郁,稍微用点劲儿闻其花香,便惹喷嚏连连。
南瓜花的颜值并不惊人,绽放时,像一只只翻转的海星,娇性的花儿,经不住炎夏阳光的炙烤,一上午就蔫趴趴的。南瓜花分为公花和母花。母亲告诉我,母花是结小南瓜的,不能摘。母亲休闲时,会摘些公花,除去花蕊,南瓜花是清甜的。把南瓜花加淀粉、鸡蛋与水混合,煎成饼,那是可是舌尖上的美味。
母花下的小南瓜,一天天长大。如果不掀开南瓜茂盛的叶片,谁也不知道,那瓜蔓下究竟结了多少个南瓜。儿时的我伸出手指数瓜藤上的小南瓜。母亲马上会说,不能用手指,不然小南瓜会死的。现在想起来好笑,小手指相隔小南瓜那么远,没那么大的魔力吧,或许母亲是怕我们去玩小南瓜,把它玩没了。
时至半夏,南瓜开始成熟,未成熟的南瓜皮青肉嫩,指甲掐进南瓜里,溢出泛着清香甜味儿的水汁液出来,在表皮凝珠,长老了就会留下一道月牙疤痕。南瓜的果实在夏日的阳光下迅速膨胀,它们的颜色从最初的绿色逐渐变为橙色或黄色,表面也从光滑变得粗糙。
南瓜生长在后山坡上,想吃了,随时就可摘。母亲常把嫩青的南瓜,切成丝,和青椒爆炒。但我们似乎都更青睐肉甜粉糯的南瓜。那南瓜不太老,将其切成小块,下入油锅,爆出香味,加入清水,焖熟,加入调味料,撒上葱花即可,可净吃一大碗。儿时吃的最多是老南瓜,它与大米,或玉米,或红苕熬成的粥,配上泡菜,也是抚慰清晨的一碗人间烟火。
夏季的万物疯长,南瓜藤蔓葳蕤,南瓜也越结越多,一个个躲藏在叶片的保护伞下,在时光里,一天天长大,变老,变黄。秋天,南瓜已经完全成熟,它们变得坚硬而沉重,颜色更加鲜艳。
每年秋天老屋偏房的墙角都堆有几十个老南瓜,小的几斤,大的几十斤,时常和邻居家的小朋友比自家老南瓜的大小,或多少。在第二年春天,那粮食青黄不接的月份,老南瓜就成了主食,一吃就是好几个月。
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期,老南瓜逐渐淡出了历史舞台,不再是乡亲们的必需品,只是到了年终杀年猪时,还是要选上好的老南瓜,放在木格子里蒸肉,请亲朋好友欢聚一堂。
人们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们对南瓜的认识也是有一个过程。近来研究发现,老天爷赐给人类的南瓜不是单纯充饥那么简单,还有一定的食疗价值,就连日本也盛行“南瓜热”,成了不想肥胖的中青年女士们“最佳美容食品”。
到了二十一世纪,土味十足的老南瓜得以登上大雅之堂,又成了时代的宠儿。过去南瓜是不上正席的,如今蒸的老南瓜不仅上了正席,还是客人们的抢手菜。儿时木格子里蒸的是肉多,以免乡亲们说东家小气,如今木格子里南瓜多才是真情。那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时代早已成为童年的记忆。
老南瓜肚子里装着一颗颗饱满的南瓜籽,母亲不会轻易丢弃,要物尽其用,会将饱满的瓜籽洗净晒干,除了留作来年的种子外,把剩余的南瓜籽,下入锅中炒熟成干货,它可是招待来客的零食。大家围坐在寒日暖阳下,喝着清茶,嗑着南瓜籽,拉着家常。一颗颗南瓜籽的香,和茶香在口腔内交融,食欲得到满足,日子也静缓惬意。一颗颗南瓜籽饱满的是生命,也是辛勤劳动生活里的闲适。听母亲说,南瓜籽有打虫药一样神奇,可以驱除肚子里的虫子。
南瓜,从一粒种子开始就踏上了它的生命之旅,它的一生是自然界中一个完美的循环,是生长、成熟和奉献的象征。南瓜从春天的播种,到夏天的生长,再到秋天的收获,随着冬天的到来,南瓜的植株开始枯萎,叶子逐渐凋落,最终化为泥土,为来年的种植提供养分。南瓜的每一个阶段都展现出生命辉煌。它们不仅为我们提供了食物,也成为了文化和传统的一部分,让我们在享受它们带来的美味和乐趣的同时,也对生命有了更深的理解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