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晾翅

碣石清风

　　村口的老柳树又泛青了，枝条上的嫩芽萌动了，阳光一照，路旁草丛更是一片如烟氤氲。

　　白鹤妈站在这里多时了，她在等儿子归来，她怕儿子误了事，心急如焚。这条通往远方的路，来来往往走过了很多人，她一次又一次地手搭凉棚引颈翘脚地张望着，就是望不见儿子的踪影，虽然望不到，但她还是不停地张望着。

　　白鹤出村远行事出有因啊，他恨极了村长二楞。二楞跟他爸爸白九阳本是磕头弟兄。一次施工中，白九阳死于塌方中。当时白鹤刚满周岁，没了父亲，很可怜，从小丧父，是妈妈把他拉扯大。那时二楞还是光棍，曾几次来央求白鹤妈嫁给他，丈夫尸骨未寒，白鹤妈妈还在悲痛中，她从心里讨厌这个不仗义的家伙，还磕头弟兄呢？对得起弟兄那二字呀？先是严词拒绝后是大骂了他。为此，二楞一直怀恨白鹤妈。

　　二楞当村长后，时时处处为难她。白鹤很懂事，小小年纪就担起家庭重担，对妈妈很孝顺。念书时就经常帮妈妈干农田里的活儿，一次夜里，他替妈妈浇麦田，浇着浇着突然发现渠水倒流，他顺着大渠走去，原来渠水流进了红萝卜的麦田里了，漆黑夜色中村长正搂着红萝卜淫笑。白鹤大怒，我家还没浇完怎么她就浇上了？这不是欺负人吗？他跑到机井房拉了电闸，谁也别浇！村长让白鹤冲了好事，只是骂了几句，没敢大发作，把柄落在白鹤手里，只得吃了哑巴亏。妈妈知道了对儿子说，你闯祸了，村长会报复咱的，你要加小心呀！白鹤说我不怕。次日，他就早早地回了学校……
　　
　　白鹤本来读书很刻苦，成绩优秀，高三时候赶上征兵，为了减轻母亲负担，他报名应征入伍，就等穿军装入伍时，情况却逆转，他的名额被村长的儿子顶替了，一气之下，他找到武装部质问，也没问出个子丑寅卯来，他知道一定是二楞村长搞了鬼，不然他那不够年龄的儿子怎么能当兵呢？他特别想不通，村长为什么时时处处与他家作对，欺负他们孤儿寡母？一怒之下，索性离开了学校，跟着初中同学到石家庄打工，走上了长年打工之路。虽然所挣不多但也能贴补家用，母子日子过得还算滋润，更重要的是离开村子才能躲开村长，看不到村长心里就不烦就平静。这些白鹤妈心里当然明白，便同意儿子到外面闯荡。

　　白鹤南去深圳打工，她不仅不拦，而且支持，对儿子说，去吧。那是因为：在深圳打工的盛茂打电话求白鹤帮忙，他老父亲突然中风卧床了，媳妇又怀揣大肚的，老人没人伺候，地没人种，媳妇生孩子没人照顾，自己想回家又不能回，跟人家签的协议是一年，若回来需交一万元违约金。刚去一个月哪有这笔钱？问白鹤能不能把他替换回来？他说跟对方说好了可以替换，懂电工就可以。事儿赶到一块了，他希望白鹤能帮他这个忙。白鹤妈问儿子你行吗？白鹤说，行啊。白鹤妈就说：“那就去吧，谁都会有个三灾两难时候，帮吧。”其实，深圳在哪里她并不知道，只知道很远很远。背井离乡，独自在外无亲无故，该有多艰难啊，她不敢往下想，心里酸楚又一阵疼痛，情不自禁两行泪就涌流下来。儿行千里母担忧啊。若不是家里有地要种，她也会伸手帮盛茂媳妇一把的，眼下，这一家子够难的了。

　　还有就是村长要卖耕地那事，白鹤带头反对，说不能把祖辈赖以生存的土地卖掉，更何况是卖给一家化工厂，排出的大量废水会严重污染水源的，最终村长为得到回扣就不顾百姓生命安危卖地一事没得逞。他对白鹤更是恨之入骨。白鹤妈担心儿子遭村长暗算，也就不反对儿子到外面打拼。家里的困难自己克服吧，虽然她并不怕村长。

　　这次儿子在深圳，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白鹤妈心里不是滋味儿呀。只从儿子这一走，她就牵肠挂肚上了。怎么能不牵肠挂肚呢？想起去年的事就心有余悸。白鹤在一家的建筑队里当架子工，为讨要工钱与老板争吵了起来。争吵中，老板儿子与侄子一拥而上，趁白鹤不备，一棒子打在头部倒在地上，流了好多血，白鹤被工友们送进了医院。打人凶手跑了，白鹤出院后拿了工钱并不想追究什么就回村了。

　　白鹤回来那天，白鹤妈接到儿子要回来的电话，就焦虑地来到村头老柳树下，从清晨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日落左等右等依然不见人影，白鹤妈急了，不会出啥事吧？是回去还是继续等？正在犹豫不决时，突然刮起一阵阴冷的风，一时天昏地暗，大片雪花落下来，天黑地也黑，周围的一切都是黑的，唯独这雪花是白的，时间不大，白鹤妈的肩上头上落满了白花花的雪，她打了个寒颤，浑身上下冷透了，冷得直磕打牙，本来就腿乏腰酸脖子疼 ，加上这一冷，她站不住了，就在她支撑不住要倒下这一刹那间，白鹤叫了声妈双手扶住了她。

　　白鹤妈醒来时，发现躺在自家炕上，儿子守在身旁，儿子头上还缠着浸血的绷带。她吓坏了，翻身坐起，急用双手摸，儿子，怎么回事？

　　白鹤没有实话实说，一笑，就说在工地上不小心碰了一下，已经好了。白鹤妈信以为真不再问。后来有人来串门说漏了嘴，她才知道了实情，直疼得背地里哭了好多回……

　　此时，白鹤妈的后背贴在老柳树的粗大树干上闭着眼睛想这些往事，一幕一幕，辛酸苦难，一幕一幕啊，放电影似的在脑海里闪过来闪过去。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半年就过去了。可对白鹤妈来说却觉得很漫长，像过了半个世纪似的，村里发生了好多事情，村里往外跑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家只剩下老人，误了好多农活，禽流感还进了村，接连死了几个人，弄得人心惶惶，不敢出门，禽流感过去不多久，就有娘家姐妹来提亲，是高考落榜的一位邻村姑娘。白鹤妈动心了，电话催叫儿子回来相亲，白鹤却说这事不急，当妈的急啊，左等不回右等不回度日如年，后来村长得知后就把他自己的儿子叫回来，撬了这门亲事，白鹤妈气坏了，骂村长不是人。白鹤却不这样认为，劝慰妈妈别着急，自己不愁娶不上媳妇。白鹤妈只有叹气伤悲，这时候村里又出了大事，原来风骚女人红萝卜见村里老来俏发了财，便靠了上去，冷落了村长。那天，红萝卜正和老来俏粘在一起 时 ，被村长抓个正着，一气之下失手把老来俏打成骨折，犯了伤害罪进了监狱。这可是大快人心事，村里被他作贱的女人大有人在，白鹤妈若不是以死相搏就早已落入魔爪。

　　村长进去了，树倒猢狲散，正是换届时候，村里议论开了，酝酿村长人选，白鹤被提了名，说他有文化有理想，人老实又正直，更主要的是他讲孝道，这样的人当村长信得过。这天村书记找了白鹤妈说了这意思。白鹤妈既高兴又担忧，儿子也能有这一天当村长？莫非说祖坟冒青烟了！儿子乳臭未干能胜任吗？人家二楞多少狐朋狗友哇？儿子当得了这村长吗？

　　老书记对她说，大家眼睛是亮的，放心吧，这孩子一身正气，是好苗子，快把他叫回来吧，村里人都指望着他呢，别错过了机会。

　　白鹤妈彻夜未眠，翻过来调过去地想，让不让儿子回来？这些年孤儿寡母，日子过得好难呀，终于熬到能当村长这一天了，有了出头之日了。再说长大了，翅膀硬实了能飞了，他也应该为乡亲们做点事情了，难得大家这样信任。那就回来吧！他手捧着丈夫的遗像，“九阳啊，儿子长大了，要当村长了，我们母子对得起你了。你在那边就放心吧。”大颗眼泪不由自主地滴落在丈夫的相片上。

　　她早早地给儿子打了电话，说了老书记那番话，动员儿子回来参加选举。

　　白鹤有些意外，犹豫了一阵，但还是对妈妈说：“乡亲们这样厚爱，我不回去还是人吗？”

　　这几天在外打工的乡亲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他们都是为支持白鹤当选才回来的。白鹤妈感动得落泪不止，女人的眼泪就是多哇，儿子长大了，她觉得自己熬出头来了。

　　选举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白鹤却迟迟没有回来，白鹤妈急了，坐不住了，站不稳了，这孩子会不会变卦？在外面跑野了不打算回村了？不对呀，这孩子是爱家乡这方水土的呀？总说要建设特色社会主义的新农村。不会变心吧？她心里忐忑，心神不安。她知道儿子总是习惯坐到家的晚车回来。他就到村口去等儿子归来。今晚若再不回来，明天就选举了，会误事的呀！

　　夕阳晚照，几抹红霞。白鹤妈妈站在村口老柳树下，手搭凉棚，翘脚，引颈，凝目眺望，晚霞映照下，脸色略显凝重而焦灼，希望中的焦灼，焦灼中的困惑……晚风吹乱了她的鬓发，发梢上挂着草屑。

　　时间凝固了一般，她嘴里念经似的叨念着，儿子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的，等会儿，再等会儿……

　　啊，她终于看见儿子了。白鹤回来了！昂首阔步地向她跑过来了。跑在白鹤后面的还有一群年轻人，细一看，都是儿子的发小们啊……

　　白鹤妈的眼泪就又顺腮颊流下来了。

碣石清风

欣赏版主正能量作品。
邱天 发表于 2014-7-16 09:43

谢谢邱版鼓励

碣石清风

欣赏清风的新作，小说着力刻画了农村的现状，有积极的现实意义。营造氛围与编织故事都有看点。学习。
西夏楼兰 发表于 2014-7-15 16:14

谢谢楼兰雅评，向你学习，你的思维敏锐

邱天

欣赏版主正能量作品。

碣石清风

再读！
暴雨迎风 发表于 2014-7-15 10:30

谢谢再读，辛苦了

西夏楼兰

欣赏清风的新作，小说着力刻画了农村的现状，有积极的现实意义。营造氛围与编织故事都有看点。学习。

碣石清风

一种时代的主旋律，学习了
天下为公 发表于 2014-7-15 10:21

谢谢天版读评问好

暴雨迎风

再读！

天下为公

一种时代的主旋律，学习了

碣石清风

欣赏学习清风版主力作。问好
星语天涯 发表于 2014-7-14 11:48

谢谢星语鼓励遥握。

星语天涯

欣赏学习清风版主力作。问好

碣石清风

过去村长的权威很大，好大社会在进步，人们的法律和民主意识越来越强，让人们看到新的希望。学习，问好！
若水 发表于 2014-7-14 08:53

谢若水来读问好

若水

过去村长的权威很大，好在社会在不断进步，人们的法律和民主意识越来越强，让人们看到新的希望。学习，问好！

碣石清风

回归的主题，凝重而深情，社会真的需要这样更多的回归啦。只是现在好像没有村长这一称谓了，都称村主任。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14-7-13 21:23

谢谢木门读评，我们这里依然称村长。问好木门版主

木门长子

回归的主题，凝重而深情，社会真的需要这样更多的回归啦。只是现在好像没有村长这一称谓了，都称村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