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哥

淡淡不如风

　　在殡仪馆门口，遇到了臂缠黑纱的胖哥，握住他的手的那一瞬间，往事如流水一般漫过。

　　我和胖哥相识于二十八年前，那时候生活条件都一般，满大街也找不到几个大胖子，但胖哥却在艰苦的条件下，让体重长到了二百二十斤，走到哪都引人侧目。那时候我刚刚高中毕业，就去税务局应聘，恰巧胖哥也来找工作，于是就一起去参加考试了。

　　那次单位招收的是临时工，考试不过走个过场，一伙年轻人在一起嘻哈打闹倒是蛮开心。晚饭过后，胖哥说没吃饱，我们一伙人上了街头，找了一家馅饼店。胖哥和我甩开腮帮子吃了起来，厚实的猪肉馅饼，别人吃三个两个就饱了，我们俩却像较上了劲似的，一人吃了十几个，最终，比我年长五岁、比我重八十多斤的胖哥居然败下阵来。那以后他就给我起了个外号：“饭桶。”

　　随着了解，知道了胖哥命也挺苦，十九岁就死了父亲，出殡那天胖哥就惹事了－－送葬的亲属们陆续进饭店，有个路过的青年轻薄地说了一句，谁家结婚啊，这么多人！被胖哥听到了，把人家的鼻梁骨都打歪了。警察迅速赶来处理情况时，胖哥差点连警察都打了－－后来他跟我讲，他必须得动手，因为上有老母，下有弟妹，他必须得让家人知道，父亲虽然去世了，但家里还有男人。

　　那以后就在一起共事了，我们管的是个体户的税收，应该说有点小权利。小镇上人口不多，多数是熟人，拐了几个弯就可能成了“亲戚”，于是税收上照顾了，请吃请喝的也不在少数。像我这样的刚上班的毛头小伙子，能吃上点好吃的就很满足了。但胖哥早已成家立业，懂得多，想法也多。我只知道他经常在一家“红叶旅馆”里逗留，却不知道老板娘孙红叶和他有什么关系。直到有一天上班，单位里的人都在那交头接耳，说是胖哥和人私奔了，孙红叶关了旅馆，胖哥卷了当月的税款，两个人缠缠绵绵双双飞，而且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这在封闭保守的小镇上，简直是骇人听闻了。以前倒是从书中看到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私奔，还是当千古风流佳话看的，但起码人家两个人是单身啊。而胖哥，老婆朴实勤劳，儿子白白胖胖，还有老妈弟妹，怎么也这么“浪漫”了呢。那段时间沸沸扬扬，胖哥的老妈来央求，单位领导可怜她的身世，答应暂不报警，但税款必须补齐，而且胖哥也必须回来交待情况、承担后果。

　　是呀，在领导的眼里，一个收税的和纳税户跑了，这是天大的耻辱，可谁又能想到，胖哥家里还有一个可怜得不能再可怜的女人。因为父亲的去世，胖哥的老妈让他早婚，想早点抱孙子，就这样给他包办了一个老婆，来自乡下，长他三岁，相貌黝黑。婚结了，孩子生了，老妈满意了，但两个人的感情也就一般，吵吵闹闹也时有发生，只是没想到，他能这么决绝。

　　家人还是联系上了胖哥，在巨大的压力面前，胖哥只身回了小镇。对这阵子去了哪，孙红叶在哪只字不提，对单位领导做出的开除决定，也默然接受。我们刚开始还拿他打趣，说他艳遇不浅，他也装作不在乎，还洋洋得意地说“我乐意”。后来大家也不再挖苦他了，因为他离婚了，老婆把孩子和房子留给他，带着自己的积蓄离开了小镇。从那以后，胖哥生命中的这两个女人，再也没出现过。

　　后来他就四处打零工去了，过几年我也下了岗，各谋生路。偶尔能见到他一面两面，都是原来的同事家有婚丧喜事，我和他都会到场。随着微信的开通，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近了，大家勾通的时候多了，胖哥的点点滴滴也就逐渐清晰……

　　他一个人把孩子养大，培养成才，现在孩子已经成了家，有车有房，而且已经要了二胎。胖哥现在是爷爷了，孙子和孙女儿俱全。

　　他还没有家，前些年老妈瘫了，他租了个一楼，端屎端尿侍候老妈。老人卧床三年没得褥疮－－胖哥却瘦了一大圈，他再也不是二百二十斤的大胖子了。直到昨天，我接到通知，他的老妈病逝了。

　　火化的时候，胖哥没有哭，我们都拍着肩膀安慰他，已经尽孝了。等丧事处理结束，客人酒足饭饱告辞后，胖哥突然和我说，想喝一杯。

　　我们另找了一家小店，过了饭时，店里只有我们两个客人，边喝边聊。聊当年吃馅饼的往事；聊他的前妻已经做了大生意，发了财；聊他已经五十一岁了，准备贷款买幢楼，但是位置好的买不起，只能买郊区的了；聊他前阵子接了份零活，扛着组合沙发上了七楼，不到一小时就挣了五十块钱，他还准备靠这个吃饭。

　　我默默地听，酒喝到肚里，却多了几分沧桑味道。年少轻狂时，我们有无数的理由挥霍青春，但每次挥霍都得用来巨大的生活代价来埋单。就像胖哥，如果不是那次私奔，现在至于这么艰难吗？我突然冒出了一句，胖哥，你如果不和孙红叶私奔，现在也不差什么了，你后悔不后悔？

　　胖哥怔了一下，眉头紧锁着，显然在认真地思考，过了几分钟，他才缓缓地说，你们是不是觉得，我那件事做错了？

　　当然错了，大错特错啊！我脱口而出，就那几天浪漫，代价却这么大，我觉得不值啊！

　　兄弟，你是不知道啊，那几天，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几天，那件事，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说完这些，他竟然咧开嘴笑了一下，脸上居然还有了阳光的味道。

　　那天，酒没喝多，心却迷醉起来。走出饭店的时候，心里还在琢磨，这尘世上的是非对错，怎么突然间就变得这么迷乱了呢？想得多了，差点在台阶上绊一跤，但看走在前面的胖哥，脚步似乎比我稳多了……

枫叶飘飘

问候楼主。

枫叶飘飘

先坐沙发。

林小白

坐着板凳细细欣赏。

枫叶飘飘

绊了一跤。跤，改一下

枫叶飘飘

我和胖哥的这一段遇见，不一样的命运。胖哥对自己那几天的私奔引以为豪，也许，这就是人生观的不同。

枫叶飘飘

小说人物刻画细腻，情节紧凑，一个时代下不一样的命运。胖哥和我因人生观的迥异，自然有各自的生活天空。令人迷惑的世界，文章留给读者的是一种怎样的反思？

淡淡不如风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6-16 10:40
绊了一跤。跤，改一下

好，谢谢

枫叶飘飘

加精理由：小说人物刻画细腻，情节紧凑，一个时代下不一样的命运。胖哥和我因人生观的迥异，自然有各自的生活天空。令人迷惑的世界，文章留给读者的是一种怎样的反思？

枫叶飘飘

顶

枫叶飘飘

希望楼主多参与互动交流

枫叶飘飘

大家都起来才热闹

枫叶飘飘

这对以后得精华计酬也是个趋势

淡淡不如风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6-21 18:04
希望楼主多参与互动交流

看得懂的回一回。看不懂的不知道怎么回。

枫叶飘飘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17-6-22 07:28
看得懂的回一回。看不懂的不知道怎么回。

嗯，你和我这么交流也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