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走进一棵麦子的繁华 文/刘敬胜
暮色低垂,夕阳在西山黯然隐退。
辽阔的大地陷入无穷无尽的沉思。大地上的树木、鸟雀、昆虫、野草、人、兔子、屋舍……都随着大地陷入了沉思。
群体的沉思,让大地越发辽阔和苍莽。
当然,麦子也不例外,也在沉思。麦子的沉思是快乐的,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在细碎的风里弥漫。微笑含而不露,是麦子的标志性面容。无论是顺境的风和日丽,还是逆境的狂风暴雨,麦子的微笑从来没有改变过,或者说它根本没想改变过。麦子就是麦子,它的微笑是发自心里的。
现在已经是春天。阳春三月的春天。三月的春天是暖的,阳光暖,风也暖,大地也是暖的。春天也是麦子最喜欢的季节。麦子一个冬天的漫长等待,或者说一个冬天的沉睡,就是为了这个春天的苏醒。苏醒的繁华。
麦子的苏醒是不动声色的,不引人注意。它躲藏在暗处,蠢蠢欲动。麦子是敏锐的,能感受到来自自然的温暖,甚至一束阳光的温暖,一抹风的温暖。麦子一旦苏醒,又是声势浩大的,铺天盖地,能把大地振动。成片的麦子把绿色演变成夸张的奢华,覆盖满冬季裸露的地面,向上升腾。绿油油的毡毯的麦子,绿色的繁华把投过去的目光也变成深绿色。热血沸腾。
春天是繁华的,属于麦子的繁华。我,一个人站在一片被暮色笼罩的麦子中间,情不自禁如梦呓地般喃喃自语。周围没有人,只有麦子。麦子把我紧紧包围,密不透风。没有一点声响,昆虫的天籁消失了,一些散落的坟头瞪大了眼睛,默默注视着我。不知道沉睡在坟头下的先人能否听到我的梦呓,是否能激起他们心中埋藏许久的波澜呢?
我熟悉麦子,熟悉麦子的生长的每一个细节,包括播种、发芽、出苗、分蘖、越冬、返青、拔节、孕穗、抽穗、开花、灌浆、成熟,收割。很小的时候,我就跟着父亲去麦地里,给它施肥、锄草、打农药、收割。我吃的是麦子磨成的面粉,麦子烙成的煎饼,麦子蒸成的馒头,麦子熬成的稀饭,无数的日子里,我偷偷躲藏在麦地边的白杨树下,闻着麦子散发的清香背书。麦子的繁华不仅仅滋养了我的身体,还滋养了我的灵魂。我的身体和灵魂随着麦子一起生长。
一棵麦子的繁华是什么样子?暮色里,麦子的形状已经模糊,只有一些简单的影子,和我捉迷藏,与大地成了一个混合体。我看不见麦子的具体形状,这一刻,视线彻底短路。大地终究是大地,能把一切隐藏和包容,黑暗的,光鲜的,豪华的,贫瘠的,荣华富贵的,艰难拮据的……
视线是短路的,心灵的藤蔓却被春天的雨露滋润,越伸越长,扎进了麦子中间,麦子的心窝里。脱掉脚上的双星牌旅游鞋和李宁牌袜子,光光的脚踩在麦子上,与麦子亲密接触,像一对拥吻的恋人,如胶似漆。柔软,冰凉,滑腻,脚心痒痒。几味杂陈,把身心浸透,把心浸透地冰凉。
脚下是一撮麦子,我分不清有几棵。即使是白天,这种观察也是徒劳无益的。麦子都是一样的,一千棵,一万棵,成百上万棵麦子都是一样的。修长的叶,柔软的茎,千棵一律。一棵麦子也就是一片地的麦子!一棵麦子的繁华,就是一片地的繁华!
一棵麦子的繁华把春天点燃,把心照亮。
[ 本帖最后由 刘敬胜 于 2010-3-5 07:37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