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酒花开

幸福小草

   　夏日高温难耐的时候，沁凉醇绵的啤酒绝对是晚上男士消暑吃烤串的首选。朋友聚会离不开，家里来客少不了。啤酒已经到跟生活中的男女朝夕相关，无法丢弃的地步。
　　
　　夜晚来临，踱步阳台，当目光所及楼下一排一桌饮啤酒者，举着瓶子，就着花生或者鸡腿，恣意妄为吆喝。消闲的心态下，有谁还能忆起当年乡亲们为啤酒原料汗流浃背的场面！回忆的闸门重又启开，过往如泉水般叮咚欢唱。
　　
　　八十年代后期，刚结婚第一个春天，村委就让地多人家都收拾一下，村上免费给水泥和铁丝，让社员自己做水泥桩。说是跟天津啤酒厂签了合同。有愿意想赚几个钱的人家就栽几亩啤酒花。他们已经联系好了花苗，以及村上春天就修建啤酒花烘干楼的指示。因是村委第一个致富项目，希望村民多多支持。


      有队长游说，加上村干部带头，不少地多人家早有了余粮，正愁没种头。这真是雪中送碳，也让想致富的人都心动了起来。
　　
　　可老百姓就有个随众心理作怪，偷偷打着的算盘里，就怕别人栽了赚钱，那时眼热就来不及了的结，必须等待观望才能解开。此后一家学一户，相互影响，动起来的人不少，大都栽了这玩意。只是数量不等，有多有少。这时候，尽管村干部信誓旦旦，可谁也不敢打保票说这东西可以多卖钱，只能是随波逐流。
　　
　　接着，栽苗的人家相互帮工，轰轰烈烈往地里立水泥桩，拉铁丝一排排固定，然后起一米二宽的垄，五十的浇水沟，随后栽了酒花苗。因夫家里好几个大嘴和尚，又娶了俩媳妇，没有闲地。只是大哥家里栽了一亩多，看咱闲着，每一天打发上学路过的侄女喊着去帮忙。农村就是这样，别人忙，得去帮，要不就会背后嚼你不通情理的口舌。
　　
　　几个月后村委大院里炮楼一般的烘花楼也立了起来。夏天看着啤酒花苗像葡萄树一样爬满架，主人给一遍遍施肥、打药，等待秋季，一串串淡黄花儿开放，才稀罕原来啤酒花长这样子。（以前绝对没有听说这玩意，更别说见了。）
　　
　　八月十五号开始村上下令，开烘机，各家各户可以摘花送村委，按斤计数，有专人负责烘干，然后打包。这下全村一派繁忙，闲人都成抢手货。都是关系好或者同族兄弟才去给帮忙，也有聪明活泛人，提前打了招呼骗工（拖拉机打场，按照人、车工价计算，折合几天）老人小孩都叫去干活。
　　
　　说来这活计真是轻松，主人家用剪刀一串串剪下来堆几堆，几个人在凉棚下坐着围一圈，前边搁个篮子或者袋子，爱说者嘴不停天南地北，或者八卦各家轶事，手揪花儿，嘻嘻哈哈。第一次参与这样的活计，还真是觉得有意思。多热闹。却也真正领教了这些结婚男女说荤话的本事。谁媳妇是公交车，能开进去拖拉机，哪个不能沾，这个不能碰，就是某某谁掏两块钱都可以如愿这些话题。如发现有孩子在旁边，就会用胳膊肘戳一下，让注意，不要口无遮拦。看一俩个不正经男人把睡别家女人作为最有成就，颠着老脸显摆，我差一点把吃了的饭都吐出来。
　　
　　其实啤酒花特别轻，跟棉花差不多，一麻袋才几公斤，一天一个人也摘不了多少。越是大清早乘着有露水就越能多点重量，还必须让带一点花把，这样用剪刀虽然慢，但不至于手疼，若是用手摘，时间长了大拇指跟无名指就磨得生疼。要是大太阳照着，花就焉塌塌发软。而且长过劲就刺开，又减了重量，还说含某种有用成分下降，可他们又不提前收，这东西又无法让别人去加班加点。加上找人，种得人多，也实在没有闲人可用，一亩地大概得十几天才能清理完。
　　
　　几年以后，由于不值钱加上又费劳动力，啤酒花项目慢慢萎缩，最后社员全部挖出来撂干烧炕，种上了玉米。这时候，也不免问候了当官者祖宗八代很多次。谁让他们弄这个坑人不浅的项目忽悠老百姓的。至此啤酒花彻底跟我们的生活拜拜了。村大院里的炮楼依旧立着，在时光深处做着见证。
　　
　　也曾有本村一个不信邪的初中生，就啤酒花项目始末写了篇质问文章给市长，还曾引起轰动。莫过这种事，就连市长也无法给予有分量的答复，只能安抚。改革总有风险，这个恳请理解。
　　
　　后来有一年八月农闲，想找活挣几个钱化，恰巧邻居媳妇找人让摘花，一想这活计轻松，四个关系不错的姐妹答应结伴去了下河清农场，给邻居姐家里干活。没想到，他们居然半夜上地，就连吃饭都是送到地头，吃完撂下碗就摘，晚上星星都出来了，才摸黑回家，进门还得赶紧去伙房帮忙做四十几个人的饭。
　　
　　这样一天十几个小时坐着不动，想象中的轻松活计却折腾得人浑身发硬，力不从心。两天后，指头就磨得生疼，睡一晚疼得不敢碰，得慢慢活动半天才对付着重新干活。我还有中午睡午觉的习惯，不论多忙，必须眯眼十几分钟。可在这里完全行不通。要命的是一天摘的酒花过称后，数量跟当时许诺的工价算起来，一天才几块钱。这里干三天，居然才挣工地一天的钱，这吃了大亏。可人家主人不放话叫走，我们几个晚上就跟邻居磨，答应退了几块钱的车票，回去不要她管路费，豁出这几个钱不要了。
　　
　　第四天中午几个人终于逃回家中，做了拉条子，炒两肉菜吃着，哎呦，家里饭真香！吃完后睡了整整一下午，感觉都没有缓过乏气，真是劳累。


      一直不太明白，这啤酒花是做酒的主要原材料，这几十年来随着做工的工价翻了无数，而这啤酒却没有上涨多少。大型农场都种植着啤酒花，他们是怎样平衡成本跟利润的关系？ 反正就这里农场还是人工摘花，只是雇的都是远离城市的乡里人。城跟前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赚这个钱的。
　　
　　现在回味，前半辈子的日子，过得辛苦，而那种辛苦中却有一份充实；有一份渴望；有一份自始至终的生活动力；有一份实实在在的成就感存在。现在身居楼房，不担心刮风吹倒庄稼，不在意雨落淋湿柴禾，不起五更买菜，不愁半夜浇水。可我却觉得生活乏味，缺少了好多东西。


     丰衣足食的人们，除了攀比，显摆，倒是学会了享受。钱包虽鼓，人情味却极度缩水寡淡。光鲜的衣着，包裹不住心灵的空虚，那种农村人应有的淳朴早已难寻。
　　
　　每当无所事事，身体每一个细胞都泛着懒惰的腐朽气息，心里的空虚泛滥，我会不由自己的怀念起以前，无数次去重温摘啤酒花那些劳作的场面……
　　
     


   

幸福小草

夜莺 发表于 2018-8-17 14:26
看文看图，啤酒花原是这样。改革就有失败，说实话，致富路领导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如都能都预知未来，谁还会 ...

嗯。嗯。满足着尼！不去抱怨，也就是给过去六个文字记录。

幸福小草

鴳雀 发表于 2018-8-17 10:41
我一直以为啤酒花是做啤酒的粮食发酵，上面隆起的白色泡沫，一大朵大朵的像花花。哦，现在知道是有花，叫啤 ...

白色泡沫想象成花，也只能文字里有这艺术想象。

an安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18-8-20 17:41
俺一直期盼来个大学生带领俺们致富，可只有电视新闻上看见。生活里，都是这些不作为的人。

求人不如求己，我们附近还有一个县里，一位年过花甲的阿姨带领全村致富了，用玉米叶做草编。小草也可以带大家致富。

幸福小草

an安 发表于 2018-8-17 06:43
我一直以为啤酒是粮食酿的，原来还得用花。我确实听说省内有两个村，在村领导带领下致富成功的，一个是步海 ...

俺一直期盼来个大学生带领俺们致富，可只有电视新闻上看见。生活里，都是这些不作为的人。

幸福小草

千年女妖 发表于 2018-8-16 22:58
草姐可能没有深究过这个问题，啤酒花那么便宜，如何赚钱啊，是吧这也许是草姐不喝酒的原因。其实，啤酒早 ...

俺不喝酒，即便买也是大众品味那种。也不咋去酒店聚餐，高端对于俺就是奢望，所以不咋明白。

幸福小草

槐安. 发表于 2018-8-16 20:51
哼唧，啤酒喝多了也会醉。
充实的生活最最好，劳动者敞亮。至于劳作里的利益计算，让那些爱算计的人算计吧 ...

你丫头真是生活在象牙塔里，这老百姓不算计，拿啥钱过日子？你给发工资啊……
要是家里有个拿工资者，旱涝保收，就敞亮劳动，权当锻炼身体。谁去算计，傻啊。

飞霞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啤酒花这种东西。您的人生经历确实很丰富，我还是想叫您一声小草老师。文章写得真实生动，有生活气息。欣赏问好！

文字闪耀生活

现实总是和理想相差十万八千里，那都是上面的事。咱就是想着自己的回忆里曾经有过，头脑清晰，还能写出好文来。

随玉

原来啤酒花是这样子的，长知识了！我不会喝酒，酒精过敏，对这玩意儿也不感兴趣，倒是从草儿的文里知道有这种花的存在。

雨夜昙花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18-8-16 20:16
以前我也不知道的。看把昙花累的，想很多人没见过，就尾巴贴了照片。感谢昙花临帖支持，你说过的，咱不能 ...

草姐最乖，向草姐学习！跟在草姐身后，我也不敢懒了。

游园惊梦

啤酒花，有意思，长见识了

yugongjin

这就是风华岁月的一面，问好

夜莺

看文看图，啤酒花原是这样。改革就有失败，说实话，致富路领导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如都能都预知未来，谁还会去干。所有的风雨雷电，都已过去。对老百姓来说，现在能衣食无忧，我们就知足了！

鴳雀

我一直以为啤酒花是做啤酒的粮食发酵，上面隆起的白色泡沫，一大朵大朵的像花花。哦，现在知道是有花，叫啤酒花，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