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一对新人开始正儿八经、支起门来过日子了。
论家庭条件，当然是异常艰苦。那个年代本来就是“穷过度”。城市、乡下普遍困难，农村当然更艰苦一些。而红梅和该家庭的特殊性，都决定了经济状况更加恶劣，简直可谓一贫如洗。
公公婆婆常年有病，药物基本是一日三餐像吃饭一样。差不多每天，院子里的砂锅，都在咕嘟咕嘟冒热气、喘息着、嘀咕着，就像有哮喘病的婆婆，与辛劳的公婆一样成天气喘嘘嘘、忙个不停；那里面不是饭菜，是煎的中草药。公公婆婆还常住院治疗。家里拉了一屁股饥荒，天天在为没钱买药犯愁呢。
你说，假如没有病，把这些医药费用买吃买穿，那会是什么样的好生活啊！
丈夫的仨弟弟都念书，三张嘴巴，就会吃喝，不能挣钱。四个半大儿子，吃起饭来猛如虎，都是长身体能吃能装的时候，口粮自然不够吃。红梅家里这边，也指望不上。自己与住在城市的养父、后母家基本断了联系；别说隔得远，就是近，也无济于事，红梅只求着他们不添乱就行了，便知足了。
谁都帮不上忙。一切都是红梅和丈夫两双手亲历亲为，一手操办的。劳动创造世界，劳动创造财富！口号喊得好，在这两位新人身上得到了最原始、正宗，最基本、典型的体现与验证。正是因此，两人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小家庭。
可以说，他们是患难夫妻，白手起家。
看看这三间茅草房及其屋内陈设，便一目了然。堂屋南半部，是东西两个砖坯大锅台，烧柴草通向东西两铺土炕。东间，原来是公婆住，现在让出来给一对新人做洞房。公婆和仨儿子改睡西屋，五人挤在一个火炕上。草房低矮狭小、室内光线昏暗。屋内泥抹的墙面，重新粉刷了白色石灰水，雪白整洁，粉刷留下的纹络曲线清晰可辨。洞房还用彩色花纸新扎了顶棚。
而其他屋里，都是废报纸糊的墙壁和顶棚。没舍得换新花纸。
东屋的木头棂窗户上新糊了白色油光纸，上面还专门贴了红彤彤的剪纸吉祥物：大大的囍字和一对鸳鸯。囍字在两个鸳鸯中间，两个鸳鸯笑哈哈地，似一对伴侣，一块儿看着囍字，也可能是互相看对方？抑或看一眼囍字、看一眼对方？没听见它俩说没说情话？东西两面墙上，分别是两张年画，大红大绿那种，两个浑身油光光的光腚男娃和女婴，隔着火炕面对面咧嘴憨笑着。
但是，土炕上的草编席子，是新的，花纹漂漂亮亮，颜色多种多样。中间是一个囍字，旁边还有红花绿叶，编织了不少漂亮的图案、彩色直线曲线、花边装饰。都是由高粱秸皮互相交织而成的一个个小方块拼接成型，以彩色的高粱秆皮或人工上色点染。图案的形状效果就像电脑图案的许多小方块组合那样。这是仁成的手艺，他会编席子，图案漂亮精美，远近闻名。
小小爱巢新蹭蹭的，喜庆、吉祥而温馨。
新郎新娘里里外外忙活着。每次经过里屋，一看到窗花、囍字和胖娃娃，脸上就会浮出一抹笑意，他两个经常是停下来几秒钟手中的活计，饶有兴趣地站在土炕边看窗花，赏娃娃，边看边议，用手对窗户、墙壁指指点点，喜笑颜开，快乐愉悦。
那次，看着红梅微笑的样子，仁成问她：怎么，笑什么？有事吗？
其实，仁成知道她没事，不过是没话找话，也是逗她。
红梅脸一红，说，啊？我笑了吗？我没笑啊？她双眼有神闪烁着看仁成，脸上仿佛写了一个问号。
仁成说，怎么没笑？你看你看，你就是在笑嘛！怎么不敢承认？哈哈哈。
红梅便转身照照身边五斗橱上的镜子，说，是呀，原来我是在笑啊！可是我不知道。
放下镜子，红梅又看看仁成，说，你也在笑啊！还说我呢，你不也在笑吗？
仁成一愣，我没笑啊？我哪里笑啦？你看我笑了吗？他笑盈盈地望着红梅。
红梅不言，侧身拿过镜子竖在仁成面前，仁成伸手接镜子，红梅偏不给他，把镜子闪开又回位，调皮地说，你看，你自己看！笑了吗？到底是笑没笑！
……
于是，两个人哈哈哈，哈哈哈。他们身边的空气温度，仿佛也升高了。
笑容，是情的姿色、爱的表情、心的倩影；笑脸，是灵魂投射到面部的美图、照片、3D视频！
一对欢喜鸳鸯，心满意足，幸福美满。两颗心，沉浸在甜蜜幸福之中。
嬉笑够了，说完了，两人继续忙家务去了。
屋里家具陈设很是简陋。三屉厨（五斗橱）是唯一的新家具，靠东墙迎着房门，是家里山地的一棵老楸树伐倒做的。橱上方墙壁挂着新人的结婚照大相框，左右两边的镜框存着家人多年积攒的黑白老照片。橱面正中放着旧木座钟；再是几个不起眼的小物件，半旧掉漆的小闹钟；几个小茶杯，围着个旧瓷茶壶，像一圈孩子环绕着老母亲。屋北面，是双开门半旧立柜和柜前面的一对方木凳。这些陈旧家什原本是公婆的，古旧得土颜落色的。但是擦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能有这样的新婚洞房，已经不容易了。公婆全家是煞费苦心、尽了最大努力。
别的房间，连这样的破家什也没有。西间，只剩下一个旧木箱和几个灰头土脸的旧纸盒，报纸牛皮纸糊的旧纸缸，盛着各种粮食、面粉，装着一些日用物品、破衣烂衫。依墙随意摆在那里。
而堂屋兼厨房，连个碗柜都没有，只在北半部墙边横放几块木板，充当桌台或橱柜，上面摆放着几摞碗碟。用一张旧塑料布和旧纱布，盖着遮灰挡尘。菜板、面板，就放在长条木板上用作切菜、馊面做饭菜，板面上有菜刀、碗筷、炊帚、擀面杖等。旁边，还有个木头小饭桌斜倚在墙边，灰不溜秋旧得要命。
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清苦至极。公婆都50多岁了。家里全靠病殃殃的公公和仁成挣的工分过活，除了二老买药所剩无几。全家六口一年到头的吃穿就成了大问题，个个满身都是补丁摞补丁的旧衣服；四个儿子还有仨念书，年年都被学费愁得要命。亲戚朋友简直都借遍了。勉强维持着，总算都没辍学。
值得庆幸的是，他仨在班上学习成绩都不错，都是优等生。这也是公婆在极其困难条件下，仍然不舍得叫他们休学的主要原因。
贫穷，苦日子，红梅不在乎。她看上仁成，一不图钱、二非爱财。钱和财他一样也没有。他看上的是这个人，他爱的是这个人。他虽然文化低点，勉强混了个小学毕业。但朴实、善良、知书达理、性格大气、像个男人。他还会讲故事，看了不少古书。还会拉二胡，在农村可谓多才多艺，满身文化味，也算是个乡下的文化人了。
红梅呢？最爱听他讲故事了。仁成的故事讲得也好。虽然不一定真的怎么有意思，但是，在红梅眼里，就是好听。那快慢节奏、轻重缓急，重点字词还轻轻地重复一下，再是仁成的嗓音、还有与故事相互协调的口气与眼神、表情，都叫红梅着迷！反正就是好听！就是爱听，有味道，红梅听上去有滋有味。
缘分哪！缘分，就是这样，来无声，去无踪，似乎无形无影，却真实存在。到底也不知，究竟是仁成的人，迷住了红梅，还是仁成的故事，抓住了红梅；究竟是她先看好仁成、才喜欢他的故事，还是先喜欢仁成的故事、然后才爱上了这个人？
苦尽甘来。小日子，好起来了！
我终于过上了正常人的好日子！她暗想。
红梅由衷地以为：我的春天，终于来了！
【本章2718字】
MLMC 米粒满仓
这朵艳红的腊梅，在冰雪严寒中没有凋谢，勇敢
选择了盛妆隆重绽放；……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 1 ）
18岁的红梅，随着“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大潮，来到这里的“广阔天地”。
她1966年初中毕业。在家闲了两年。属于文革期间的“老三届（66、67、68年的初中、高中毕业生）”。
初中毕业以后，因为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中小学都停课了。学生们有的回家了，有的三天上课两天晒网；即使在学校的时间，也不正常学习开课了；今天上街贴大字报，明日到街上游行示威，后天开批判大会；学生们，就像一些远离电磁场的自由电子、原子、分子或气溶胶，没有管束了，自由自在、为所欲为地做着杂乱无章的“布朗运动”，或在空气中胡乱飘飞；有些淘气的男孩子，暖和天跑到河里洗澡，去水库平塘游泳、捉鱼、摸蛤蛎；有的去市郊树林里玩弹弓、打麻雀、燕子，掏鸟窝雀蛋；有的去河边草丛、林里捉知了、捏蜻蜓。
总之，放秧了，一切都乱套了，孩子们像野猫野狗一样满山都是，满街跑闹。
还有许多中学生，到处串连，云游全国，肆意玩耍，上蹿下跳。反正是坐火车去全国各地，都不花一分钱。
所以，应该升读高中的红梅，便学业中断，不能上高中，赋闲在家。
学校都“停课闹革命”，看来没有念高中的希望了。街道工厂招工也没个眉目。听见毛主席召唤“到农村去”，红梅闲得百无聊赖，就主动、冲动地报名要下乡了。
那些日子，报纸、电台、广播网里，到处是毛主席的伟大指示、最高指示。村里街头的高音喇叭，成天在播放毛主席语录——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农村是一个广阔天地，到那里去可以大有作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还有“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国内外一切反动派！”“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打倒帝（国主义）修（正主义）反（反动派、反革命）！”“备战备荒为人民”“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以阶级斗争为纲！”“阶级斗争一抓就灵！”“路线是个纲，纲举目张。”“要斗私批修”等最新指示。
我们村，街头墙壁上贴的、高处挂的横幅大标语，也是这些内容！村里大街小巷的语录板上，不断地更新换上毛主席的一个个最新指示。
不久，村里来了“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一批又一批。
红梅，和她的伙伴们，也来了。个个满面笑容、胸前佩戴着鲜艳的大红花！
红梅下乡的那天，城市里居委会和民政部门，联合举行了隆重的总结动员、表彰欢送仪式。
有关领导专门莅临，做专题指示、报告、讲话，盛赞首批报名、积极“上山下乡”的同学们。说：你们积极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伟大号召！你们是广大知识青年的优秀楷模、学习的榜样！你们是时代的先锋！革命的表率！是代表了前进的方向！“你们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祖国感谢你们，千千万万的人民感谢你们！你们是祖国的骄傲，你们是祖国的未来与希望！
欢送大会上，人山人海，声势浩大，万众躜动；锣鼓喧天，管弦齐鸣、鞭炮礼花共响，颂歌高唱入云；人们热情高涨，口号震天，高喊欢呼振臂如林！革命的场面与氛围，热烈沸腾，达到了空前高涨的顶点。
（ 2 ）
年轻的红梅，被生活折磨得遍体鳞伤、身心俱损，心理千疮百孔、精神支离破碎。她是带着满身的累累伤痕、怀着心灵深处的巨大创伤，上山下乡的。
她正想换个生活环境，远离城市那个家，像逃亡；在家里，她只有痛苦记忆；同时，那些喊得震天动地的革命“红色口号”，也使她想到“广阔天地”去“大有作为”、锻炼一番，希望“在革命的大风大浪里锻炼成长”！在农村这个“革命的大熔炉里”千锤百炼、百炼成钢！
却没料到，农村是如此艰难困苦。乡下什么活计不累？更不用说，住惯了城市的红梅，既不会干农活、也不适应农村的恶劣环境、贫苦交加的生活。
城市来的知识青年，对农村太陌生了。简直是一无所知。红梅他们到来不久，她的伙伴和乡亲们聊天时，有的人好奇地问，花生是栽在土里还是漂在水中？地瓜、土豆是不是长在树上？苞米穗是在地下还是地上？叫人哭笑。
下乡知青什么农活也不会干。别说干，连见也没见过、从没听说过。
于是，队长专门安排让仁成辅导、培训知青干活。劳动时，仁成像一个小组长，总是在知识青年的旁边指导，手把手教他们，边干活便留意他们的动作架势，有不妥之处随时纠正、言传身教，传、帮、带他们。
队长安排时，还专门介绍了仁成，表扬他是农村的“好把式”、生产能手，还说人也帅气，是我们队的“人样儿”！所以从开始，红梅就对他有好印象。接下来的日常生产劳动中，一来二去，两人就从陌生到认识、由相识到熟稔。
天长日久，一起劳动，彼此都有了好感，心里有了一份默契，慢慢就成了好朋友；朝夕相处，逐渐又升格成为恋人，地下的。
仁成经常给红梅“献花”。采摘山里的各色野花，送给红梅，当然是非正式的。送花的时候，应该是要避人耳目，起码不能打鼓敲锣、鼓乐齐鸣、广而告之。
在劳动休息的间隙，他们有时候各自在山里闲散逛荡，找野果吃。遇到野花，他就顺手摘几朵捏在手里，继续溜跶。在适当的时候，便会“巧遇”红梅也在田园徜徉，两人不期而遇了，仁成就看似随便地、不经意地把野花递到红梅手上。只是看着她，也不说什么。红梅也心领神会，并不言语，轻轻地接过去，看一眼仁成，把花举到鼻尖，垂下眉眼闻几闻，再抬头看几眼仁成，笑盈盈的。至此，“赠花仪式”就算完成了。
其实呢，这是仁成的倾心之作。早在心里备好了功课，写成了“教案”以及实施方式过程。特别是，第一次，你不知道仁成费了多少心思、伤了多大脑筋。他性格内向，还有些腼腆。最起码，这第一步就很不好意思，还害怕被万一拒绝，那多丢人、抹不开面子？在红梅面前，他还有些自卑。
有时候，中午休息，或是阴雨雪天不上工，他们白天也有机会碰面、聊天，相约在村里村外，比较隐蔽的场合相见。有时候，一块去东村的供销社代销店闲逛玩耍，或是买一点针头线脑、日用杂品，两个人一起去一块儿回，可以顺道说说话，谈谈心。
有时候，一起去西河边的杨树林和槐树林里，散散步、拉拉闲呱儿；在树下草上或树墩上坐一会，或一人倚着一棵树干，面对面说说笑笑；在河边南北走几个来回，在河里嬉戏水，看看河水小鱼，玩玩沙滩，捉捉小虫，瞅瞅河岸虫鸟，欣赏一番树林花卉百草，摘几片树叶、拔几根草棍把玩儿。
收工以后，仁成吃过晚饭，有时趁着夜色掩护去知青点，不敢进去。在外面北窗户小声喊红梅出来。两个人在河边溜跶一会儿，东山兔子西山野鸡的，没话找话说道说道，树林就在河岸旁。还可在林间小路绕来绕去走一走，聊一会。
这么几次三番“走来走去”，两个人便越走越近。白天在队里劳动的时候，也就难免眉来眼去，眼神的对接越来越多。这样无声无息的“单线”交流、心灵对话不断增多，情感愈发亲近，爱情不断深入、升温。
逐渐地，他们的恋爱关系，就明朗化了，人们也渐渐看出了门道儿，街头巷尾就有些传话，说他俩恋爱了。
（ 3 ）
有一次，收工的时候，仁成趁机和红梅说，晚上叫她去他家里吃饭。
她小声轻轻地说，今天就不去吧，晚上有事情。
仁成就问，真的有事情吗？
红梅就不吱声了，默默地低下头，脸腮泛上一抹红晕。
仁成特别说明，不是他叫她去，是他的妈妈，叫她去。
红梅说，我也不习惯在外面吃饭。
仁成说，也可以不吃饭。他的妈妈有事情和她说。不吃饭的话，可以说完了事情，你就回去。
红梅问，大姨有什么事情吗？你现在告诉我行不行？
仁成说，我也不知道，妈妈不说，你自己去问问我妈吧。
他第一次，邀请她去他家里，当然是双方都有些尴尬，有点不好意思。两个人脸都红了，心里还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尽管他俩已经多次私下约会，单独接触过，也拉过手了。但要正式去男方家里，可是非同小可；这是一个重要的步骤，不是小事情，对每一个热恋中的姑娘，这大概都是天大的事！
这是一次过关、一个考验！
要见对方家长了，这里就有了很深的意味。基本上象征着两个人的恋爱关系，差不多要正式确定了！所以，这是关键的一步。尤其是对女方而言。
这一点，两个人心里都明白。
红梅仍然稍感突然，尽管她心里有数，也明白仁成的意思。当然是不能马上就答应，即使心里愿意，表面怎么也得矜持一下，这是战略战术。以示女人尤其是大姑娘的自尊、骄傲与清高，还有品位。哪怕仅仅是“表演”一下，也是必不可少的！这可是终身大事这一出大戏的开场、序幕啊！马虎不得！必须一板一眼，唱、念、做、打滴水不漏、反正不能掉板。先得把味道做足，将面子搽漂亮点儿！
接着，几个回合，仁成终于敲定，红梅看上去不太情愿地首肯了。
尽管，红梅人很朴实、真诚、率真。然而，她又毕竟是个女人，爱美是天性、本能。终身大事，岂能儿戏？尤其是在这样的人生紧要关头，小女人的小手腕小心机小伎俩小智慧，与人品、道德、素质并不矛盾。完全可以同时并举、携手共进。
当然，不能在收工时，两个人一块直接去他家。他俩还不到出双入对的时候。
时间不对、路线错误、方式不妥、方位不适。目下，大家都看着呢！一要避人耳目，暗度陈仓为佳。二呢？人家红梅可是黄花大姑娘呢！而且是城市“下凡”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可以这么不顾脸面、没个分寸、不讲礼道、随随便便就踏进了庄户人家？自己先去他家，本身就有被误解为没分量、身价不高的可能性与危险性！这不是屈尊么？自尊在哪里？品位在哪儿？城市人的身份呢？
况且，在田里劳动，穿的是破旧衣服，灰头土脸的，怎么也得换件像模像样的花衣服，本宫可是花姑娘吆！起码，要洗洗脸，梳梳头，打香皂好好洗个彻底，洗净手脸脖子，穿上新的花衣裳，扎个头花，抹一点雪花膏，脸腮当然也不能缺了红胭脂。
而且，还必须恰到好处地喷几滴香水！火候要令人闻之清而不淡、香而不浓、整个人香甜得自然天成才好！施过粉黛香水之后，却要叫人觉得既漂亮香郁，又好像根本就没有涂脂抹粉！红梅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在镜子面前打扮够了，磨蹭足了时辰，把自己的心理、情绪调整到上佳而充分的临战状态，然后才一身干干净净洋洋气气地走出门，去见潜在的、未来可能的公公婆婆！
他们约定好钟点，在村十字路口南侧十米处那棵老柳树下碰头，然后一块去仁成家。
红梅长得很漂亮。今天经过精心打扮梳妆，自然是更美了。在稍显瘦削的瓜子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在不停地说着什么话，好似两汪泉源顾盼流连、熠熠生辉，水灵新鲜、富有神采，且妩媚动人。只是身材有些瘦削、单薄。她扎着两个小辫子，辫梢上飘着两个蝴蝶似的红布饰花。走起路来，两个细细的小辫在后背甩来甩去、轻柔荡漾，带着某种舞蹈的韵律和美妙！脚下轻盈自然、柔步款款、女人味十足。
仁成呢？性格内向、言辞木讷、不善表达。但心里对她可好了。事事呵护无微不至，且是不声不响的体贴入微，就是嘴上不说，只用行动对你好。在田里劳动，红梅干不了的重活，他就默默地格外出力帮她干了，处处帮她解决困难，时时怕累坏了红梅。特别懂得疼人。平常日子里，仁成真是把她擎在手心上。婚前昏后都是这样。让人心里暖融融的。
仁成不仅强壮能干、魁梧高大，皮肤黝黑，且笑容阳光。像个扎扎实实的铁汉子。这样的男人可靠、信得过！人品也好，还细心、温和又善良，是个朴实本分、厚道人。
仁成，则一直高看红梅三分，觉得自己文化低，又是个“泥腿子”，自感配不上人家城市俏姑娘。应该好好补偿她。他越是这么谦逊、诚心关爱，便显得越是谦恭、真诚、热情。红梅便越觉得他人好。
两好合一好。两个人便越发热乎了，爱情不断升级、刷新。
二人如此这般，乐在其中、爱在心里。
后来，红梅才知道，原来，仁成从一开始见到她时，就喜欢上了她。
总之，各个方面都正对红梅的心思，很满意、挺圆满。简直就是老天爷按她的标准模子，专为她精心设计、专业配方、预先订制、专门打造的完美丈夫。
唉，原来我真有福！我还算是有福的人啊。
想到这里，过去十几年的苦，也就释然、不算什么了。
这份珍贵的爱，就这样在两人心中，慢慢地播种、生根、发芽、浇灌、生长、开花、结果。
【本章 4678 字】
【两章合计，字数：7400字
（2718 + 4678字 = 7396 = 7400字）
——2016.06.17—2017.08.19—2020.06.08】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03832 )
发表于 2020-6-8 1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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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8 15: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