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王子与公主的神话 有人提出这么个问题:在神话(童话)故事里,为什么中国的仙女都爱嫁穷汉,而西方的公主要嫁王子呢? 显然,这是普遍现象。比如,织女嫁的是放牛娃,七仙女嫁的是家奴,张四姐嫁的是乞丐,白娘子嫁的是小伙计,三圣母嫁的是穷书生,田螺姑娘嫁的是农民……中国的神话故事里,无论其中的美女是仙是妖,嫁的都是穷困潦倒的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弱势群体。即使在《聊斋志异》这样的文人创作的小说中,狐仙嫁的也大抵是科举不中落魄的书生。而在西方神话中,以公主为代表的美女们,嫁的则大抵是王子。比如白雪公主、睡美人、灰姑娘,乃至《冰雪奇缘》中的艾莎公主……嫁的都是王子。 有人认为,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差异,是缘于东西方对“理想婚姻”的观念差异,也即在东方人心目中,最理想的爱情应该是男耕女织,也即牛郎织女式的结合。无论织女的身份有多高贵,她一旦要承担妻子的角色,那么纺织乃至女工都是其责任最重要的一部分。与西方神话(童话)不同的不有一点,即女性对于为男人生儿育女的责任。无论是织女、是七仙女、是张四姐、是白娘子、是三圣母、是田螺姑娘……生的都是儿子(织女与张四姐是一儿一女)。而一旦生完儿子,她们的根本任务已经完成,其或去或留就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所以,故事大多都以女主离开而结束。 西方神话(童话)除了王子与公主的标配外,却几乎从来不涉及生儿育女一事,其结尾大多都是以“从此他们过着幸福的生活……”结束。关于这一点,也有人提出假设:终究有一天,王子会成为国王,而公主则成为王后,那么笨蛋国王和狠毒王后的故事是否会在他们身上重演?答案是肯定的。因为每一个王子与公主的故事里的笨蛋国王和狠毒王后,在他们年轻时无疑也上演过王子与公主的童话。 归根结底,任何文学形式都是社会文化的载体,是社会现实的曲折反应。神话(童话)也不例外。而且恰恰由于神话(童话)的独特性,所以更多表现了人类对社会最“本真”的现实,尽管这种表现是变形的,是曲折的。 关于西方神话(童话),最独特的地方(也是许多孩子提出质疑之处)是:他们怎么有那么多的国家?而且有那么多国家的国王会有独生公主,还有那么多无所事事四处游逛一心要娶公主的王子?这些都是社会现实。在三四百年前的欧洲大地上,真的就有那么多的国家。比如,光在1648年的德国,便有三百多个小的邦国。当然,这样的邦国之主也不一定是国王,也有公爵、伯爵之类贵族。他们的国家则叫公国、伯国,但无论如何,他们的子女都是王子和公主。而这些国家,为了保证自己的国力不被分散,大多情况下,也只有“嫡长子”才有继承权(这一点不是中国的专利),其他王子们,得不到领地甚至也得不到财产,他们的前途一片灰暗。对于他们来说,如果恰恰其他邦国的国王只有一个独生女,自己若是能与独生公主成婚,在老国王归天后自然而然地就会成为国王,这才是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机会(此外当然还可以弑君篡位)。所以,重要的不是公主是否长得闭月羞花,而是她独生女的身份。事实上,哪怕公主长得像个黑猩猩,那些白马王子们也会为了“爱情”趋之若鹜。同样地,我们会发现很多西方贵族青年会娶一些有钱有地位的寡妇(比如穆罕默德、拿破仑,甚至于俄狄浦斯在未知的情况下娶了生母),“爱情”也只是其最拿得上台面的借口而已。政治婚姻绝不只在中国才有,西方也是一样,只是形式不同而已。 在这样的神话(童话)中,看起来光鲜亮丽的王子,实际上是这场婚姻游戏中的弱势一方。所以,无论公主(或国王)提出多么苛刻的条件,他们都没的选择,只有奋不顾身,前仆后继。类似的故事中,有的王子要去斗可怕的怪兽,有的王子要回答公主刁钻的提问(金庸《天龙八部》中西夏公主向求婚者提问,便取材于此。),有的王子要破解千年谜题……尽管结果可能是九死一生,尽管在之前已经有无数王子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作为男主的王子还是义无反顾,踏上这条危险的不归路。因为作为弱势一方,他们只有去“拿青春赌明天”,to be ,or not to be,没有中间选项。成功了,就抱得美人归,就能继承整个王国。不成功,就成为另一个王子与公主故事里被牺牲掉的分母——反正那个时候,欧洲大地上最不缺的就是王子。王子多了,也一样是白菜价。 而公主们要面临的问题就绝不是该选择哪个王子,而是她们同父异母甚至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原因还是一样的:继承权问题。如果国王只有一个公主,自然继承权就是她的。可是如果再有一个,尤其是后一个公主还是现王后生的,那么,姐妹俩无疑就是争夺继承权的死对头。这其中,死了亲妈的公主和亲妈正坐在王后宝座上的公主的实力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如果没有外力干涉,死了亲妈的公主必然完败。在这一问题上,这个公主又成了弱势一方。这时候,异国王子就成了重要的变数——反正娶哪个公主都是娶,当然要娶那个聪明贤淑漂亮的。那么,在王子的帮助下打败了恶毒后母和毒辣姐妹往往就是故事的最终结局——同情弱者,是这类神话(童话)故事的共同点。 也有人提出过这样的问题:为什么狐仙和女鬼专门钟情落魄的书生?答案是:这些故事根本就是落魄的书生写的。《聊斋志异》的作者蒲松龄完美了符合了“落魄”和“书生”这两个条件。为什么中国神话(童话)故事里的仙女和精怪们都爱嫁穷汉?因为这些故事根本就是穷汉们编出来的。当穷汉们娶不上老婆,香火即将断绝,甚至衣食都难以保证时,仙女或女鬼女妖就会出现在他们的幻想之中。同样地,为什么西方神话(童话)故事里的的公主都要嫁王子?因为这些故事根本就是那些“王子”们编出来的。不要怀疑这一点,在那个时代,欧洲人普遍不识字,更是生活在封建领主和宗教势力的双重压迫下,一方面压迫着他们的肉体,一方面也压迫着他们的精神,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民众不可能编出如此生动的故事,其来源基本还是各个级别的落魄贵族。当没有继承权的王子娶不到独生公主,当落魄的贵族娶不到身份尊贵的寡妇,美丽的爱情神话(童话)就此诞生了。作者爱写“爽文”,读者爱读“爽文”,尤其是偏爱那些本来生活落却最终魄财色名利兼收的“爽文”,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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