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类根本的问题

高骏森

是人类根本的问题

　　小暑与大暑更替时，是北半球一年里最热的开始。接下去一个多月，是中国人“上蒸下煮”的三伏天。现在即将立秋，而这个长达半个月的“大暑”天气并没有让我们享受“上蒸下煮”的滋味，大多数人享受到的是雨后清凉，这除了受台风“杜苏芮”和“卡努”影响外，还受一张中国歌手最新出版的专辑《山歌寥哉》影响。

　　这位歌手叫刀郎，他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冲动的惩罚》《情人》，歌声已经飘过了20年，然在我们当年听过这些歌的人的心里，一看见或是一听见歌名，内心就如同在冬天里燃烧起了一盆熊熊炭火，旋律和歌声随即在耳畔响了起来，又一次地沉浸到了2004年，沉浸在我们如歌的青春里，沉浸在世纪初年的憧憬里。

　　专辑《山歌寥哉》11首歌，每一首歌的词、曲、演唱，甚至编曲、混音等一系列制作都是刀郎自己，每一首曲风都是独一无二的韵味，古典与现代结合得完美无瑕，被歌迷朋友们称之为首首都是精品，都是宗师级。其中第二首《罗刹海市》是这个三伏天，也是20世纪80年代之后唯一的一次中国文艺复兴。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播放量超过了100亿次，点击量突破了1000亿次。最震撼的是，中国凡是有的戏曲，哪怕是沉寂了很多年，甚至是被认为早已经消失了的，都因为这首歌的出现而出现了。这个三伏天，抖音平台变成了中国音乐、戏曲大舞台——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地演绎着刀郎的歌曲《罗刹海市》。

　　我首次看见“罗刹海市”这个名字后很快划走了，“刹”字让我误以为这首歌唱的是宗教，我对寺庙不是很感兴趣，又因为从来没有读过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所以也不知道这首歌是改编他这本书里面的一篇同名小说《罗刹海市》。第二次刷到时，稍作了停留看了几行歌词，还是划走了，因为歌词读起来别扭，感觉都是病句，特别是“只为那有一条一丘河”很是读不通。无论诗还是歌，以及文章，讲究的是美——形美，意美，韵美。一首歌连词都读不通，何来其他之美？

     第三次刷到时，被迫停下来听了，是因为无论怎么刷，都只显示这么一首歌。这一听可不得了，推翻了我前面两次不成熟的见解，兴奋地欢呼起来。兴奋是因为曲子很好听，加上刀郎特有的男中音沧桑歌喉演绎出来的味道，使我的心情久未有过的舒畅和愉悦。那时候还不能很是理解歌词的全部意义，但醒目的几句“那马户不知道他是一头驴”“那又鸟不知道他是一只鸡”“不管你咋样洗呀那也是个脏东西”等词，也能知道是一首骂人的歌。当看了网友们的评论，才知道此歌是改编的清朝小说家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里面的同名小说《罗刹海市》。网友一致口径地说，刀郎的这首歌是借蒲松龄的小说在讽刺某某等四个人。

      我不关心娱乐圈的事，因此，刀郎和他的几个同行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关于网友们说到的歌词“未曾开言先转腚”指的是某档综艺节目，我倒是有些认同，因为这个节目我看过一期，知道游戏规则，而且知道这个节目自开播后就没有停播，今年七月末又将开播。刀郎的这张专辑在离这档节目即将开播之时推出来，不管他是不是在讽刺娱乐圈里的那几个名人和这档节目的主办方，我觉得都不重要，也不管刀郎创作这首歌的初心是什么，也不重要，他可以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清浊而不，何乐而不为”来回答。被认为这首歌是在骂自己的听众，你要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若真有罪，你就必须要应得，佛教说的“你当初种下的是什么因，到时间了你收获的就是什么果”，山不转水转。鲁迅在《论雷峰塔的倒掉》一文里写到：“莫非他造塔的时候，竟没有想到塔是终究要倒的么？活该。”

　　是的，活该！《荆棘鸟》女主人公梅吉说：“德罗海达的时代要终止了。是的，不仅仅是时代。让未来的后人去重新开始这种循环吧。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谁都不怨恨。我不能对此有片刻的追悔。”

　　中国人提倡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可太多的人喜欢出尔反尔，尤其是在这个高度文明的现代社会里，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思来想去，还是刀郎悟得透彻——“是我们人类根本的问题”。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个人的思想作风问题，还有社会问题，制度问题，这些问题值得我们去深思和反省——苏格拉底说，一个从不反省的人，他不配在这个世界上活，不配拥有人生。

　　歌词不逐字逐句地解读，因为被太多的网友们解读过了。网友们还说，从来没有见过有哪首歌被网友们这么的逐字逐句地翻译，直到刀郎的《罗刹海市》出现，直到他的专辑《山歌寥哉》出现。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人的思想上升到了一定高度，说明了部分人真正文明起来了，说明了中国人总算是明白了音乐必须要和文学结合起来才是艺术，说明了中国人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有许多共鸣的。

　　但是，对于网络上一些部分网友说刀郎创作这首歌的真正目的是在讽刺某些国家，我是反感的，这是上升到了国际政治。政治是什么？每个人都懂。一名真正的艺术家是为人民服务的，艺术是不分国界的，每个国家的艺人和人民都是纯粹、善良的，他们不沾政治。就算这首歌真的是在讽刺某个国家或是某个人物，也轮不上你说，而是符合身份的人去说，否则，你就是歌词里的那个“马户”“又鸟”——刀郎在《颠倒歌》里提醒过你说话要注意：“这世间众生多么的繁杂/话也瞎来心也瞎/路也滑来人也滑/一不小心就踩粑粑”。

　　《罗刹海市》这么火热，这么的能引起国人共鸣，根本目的如一些网友说的，刀郎的格局不会只针对娱乐圈，针对对付他的那几个人进行报复这么小，他针对的是全人类各行各业，包括家庭之间存在的共性问题发出的呐喊。我们闭起眼睛想一会儿，你生活的圈子里的人，难道没有这首歌里唱到的某一句吗？难道你从来没有过在你熟悉的人嘴里除了马骥、维特根斯坦外的那个“马户”“又鸟”“勾栏”“公公”吗？为什么这首歌出来后，会有那么多的网友跑到那几个艺人的抖音号上留言，为刀郎炮打不平？不就是为了证明一个人的艺术作品能否称得上是艺术是由人民说了算，而不是由某个主委说了算。秦怡、郭兰英、老舍被冠上“人民艺术家”的头衔为什么人民不反对？不就是因为他们的作品是抵达到了人民的内心深处。还有，刀郎的这首歌能产生共鸣，是因为我们在这个时代里生活得一直很压抑，敢怒又不敢言，《罗刹海市》的出现像是一缕雨后清风，为我们黯淡了这么多年的生活拉开了一扇明亮的窗子。

　　《花妖》是专辑里继《罗刹海市》第二首火爆的歌，只是于听众的心情，同《罗刹海市》完全不同。《罗刹海市》带给网友们的心情是亢奋、过瘾、满足。而《花妖》是柔软，是伤感，是惆怅，是心醉，是心碎。我最初听见的是副歌部分“君住在钱塘东，妾在临安北。君去时褐衣红，小奴家腰上黄。寻差了罗盘经，错投在泉亭。奴辗转到杭城，君又生余杭。”刚听了两句眼泪就流了出来，是因为曲子触动了我的心弦？还是歌词“君住在钱塘东”（我住在钱塘东）触动了我的心弦？我答不出来。对歌词里的“钱塘、临安、泉亭、杭城、余杭”几个同属于杭州市，但不同朝代的别名，我很是迷惑，不理解刀郎为什么要这样写歌词，直到看了网友们的评论后才顿悟。于是，我的心更柔软起来，眼泪一阵婆娑。网上评论这首歌的人都用情至深。有人说，听了《花妖》，我扭头第一次认真地看了看面容早已枯憔的枕边人，抱着她哭了起来，发誓从此刻起要好好的疼她、爱她，因为刀郎告诉我，她是我三生三世才修来的缘分，我要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

  　我用了大半夜的时间听完了专辑里面的歌，对《花妖》突然有了不同理解。网友们都是从爱情的角度去分析、解读的，这很正确，但我认为刀郎还有另一层与爱情无关的思想在里面，他是在借助女子的口吻暗喻自己的人生理想在有生之年始终怀才不遇的倾诉。

  　刀郎生在20世纪70年代，他的音乐生涯是从80年代末开始的，到现在40多年，经历了四个不同的时代，四个不同的时代是同一个社会，执行的同一种制度。四十多年里，他始终相信自己是艺术人才，我们也都承认他是艺术人才，但直到今天，在中国音乐圈子里，他的身份只是一个民间歌手，没有得到官方认同。自古凡是有才华有理想有抱负的男人，无论他对官方有多么厌恶，他一生奋斗的目的还是为了金榜题名，李白是，王维是，苏东坡是，连一生未入仕的孟浩然也是——他当着皇帝的面写下“不明君主弃，多病故人疏”的诗足以证明。我们解读《花妖》，必须回头再听一遍《罗刹海市》，想一遍为什么网友都认定这首歌是在讽刺某某等人，然后，再咀嚼《花妖》副歌词里的“钱塘、临安、泉亭、杭城、余杭”，你就会陷入另一种思考。

　　古代男子借助女子的口吻写闺怨诗词来暗喻自己的人生不如意的诗词比比皆是，《古诗十九首》《诗经》最为明显，还有唐朝诗人朱庆馀在应进士参加科举前写给张籍的行卷诗《近试上张水部》：“昨夜洞房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更是以女子的口吻写的。张籍看完后以女子的口吻回复了一首：“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齐纨未足时人贵，一曲菱歌敌万金。”两个男人都以女子的口吻，以爱情为题来暗探自己的考试成绩是否如意和委婉地告知对方很如意的唱和早成了千古佳话。结合这些例子来解读刀郎的《花妖》，你会和我有一样的解读。

　　很多人说，刀郎的《山歌寥哉》每一首歌都是提取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里面的故事，结合他个人的思想二次创作的，专辑名《山歌寥哉》的“寥哉”是“聊斋”的化音，山歌是民间人唱的歌。这样解读我很认同。我组合一下，就是这张专辑里的每一首歌都是一名民间歌手用歌声讲述他生活在这个时代所看见和所听来的一个个“聊斋”故事。

　　专辑里十一首歌的先后顺序排列刀郎是花了心思的，《序言》《未来的底片》任谁看都知道一个排在最前，一个排在最后，而且是前后照应，由此可以推出，另外九首也是有先后顺序的。一张专辑里面的歌有先后顺序，说明这张专辑是在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

　　网友们解读《序言》里的四句诗有很多个版本，结合词与曲，我的解读是：在普天底下，到处都有真实版本《聊斋志异》的故事在上演，请听我这个民间歌手把它们整理成歌词后唱给你们听。我唱出来的每一句都能震颤到你们的心房。你们听完后怎么理解我都没有意见，但希望能明白，我唱这些歌的目的是在替天下底层人民呐喊，我们的命运从一出生到结束都没有得到过真正的公平公正，我希望我的歌声能唤醒部分人的灵魂进行拷问，我也希望接下来，我下一张专辑里的歌不再是这样的词和调。

　　《翩翩》是这张专辑里我最喜欢的一首歌，因为旋律太优美了，清扬、空灵、干净、飘逸、纯粹，真像是春和景明的天气从溪谷里飞溅起来的一朵浪花，腾空优雅的姿态变成了一个翩翩俊美的白衣少年郎。每一句歌词的美都像是活起来的诗经。最关键的是，这首歌的词和其他十首表达的情感有些不太一样，这首是对眼前世界、世道经历了诸多沧桑后的大彻大悟，对时间，对生命，对青春，对爱情的真正理解和认知后表现出来的逸兴遄飞。“蓝采和，醉酒当歌，红颜易老，转眼桑田泛清波”，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李白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和美国电影《死亡诗社》里那个有理想的男老师反复对他的学生提到的一句中国古诗“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还有《古诗十九首》里的“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的人生达观心态。

　　最后一首《未来的底片》有网友说不是很理解，我在解读《序言》时顺带解读了一下，主旨围绕的是开头两句“昨日犹似羽衣舞，今朝北邙狐兔窟”进行分析的，这两句可以看成是对仗句。“昨日”对“今朝”，“羽衣舞”对“狐兔窟”。“北邙”就是“邙山”，位于河南省洛阳市，是历代部分帝王贵胄、显赫人物的葬地。羽衣舞是唐朝的宫廷乐舞，狐兔窟指的是坟墓。歌词里的昨日对应的是现在，今朝对应的是未来。

  　我的解读是否准确，是否符合读者的意愿，符合刀郎的意愿，我不关心，更不在意。因为，凡是有问题都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是我们人类共同的问题。

　　2023.8.6—7 杭州·钱塘

最美的诗意

写得不错，这首歌 我 也 听过

千幻烟

解读的真好！拜读学习。问候！

xam720

中国从不缺人才。好久不见，骏森可好，遥祝！

高骏森

最美的诗意 发表于 2023-8-8 19:05
写得不错，这首歌 我 也 听过

谢谢！祝福，秋好。万事顺遂，宁静致远！

高骏森

千幻烟 发表于 2023-8-8 19:12
解读的真好！拜读学习。问候！

问好烟，不知不觉，一个春夏又过去了。初秋，祝一切都好！

高骏森

xam720 发表于 2023-8-9 10:55
中国从不缺人才。好久不见，骏森可好，遥祝！

真是久违了，久违的我都快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写文的人。一切都比较忙，忙工作。尽管有时候也能闲一下，但心总是波澜起伏的，就是无法写自己想写的东西，这一眨眼，又是一个春夏过去，再见是初秋的天气。
看见薛哥，特别高兴。秋天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想念薛哥。祝一起都好!

文珺

为此听了一遍，还真是没有听懂哦

草央

刀郎的歌，无论是原唱还是翻唱，我都喜欢，特别是那种沧桑的嗓音，很mae！

不过，新近吵（炒）得厉害的歌，反而有一种抗拒，无由且莫名的。

欣赏佳作！

文珺

之所以流行，大约是长久不了的，但能引领正能量，还是值得被关注的。

唐僧没有肉

难得一见的好文章。
冷静，客观，理性，剔除了情绪方面的主观却又能从文字缝隙里读出若干，不重情绪的抒发而重在思想的阐述，剖析逻辑严谨，更关键是深刻，但这种深刻是阅历人生后方能悟出的或者说人人都不想阅历到的那种深刻。
阅读是第二次创作。鉴赏更是如此。
蛰伏数月，感觉骏森在文字诸方面进益太多太多。

高骏森

文珺 发表于 2023-8-9 16:22
为此听了一遍，还真是没有听懂哦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高骏森

草央 发表于 2023-8-9 21:37
刀郎的歌，无论是原唱还是翻唱，我都喜欢，特别是那种沧桑的嗓音，很mae！

不过，新近吵（炒） ...

刀郎这首歌用吵我个人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但用“炒”我不很是赞同。因为一首歌能被“炒”成这个样子，俨然已经不叫“炒”了，叫“问”。问为什么这首歌如此这么的炒？

问好草草，再见已是秋。祝天天快乐!

高骏森

文珺 发表于 2023-8-9 22:31
之所以流行，大约是长久不了的，但能引领正能量，还是值得被关注的。

不是大约。要自信些，把“大约”去掉。因为任何一样天大的事情，都会有热度过去的时候，然后恢复宁静，尽管后期会时不时地跳跃一下，那也是因为曾经澎湃过。
刀郎的这张专辑里的歌不能用正能量这个词儿来形容，他的歌也不能让每个人都认同和喜欢。就跟底层人民不是全部都是善良淳朴的。甚至，善良的底层人一旦翻身成了上层人，他的思想与人生信念很快就发生了改变，同之前众多的上层人士一样了。这是人的本性。
面对世间人世间事，只有存在各种不同的声音，才是一个正常的人，一件正常的事儿。否则，就存在疑问。问好老姐。秋安！

高骏森

唐僧没有肉 发表于 2023-8-10 08:17
难得一见的好文章。
冷静，客观，理性，剔除了情绪方面的主观却又能从文字缝隙里读出若干，不重情绪的抒发 ...

王老师好。你过夸我了。刀郎的这张专辑太火爆了，连我这个对任何事情都不上瘾的人，尤其是娱乐界，我是最不关心的人，都动笔写了一篇文，说明他这歌影响力确实太大了，再一个原因是，也是主要原因，他这歌有触动到我的心和神经，这也许就是共鸣吧。
这文我最先写了6000多字，感觉还有一些没说完，但我知道，这文不能说得太透彻，然后，我不仅没有继续写，而是不断的删，删的只剩下了4000多字。此文只能代表我自己的观点，不代表任何人，如果跟我有共同观点的，那只能说，我们共鸣了。如果没有，那也非常正常，因为，每个人的生存环境不同。很多时候，人的思想跟生活环境也是有很大影响的。

如果《罗刹海市》这首歌刀郎真的是在讽刺某某某等人，那他也没有做错，中国不是早有名言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云云。是男人，是君子，你曾经当着那么多人侮辱了我的人格，到时机了，我为什么不报复？我不报复才是傻子，才是怂蛋一个。但这种报复我给你留了全部的尊严，因为全文我没有提你的名字，我没提你的名字，你就没任何资格与权力说这歌是针对你的。如果你硬说是针对你的，那就更不怪我刀郎了。

问好王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