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屎运

欧阳梦儿

　　所谓狗屎运，有两种。一种就是倒霉透顶，运气坏得跟撞了鬼一样；另一种就是运气来登了，好惨了，好得离奇。

　　　　　　　　　（一）狗屎运的悲惨式

　　林兵，一个精钢马壮的小伙子在Ｂ镇公安大楼对面那条宽四米长二千米的绿化带凭空消失了！

　　事情是这样，天擦黑的时候，林兵跟他父亲林勇一起去超市，为了少走几步，父子俩一前一后从绿化带横穿而过。不过一哈哈儿的功夫，林勇回头一看，儿子不见了。他喊，没人应。他找，找不到。

　　他找到绿化带，那个地方在夜色下似乎跟刚才也没什么不同，但又总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刚一抬脚，身子就一晃，腾云驾雾般的不踏实。打开手机一看，刚才还好好的花台，那条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的地方，居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黑洞洞的大口！

　　原来花台下是一条巨大的臭水沟，三年前政府调拨了大量经费，盖了预制板，拉来泥土，种了灌木，修成一条颇为壮观的绿化带，把Ｂ市的车流一分为二。事情就这么巧，从上面经过的林兵成了预制板从中折断的最后一根稻草，呼拉掉臭水沟里去了。

　　别人天天横穿，人人没事，偏偏他难得回家一次就出了事。不是有鬼么？

　　人们说起这件事，无不唏嘘，说他狗屎运登峰造极！


　　　　　　　　　　（二）喜剧式狗屎运


　　春节将至，政府公开招标，出资三十万重新清理臭水沟，在臭水沟上面打造一条正儿八经的公路。

　　不过宽四米，长二千米的路段，三十万巨资！众人无不心痒难耐。

　　但话又说回来，三十万看起来多，但面临的实际问题也太具体呀。第一，花台上的泥士、灌木清理出去要花多少运输？小城市不说寸土寸金，也是名地有主的。那些灌木用时是绿化植物，没用时就是滥劈材，白送都没人要！

　　那臭水沟这么多年，谁知道里面有些啥？那些臭泥不出高价恐怕没有司机愿意拉，没几个工人愿去铲上车！

　　最最关键的是废预制板，少说也有几百上千，拉到哪儿去扔？预制板都是钢筯水泥，可没那么容易处理消解！

　　还有臭水沟这么宽的跨度，那得多大的钢筋，多厚的混泥土才承受得住车辆开动的份量啊？政府花了这么多钱，盖的预制板也不薄，还没怎么着呢，这不就塌了？！

　　有人说，可不塌？官官勾结，看着光鲜的豆腐渣工程还少吗？

　　骂声里，我仔细观察了一下现场，凭我三年学来的专业知识断定，众人的说词也不一定全对。至少以预制板的厚度，以及钢筋的粗细，我判定拉结力、抗压力，对付花台这点泥士和灌木还是绰绰有余的。事情不是坏在工程的偷工减料，而是结构的不合理上。众所周知，我们要把一根空心的铁管弄弯不容易，但是当我们把这根铁管凌空架在两个支撑上的时候，只要在中间稍稍用力，很容易就折断了。而且支撑部分越短，断得越快。有个专业术语叫扭矩力与剪力，它的破坏作用，大得往往超出人们的想像。

　　众人对我的说法嗤之以鼻，都用看走狗的眼神翻我，除了那个整天嘻皮笑脸，游手好闲的伍二百。伍二百长着一张瓜子脸，长头发似乎终年没长过也没剪过，胡乱的耷拉在脑门上。他人瘦眼睛小，偏偏特别喜欢笑，一笑眼睛全眯起来。

　　人们没见他务过什么正业，倒是有些莫明其妙的女人愿意跟着他，他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个专职老婆养得白白胖胖的。他的老母也很奇葩，居然也不劝他去找个正经事干。听说前些年跟着别人倒卖黄角树，去那些偏远些的农村专买那种有些年头的老树卖到大城市。那些农人开初并不知道一颗老得掉牙的破树有甚大的用处，不敢开价，给多少都愿意，仿佛白捡了钱般受宠若惊。对于个别贪心点的，一甩手就多给三五百也是常事。由于伍二百的从不还价，颇在乡村得了一些好评，他的卖买也做得格外顺风顺水，好几个后知后觉的同行想撬他，都被他修来的人缘化解了。

　　他得意忘形时吹过一嘴，说他曾在马银乡相中一颗百年老树，就长在一个荒坡上，谁也不知道它该属于谁，也不在意它属于谁，反正谁有东西都可以往它身上挂，谁家有牛都可以拴。他找到离树最近的一户人家，要买走那颗树。两人推杯换盏后，主人一分钱也不要叫他直接拉走。伍二百硬塞给男主人五百元，皆大欢喜。回城后第二天，以一万五千元卖给了一个二手贩子，一转身轻轻松松赚了三十倍。

　　当人们清醒过来，一窝蜂去倒买倒卖绿化树时，他却急流勇退，跟政府一些人勾肩搭背，整天混吃混喝起来。也不见他穿啥好的戴啥好的，不知是真有钱还是假有钱，既便有钱恐怕也经不住这样败。

　　我们在一边高谈阔论时，伍二百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停踱来踱去，望望那个看看这个。当我逆众怒侃侃而谈时，他倒是听得很专注，大概是因为他没读多少书，对我这套说法很新奇吧。难得有机会卖弄，我指着那两面条石砌成的保坎对他说：你看那么大的跨度，这些预制板就挂了一个角在这些条石上，这些条石缝，大家以为不重要，也没人检测得到，就胡乱用了标号最低的砂浆灌浆，甚至为了增加柔和度渗杂了大量熟石灰调和，大大降低了凝固力和拉结力，只要路面渗透一段时间，这些条石一松动，就算中间不断裂，头子上也会崩塌，早晚都得出事。

　　伍二百对我这个小女人的说法异乎寻常的感兴趣，又问了几个怎么解决之类的问题。老实说，我的说法都是理论层面，实际操作起来困不困难，适不适用，那就不管了。

　　没想到几天后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先是听说伍二百高价承包了附近一块毛都不长的乱石坑，他老婆气得都要跟他离婚了。他又跟某大队签定了一个无偿帮助五保户修建路面的事，条件是材料运输费该大队出。很快他老娘又哭着闹着要上吊，藏得好好的房产证跑到银行赚自己的银子去了。

　　直到伍二百押了全部家当开回两部崭新的挖机，人们才恍然大悟伍二百是承包了那二千米的臭水沟工程呢！

　　有人赞扬伍二百出手就是大手笔，有干大事的排场。但对他东一鎯头西一板斧的做法却甚为不解。

　　也有人讥笑伍二百应该把名字颠倒打乱，干脆叫二百五。可不是吗？听到打雷就以为要下雨，不过就是二千米的臭水沟工程，至于这么伤筯动骨买回两部新挖机来放着吗？

　　人们议论得越凶，伍二百出招越怪越快，人们简直有些目不暇接了。这不，挖机还没停稳当，他就跑去银行抵押，用抵押挖机的钱包了几十亩上好的肥地，专门用来培育新奇的树种苗，还买了大量的草种撒下去。伍二百，你以为你是千手观音啊？！

　　各地花店的老板来了，那些绿化带上的万年青将被连根拨起运往周边区市，或用来装饰花笼被送往酒店，或与康乃馨相伴被送往病人的床头。因为它的旺盛的生命力便于长时间保存；因为它的廉价，相当于半卖半送，很快就被花店老板们争抢一空。

　　挖机开动起来，那些挖起来的土直接装进了整装待发的两三辆小货车上，小货车再把它们扔在就近承包的乱石坑。小货车虽小，在坡地打转身正好，还便宜。人们这才醒悟过来，原来伍二百不傻，他承包这块地，不知为他节略多少运输费。承包土地的费用，当时觉得是天价，现在跟运费比起来，九牛一毛嘛。挖机的使用，比人们一撮箕一撮箕挖起来再倒进机车，快上几倍都不止。原以为无比宏大拥挤的施工场地，显得那么从容、有条不紊。

　　与此同时，刚刚被剥去泥土的盖沟预制板被五保户拉回去铺成又结实又宽敞的马路。伍二百没花一分钱，解决了废料的堆放问题，还获得了个助人为乐活雷锋的好名声。五保护没用完的预制板，也被闻风而动的人们以三十块钱的超低单价预售完毕。

　　钻井的工人进场了，自家的机器自家的人手，时间自由，按口按深浅大小论价。一时间五六家钻井队伍两岸排开，机器加班加点地轰鸣起来。

　　紧接着伍二百购买的大量钢筋进了现场，承包作业的钢筯工更不示弱，断的断筯，弯的弯角，绑扎的绑扎，一条条钢筋长龙紧随着钻井师傅的步阀竖立在公路两侧新钻出来的井里。焊工忙起来，灌浆工人紧紧跟上，振动棒呜呜叫唤。坚硬结实的混泥土桩一根又根镶嵌进了泥土里。

　　清理完泥土的挖机回过头来，伸出长臂打捞起臭水沟里大块的石头、淤泥，再由小货车运到乱石坑倒掉。挖机清理过的地方，又一群支模的工人补上，支模、布筯、焊接、现浇。然后拆模、支模、布筯、焊接、现浇轮次进行周而复始……
　　一环扣着一环，不因安排不当而窝工、不因管理不善而怠工、不因材料短缺而停工，不因现场混乱而被盗。至于臭水沟有没有清理干净，你看不到，大家都没有机会看到。

　　原定三个月的工期，二个月完满俊工，大街两旁的居民，想到可以过个清清爽爽的年，心情无比欢乐。因为提前俊工，伍二百得到了政府的奖金和表彰；因为提前俊工伍二百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人力物力方面的开销。伍二百用这些奖金在酒店大宴宾客，宾主尽欢而散。从此伍二百在建筑界打响了名头。至于那两部挖机，伍二百想用它来出租，出租的费用用来养暗揭不要太没问题，更何况还有政府给他的挖机做媒人呢！

　　赚得杯溢钵满的伍二百，把长成的树苗一部分种在了如今肥沃得不像话的乱石坑，一部分由政府搭桥销售给新的市政绿化建设。而那些草籽长成的草皮，被一块一块铲起，身价一路上涨，销路好得伍二百的媳妇合不上嘴。

　　去过伍二百“乱石坑农家乐”的人都说他那儿奇花异草香，草地绿汪汪。树木长势好，浓荫似遮阳。如此美景良地，再配以美味的地道乡村特色饭菜，想要不称赞都难。

　　　人们都说，伍二百自从承包了臭水沟，就开始走狗屎运，一发就收不住了。

　　　有人问我，你娃不是懂得挺多么，为啥子不去投标？眼睁睁看着一个门外汉发财！

　　　我那个郁闷啊！

熊荟蓉

   小说味浓，语言地道。学习了！

欧阳梦儿

熊荟蓉 发表于 2016-3-4 18:21
小说味浓，语言地道。学习了！

谢谢熊姑娘坐沙发。

木门长子

梦儿啊，首先这篇小说的题目不太好，网络气太重了，可以换一个好点的。比如《中标》《发迹》什么的；其次，小说写得太满了，你这个并不是长篇，有些专业术语可以一笔带过，太细了会让人读着累；再次，小说开头的小伙子失踪好像与伍二百的发迹关联性不大，即便你想表现这件事，也应该在小说中慢慢浸入，表达委婉一些，让人于无意中了解你写作的目的。再再次，“无尝”这词不对了，是“无偿”！但是，我很欣赏你的个性嵌入，犀利，稍有锋芒。这一点很有利于表达这种讽刺味道的小说。所以，取长补短，再打理打理吧！

欧阳梦儿

欧阳梦儿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16-3-5 13:15
梦儿啊，首先这篇小说的题目不太好，网络气太重了，可以换一个好点的。比如《中标》《发迹》什么的；其次， ...

非常感谢木门的指点，让我想想，怎么改。

欧阳梦儿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16-3-5 13:15
梦儿啊，首先这篇小说的题目不太好，网络气太重了，可以换一个好点的。比如《中标》《发迹》什么的；其次， ...

非常谢谢木门的指点，不是真朋友，不会这么做。不过我有一点申辩，纯属交流。我想表达的就是两种不同的“狗屎运”啊。而且由于第一个人的登峰造极的狗屎运——祸出天降，才引发出伍二百的狗屎运——不可思异的发迹。我还想表达，其实事上根本没有无缘无故的发迹。在重庆人眼里，狗屎运有两个意思，一种是特别悲惨的坏运气，一种是特别奇异的，不可思异的好运气。

木门长子

欧阳梦儿 发表于 2016-3-5 15:00
非常谢谢木门的指点，不是真朋友，不会这么做。不过我有一点申辩，纯属交流。我想表达的就是两种不同的“ ...

噢，那就不用申辩了，习俗我不懂，就是觉得这个题目怪怪的。暴版是重庆人，等他来看看吧！

欧阳梦儿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16-3-5 15:36
噢，那就不用申辩了，习俗我不懂，就是觉得这个题目怪怪的。暴版是重庆人，等他来看看吧！

你的建议很极时，我对布局做了调整与修改，你快帮我看一下，这样清爽点没？工地的安排再看觉得不可少，是为了显示伍二百本人的才干，凸现伍二百并不是传说中的无能之人，表现他的智慧。施工现场的清爽合理与否，直接关系成败。

戏笑九宫

两种不同境遇的"狗屎运"形成反差又相互呼应，文学功底深厚，寓意深刻！从一个侧面映射了城市建设中的诟病和人的智慧、潜能和远见卓识！
有句俗话：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引到此文就是：没有无缘无故的发迹！才干和智慧是基石！
学习顶赏，问好祝福！

欧阳梦儿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6-3-5 16:59
两种不同境遇的"狗屎运"形成反差又相互呼应，文学功底深厚，寓意深刻！从一个侧面映射了城市建设中的诟病和 ...

嗯哪，我想表现的正是九宫说的。谢谢解读，我会再努力。有探讨就有进步，更谢谢木门。

欧阳梦儿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6-3-5 16:59
两种不同境遇的"狗屎运"形成反差又相互呼应，文学功底深厚，寓意深刻！从一个侧面映射了城市建设中的诟病和 ...

嗯哪，我想表现的正是九宫说的。谢谢解读，我会再努力。有探讨就有进步，更谢谢木门。

欧阳梦儿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16-3-5 15:36
噢，那就不用申辩了，习俗我不懂，就是觉得这个题目怪怪的。暴版是重庆人，等他来看看吧！

木门，按照你的建议，我稍做了些调整，快看，快快来看，一定来看哈。

木门长子

这倒有意思了，起码给人一种清晰明了的思路，不再说什么了，且等着小说版的版主们来评吧！其实我今天挺倒霉的，莫名其妙就让人扣了车，看到你的狗屎运，也算是找到同感了。

欧阳梦儿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16-3-5 17:28
这倒有意思了，起码给人一种清晰明了的思路，不再说什么了，且等着小说版的版主们来评吧！其实我今天挺倒霉 ...

我可怜的木门，来借你个肩膀靠一下，快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