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焦庆福 于 2016-9-30 16:11 编辑
王子 文/焦庆福 王子姓王名子。
同学亮子说，我们牟山人都说王子他爹有野心，王子的名字就是证据。这个说法有些过了。王老爹在村里只当过两年生产队长，穷得吃饭都是问题。
亮子的话我信。并且，王子的言行也不像王子。临近高考时，王子一句“狗日的”，让班主任苏老师火冒三丈。王子摆摆手，不上了，修地球去了。
自此，我和王子失去了联系。而后，我与亮子也失去了联系。
我分配到乡下当老师那年，收到过王子的一封信。信写得工整，内容还挺煽情。他说，他在部队已经三年了，一切都好，勿念。信里还有句话我记得清楚，他想当将军。我当时激动得无法形容。王子的变化真大，有想法才更像王子嘛！我曾因此想把信分享给学生。但这封信有个不足让我犹豫了。信中有多处涂改痕迹，都涂成了黑豆模样。几经分析之后，发现那涂去的竟全是粗话“狗日的”。
我给他写过信。不知道为什么，他都没有回。我因此再次与他失去了联系。
十多年后。秋日的一个下午。亮子突然打来电话，你没有课就赶紧进城吧，王子邀咱今晚在芙蓉小镇聚聚。是王子给我了你的联系方式。
王子有了消息。亮子也有了消息。都是因为王子，我仨有了彼此的消息。
我赶到芙蓉小镇时，天已经黑透了。亮子一直在门口等我。房间内开着空调。一张大酒桌，能围坐二十多人。亮子说，王子有点事暂时不能过来，知道你需从乡下赶来，又不喜筹划，才让我提前等在这儿。
我于是提议，王子不能过来咱就等，主角不上场，咱瞎忙啥? 你和王子一村的，就给我说说王子呗。
自从王子去了部队，亮子和他也失去了联系。听王老爹说，王子在部队提了干，连队的训练任务重，有时还要给大学生搞军训，忙得让人心疼。王老爹的话矫情，这又让人不由得想起他的野心。王子的这条路是个诱惑，村里每年都有人踊跃参军。王老爹挺直了腰板，显得神气甚至有些傲气了。
听王老爹说，王子想有了成就再联系我们，可现实是，他没当成将军，却转业去了县纺织厂。王子想等工作稳定了，召集同学们聚一聚，可现实是，他上班仅两个月厂子就倒闭了。王子后来去了龙口打工，老板总是拖欠工资。他又去了广州做生意，把所有积蓄赔掉了。他做过泥瓦工焊工管道工，他开过卡车铲车挖掘机，能干的该干的都干过。
亮子问我，你一定想过联系王子，对不对？问题是，没有谁知道他在哪儿，王老爹也不知道。即使他想联系我们，也困难重重。可王子熊能的，他竟然知道我在县城开面馆，还知道你比我没出息，仍在那地方当老师。
亮子的话实在。确实不能小看王子的能耐。据亮子的描述，他的小面馆只足以温饱，看不出有发财的迹象。而我在山沟沟里过了这么多年，却不知走出去能做什么。
但，我敢断言王子一定发达了。否则，他对不起自己的名字。芙蓉小镇是高消费场所，像我们这种收入的，去惯了的还是小面馆。其实我的自卑也没啥道理，一切都有王子呢。
王子这时打来电话，催促亮子上酒上菜，让我俩先喝着，他忙完事就到。
亮子于是提议，王子不能过来咱就等，主角不上场，咱瞎忙啥?我还是说说王子的事呗。
亮子向我描述起即将到来的重逢：美女秘书用包遮住车门，让王子慢慢探出头，从车上走下来。王子迈着方步，缓步走上台阶。两个保镖如影随行。我们仨紧握的手许久没有松开……
我佩服亮子的想象力。他要是写小说，说不定能写出点名堂来呢。
王子又打来电话。这次是打给我的。他让我俩别着急，他很快就到了。我答应着却心生疑惑，这人说话文绉绉的，不像王子。
天确实晚了，酒店的客人已所剩无几。酒店领班有些着急，催问是否上酒菜。亮子坐不住了，王老板的谱摆得太大了吧。我却是另一种担心，说不定王子又断了联系，再玩一次失踪。
就在这时，王子推开了房间门。他戴着眼镜，一副学者模样。对不起了兄弟们，让你们久等了。他又转脸对服务生说，咋没上酒菜，抓紧呗！
是王子来了。所有的猜想都打上了句号。
亮子问，狗日的你开什么车来的?你的美女秘书呢?你的保镖呢？也不与我握下手吗？
我对王子说，有野心不是坏事，当不了将军也没什么——。我忽然觉得我的话很不靠谱，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
王子左手拉紧我，右手拉紧了亮子。还美女秘书，还保镖呢，就我们仨还用摆那谱？来来来，我先自罚三杯。说罢，他从正忙碌的服务生手里接过白酒，真的连喝了三大杯。
亮子提议，为了今日重逢，我们仨同饮三大杯。于是我们举杯而尽。
我又提议，今日重逢不易，我们仨再饮三大杯。于是我们又举杯而尽。
几杯酒下肚，王子的话也多了。十年前的事二十年前的事，在他的叙述中鲜活起来，仿佛都发生在昨天。我和亮子沉浸在往事中，一句话都没插进去。
王子随手把眼镜丢了，装这狗日的文化人真难受。狗日的亮子穷讲究，还想握手。我在给狗日的乡政府谈核桃收购，想把咱牟山的核桃做出去。咱狗日的班主任呢，当初我怎么就不上学了呢？狗日的我自卑，一直不敢再与你联系，当个狗日的老师多好！
王子最后那句话是说给我的。本来已经举止儒雅的王子，因亮子那句粗话误导，竟然一口气说了六个“狗日的"。
2016-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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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30 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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