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文字闪耀生活 于 2016-10-6 08:25 编辑
遗憾的一生
都说黄泉路上无老少,当自己阅历足够面对生死之时,一定在曾经的几时会为别人遗憾,为短命叹息,为死而不甘的人叫屈。总会时不时的来点沉默。
一 青春定格在这天的晚上
六九年,太原市的武斗正在激烈时刻。在以学生为先锋的红卫兵陆续山上下乡、分配工作融入社会后,以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时刻正处在辉煌无序的狂热之中。
居委会的大妈们也天天处在辩论争执之中,尽管在背诵毛主席语录时不断出现笑话,但她们总能很尖锐的针对对方,天天有争论的焦点和内容。
这天晚上,和风轻拂,月光高照,一个本应宁静而又有生机的夜,却让两位大妈的吵闹声,招来了层层围观的人。居委会主任杨大妈和治保主任李大妈把白天的争吵延续到了晚上。都是贫下中农出身,政治上一身轻,何惧对方言词激烈,不久辩论就变成了谩骂。
机关的大楼上,不时射过探照灯的强光,还有那隐藏在暗处的机关枪在警惕的防备着“敌人”;看热闹的人,顾不了这些,在没有娱乐的年代,围观就是一种景色。
两人都在证实自己的革命立场和纯洁的大公无私,于是便开始发誓,治保主任李大妈首先选择了最厉害的语言赌咒发誓。居委会主任杨大妈也不甘落后,伸手指天:我要是那样,今晚上就挨枪子!两人相持不下,最后还是在众人的劝导之下各回各家。
杨大妈的儿子杨旭——浓眉大眼,白白净净,帅的不能再帅的一个小伙子,我心目中的这个小哥哥,既老实又本分,邻居们都喜欢他。此时,他正在上夜班。红卫兵的头头安排他们试制枪支作为对抗对立面的武器。
夜晚十一点,这个小哥哥不幸成为试制的牺牲品,试枪时走火,而过早的结束了生命。一个十九岁的男孩在刚刚步入青春的行列时,戛然停止了脚步,永远定格在那一刻。此前,他心中 肯定被革命热情包围着。一定不会知道死神正在一步步的逼近。
大院里的人全震惊了,无人不叹息!为这十九岁的青春,毫无价值的惨死在派性的争斗之中。为这个儿女双全本应幸福的家庭,为这瞬间的大祸而悲哀。
治保主任李大妈听到噩耗,大哭着来看望杨大妈,老姐俩此时尽弃前嫌,哭声让她们明白了,家庭才是最重要的,无端的争吵能给人带来的只有烦恼。李大妈过后总在内疚,为什么就想起要赌咒发誓呢?难道冥冥之中预示了不好的征兆么?
一个十九岁的男孩从此再看不见了,那个夜晚的争吵也给了人们一个永远的记忆,让人悲伤的青春,一个遗憾的年代。
二 哀我的对面桌
困意渐浓,随手将未看完的报纸扔向一边,熄灯待寐。夜已显现出了宁静,正是入睡佳时,却辗转反侧不得入梦,脑海之中反复出现同事与我最后一面的情景。
我的原单位被整体接收之后,我们成为同事。她人极善良,心地很软。五十年代初出生的独生女,按说应该很娇贵很任性,但她没有,很随和的秉性。父母偏爱她的堂兄,视为亲子,她毫无怨言。知道父亲一直在做生意但从不过问金钱之事。母亲去世后,一个阿姨与父亲共同生活了好多年,她未干涉过老人的生活。当父亲离世后,尽管他们只是同居关系,但她痛痛快快的将房产过户到阿姨名下。我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一点的不舍,她说很感谢阿姨陪伴父亲。
我们的工作环境很好,空调室,进来就是拖鞋、大褂,技术含量很高;她是在还不时兴走后门时分配到这个岗位上的。算是元老级的,年纪居长,性格忍让,因此在以后由于各种原因引起的科室精简都让她得以保留这个位置。作为工人能在科室工作,可想而知,进入此地竞争会有何等的激烈?
每一个家庭的处事风格都不同,因此决定了人际关系的复杂性,在这里,人的个性多很强硬的展现出来,每个同事都有一位父亲能够遮风挡雨。我刚刚来到,几乎每一个人都提醒我:咱们这没有一个人和另外的人好的,而且每个人都有背景。我也胆怯,还好自己从不掺和事,并且不爱乱说,感觉还是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我一直认为,只要真诚相待,业务水平好,别针尖对麦芒都能相处。后来我和她成了对面桌,真正相处也就七年的时间。我发现她有一个怪脾气,任何看不惯的事,不管于己多么无关,也必须讲出来,总是要正义的作出评价。很多时候,别人不便说的事,或者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事情,她都不介意的说出来。因此她无数次的被当做炮灰,只是她得过且过并不在意。
她不是傲气十足的人,但议论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看法。很得罪人,也被人轻视过。我曾听说,以往有过打罗圈架的时候,平息下来的后果 ,基本上都由她担待起来。她性格柔弱,忍一忍就过去了,但是还是有个好人缘的。每当评选先进时,落她头上大家就会顺心些,因为她不会威胁到别人的利益。
她也有很高明的论述,让我佩服并心服,她说我:在这个岗位上你要强好学能使出去,能拔尖,如果放你到车间早就累趴下了,知识再多,上进心再强也让你没自信了。她很实在,除了口无遮拦,没什么毛病,退休后我们时常通电话。
去年她得病住院,我去看望,她老公说没治愈的希望。我旅游上五台山,见佛就拜,企盼着佛主保佑她康复。我本来不信佛的,此时却很虔诚,不肯放过机会。她的病一直让我揪心,每次梦中的她都很健康,据说梦是反的,因此不便告诉她。那天突然她来电话了:我不行了,崩溃了,已经不会走路了。然而说话却较前时有了精神。不禁想起回光返照,马上呸呸呸,阻止此想法。
第二天去看望,她夸了老公照顾得好。然后就怨气十足不相信自己的病,言辞中满是不甘,话也有些颠倒。猛然间,她冒出一句:上班净受欺负了,每个人都虚情假意的。我心中隐隐的痛了,我也时常嘱咐她,和自己关系不大的事情别管。她不太听我的劝,我以为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室主任,而且年龄相仿,觉得管不了许多的闲事。我也曾想过女人生来就爱计较小事,况且,她也是元老级的老人了,必是不怕事的。
我原以为那些不值一提的鸡毛蒜皮早就烟消云散,原以为她心宽度量大,岂知她也是把伤害埋在心中独自品味,给人的印象似乎是过去了就过去了全不理会。这才是让我最心酸的,她在家很少说工作的事,所有的不顺都深深地埋置心底。她终于说出来了,也可能神志不是太清楚,她的家人表示并不知道她心里有这样的压抑,他们的不知情让我心中如石头般的沉重。唯有听她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时,感觉自己没有愧对她,心灵才稍有安慰。
两天后,我在外地接到了她老公的电话:她去了。她,回到了来处,不知走时心中是否已平静,怨气是否释怀?最后没有送她一程也是遗憾,任凭泪水如泉般的涌来。斯人已去,我常梦中相见,纠结于她心中的结不能及早发现,如果做过安慰,早些解劝,何至于退休这么多年她还耿耿于怀,让当年的不快压迫着她。我想对她说:如果有来生,咱们还做同事 ,我会倾听你诉委屈,解劝你的烦恼。来生你该做个快乐的人,让那些小小不言的琐事不再打扰你。会的,如果有神灵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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