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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捕风捉影(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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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0-12 16:2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捕风捉影
文/巴楠
司马慧慧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够逃脱大雨的洗漱。
这鬼天气,司马慧慧想,怎么老是反复无常,比吕小布的脸变得还快。她动身前都晴得好好的,转眼间就昏天黑地,她还没来得及采取措施,大雨就下来了,一瞬间,浑身湿透,狼狈得如一只落汤鸡。
司马慧慧将手包顶在头上,向四周看看,周围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见。在这穷山僻壤、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路上,连一棵像样的树都没有,贫穷得想找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困难。
司马慧慧知道,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段滑坡地段,遇上这样的大雨,很容易引起滑坡滚落石头。她现在要赶快走出这一段路,到了山下的公路上才算安全。司马慧慧有些着急的是公路与她所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她必须要在唯一的一趟班车经过之前赶上公路,才有把握坐上车回城,否则,她会错过班车,后果不敢想象。司马慧慧来不及多想,冒着大雨,深一脚浅一脚上路了。
司马慧慧刚走过那一段滑坡地段,后面就出现山石滚下来的画面,吓得她身子筛糠一样瑟瑟发抖。尽管如此,她不敢停下来,又往前面走了一段路,翻过一个小山包,前面是一座小庙。这样的小庙山里很多,见怪不怪。司马慧慧不知道山里人是怎么想的,自己还住在土坯房里,庙却建得像宫殿是的,她从庙宇的外观建筑上是这样的感觉,至于庙内是什么样子,她从来没有进去过。
这时候,山上开始涨水了,到处都是哗哗的流水声,向山下的小河沟汇聚起来。小庙的旁边就是一条小河沟,平时没有水,两步就跨过去了,现在河水上涨,水已经漫过河沟。司马慧慧听山里人说过,山里人把这样的山水叫竹筒水,来去凶猛,很有爆发力,一步跨不过去,很容易出事。可是,这条小河沟是下山的必经之路,她有些着急了,雨,不但没有停,还在一个劲的加大,她明显感觉打在身上的雨滴比先前密实多了。看来,今天老天爷是有意在为难她,不放她回去。
司马慧慧来到庙宇跟前,犹豫了一下,心想先避避雨,把身上的湿衣服拧干,再想办法下山。司马慧慧跨进去庙宇,发现庙内黑乎乎,她摘下眼镜擦去镜片上的水,准备对庙宇的内设结构视察一番,却发现庙宇一角落坐着一个人,吓了她一跳,差一点她就一步跳出庙宇门。
“慧慧姐,是你?”显然,对方也没有预料。
司马慧慧从微弱的光线中看清了叫她慧姐的人。
“小峰,怎么是你?”
“我是回家看老爸老妈的。”小峰说,“在家里听说了,你就是包扶我们村的驻村干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小峰,这是你老家?”
“是的,我刚回家,局里打电话有采访任务,让我回去,半路上遇到下大雨,匆匆忙忙没有带伞,就在庙宇躲躲雨。”
小峰叫袁小峰,是县广电局的记者,他不是白面书生那一类,戴着眼睛,一副腼腆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没多话说的人。小峰相貌普通,但笔头很硬,是小县城有名的笔杆子。司马慧慧没有考走之前,一直在广电局做临时工,吕小布让他老爷子安排的。所以,他们彼此都很熟悉,只是没有深交。
司马慧慧比较内向,很少跟男孩子打交道。结婚五年,未生育。因此,面容姣丽,线条优美、协调,还像一个女孩。
“慧慧姐,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手机没电了,借你手机给局里打个电话。”袁小峰说,“说不准,今天我们要困在这里了。”
司马慧慧把手机交给袁小峰,看着庙宇外面的雨,思绪复杂。
“慧慧姐,你手机进了水,打不开。”袁小峰把手机递给司马慧慧。
司马慧慧接过手机拨弄了一阵,还是没有打开。
“这咋办?”司马慧慧急了。“没有电话,家里人会着急的。”
袁小峰摊开双手,无奈的说:“老天爷要捉弄人,我们有什么办法?”
司马慧慧朝庙宇看了一眼,庙宇建在一个凸出来的石头上,外面看起来很大,可里面空间很小,也很简陋,两尊说不上叫什么菩萨的塑像,从凸出来的石头正中錾出来一条槽,菩萨就蹲在正堂上,石头凸出来的部分把庙宇的空间占了大半,除了门口能够同时容纳两个人上香外,剩下的空间就只有石头凸出来的另一个拐角,可以蹲两个人,庙宇里的空间实在太小了。
司马慧慧整理着湿头发,袁小峰看着司马慧慧,她面容姣丽,线条优美、协调,连衣裙突然遭遇雨水一淋,贴在身上,女人的轮廓更无遮拦了。
司马慧慧发现袁小峰眼睛盯在她身上,她意识到什么时,脸一红,忙把身子转了一个方向,但是庙宇的空间太小,无论怎么转,她那如裸的身子还是暴露在袁小峰垂手可得的眼皮下。
“这庙宇太小了。”司马慧慧看了袁小峰一眼,很不自然地说。
“慧慧姐,我出去,你把湿衣服拧一拧。”袁小峰说。
“这……”司马慧慧有些为难,但湿衣服贴在身上很让人不舒服。
袁小峰没有等司马慧慧做出反应,一步跨庙宇,暴露在雨幕中。
司马慧慧看着雨幕中的袁小峰,很是感动,她来不及多想,就着菩萨塑像前,把连衣裙脱下来拧了拧水穿好,把袁小峰喊进来,发现袁小峰的衣服被雨淋湿了。
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光线也越来越阴暗。
“慧慧姐……”袁小峰看了手腕上的表说,“看来,我们真要被困在这庙宇里,现在五点半了,雨还不停,班车也已经走了。”
“……”司马慧慧心里很着急,看着庙宇外面的雨,一时也没有了主意,只有唉声叹气的份儿。
“慧慧姐,现在走是走不了了,我给你烧一堆火,先把衣服烤干。”袁小峰说完,虔诚地跪在菩萨塑像前,叽叽咕咕咕噜一阵,取出菩萨塑像前的香纸,就庙宇里的几根木棍,烧起一堆火。
司马慧慧和袁小峰蹲在火边,烤着湿衣服。
天彻底黑下来,两人的湿衣服差不多烤干,火也熄灭了。两个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谁也没有说话。
开始,司马慧慧心里慌慌的,知道已经走不了,在这荒郊野外,庙宇周围怪影幢幢,狰狞恐怖,怪吓人的。她说不清,如果今天只有她一个人困在庙宇里,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司马慧慧看了一眼蹲在火边袁小峰,心里踏实下来,暗自庆幸,有了这座小庙,可以遮风避雨,又遇到知根知底、知书达理、见了女孩子就脸红的袁小峰,他不会对她使坏心眼,在这样狰狞恐怖的雨夜,与他相伴,一定会很安全。
夜深了。山里的气温不断下降,两人冷得直哆嗦。
“慧慧姐,冷吗?”袁小峰把t恤衫脱下来披在司马慧慧身上。
司马慧慧很感激地看了看袁小峰,把衣服还给他。
“不行,你身子单薄,这样会受凉的。”司马慧慧说的是实话。
“没事,我们山里人粗皮厚肉,再说我还有背心。”袁小峰又把t恤衫给司马慧慧披上。
司马慧慧没有再拒绝,加了一层衣服,感觉暖和多了。
两人静静地坐着,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彼此只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庙宇外雨声阵阵,此起彼伏,响声不断。凸出来的石头上,也浸出水滴水,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面对漆黑的庙宇,他们保持着距离,保持着沉默,坐久了,两人都感到很困,开始,司马慧慧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强迫自己不要睡觉,她把头靠在凸出来的石头上,想自己的人生经历,当瞌睡不可阻止侵袭时,她的意志慢慢消弱,身子也开始东倒西歪。袁小峰的头不知什么时候靠在司马慧慧肩上,司马慧慧困乏中从袁小峰散发出来的热气中感到一丝温暖。迷糊中袁小峰只感到司马慧慧把他搂在怀里,他分明体会到一种久违了的亲切感。袁小峰把头埋在司马慧慧胸前,脸紧贴着她热乎乎的胸脯,于是,一股馨香的暖流便不断侵袭他的鼻腔,那是一种有别于母亲怀里散发出的体香。袁小峰的神经开始错乱,有些麻醉般的感觉;身体也天上地下漂浮不定,袁小峰不由自主伸出手臂搂住司马慧慧的腰。
司马慧慧说不清自己怎么就睡过去了,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自己和吕小布相拥在一起,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当哗哗的流水声和朦胧的光线穿过她似梦非梦的境界时,她突然醒过来,天亮了,发现和袁小峰偎依在一起,而且自己不知羞耻地紧紧拥抱住袁小峰,司马慧慧又羞又怒,她用力推开睡梦中的袁小峰,自己站了起来。
袁小峰醒来时,吓了一跳,他还没有完全清醒,疑惑地看着司马慧慧,过了好一阵,他像突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时,低下了头。
天亮了,雨停了。
司马慧慧和袁小峰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还没有走出庙宇,庙宇门口已经伸进来几个脑袋,吓得毫无准备的司马慧慧一下子搂住袁小峰。有好事者,用手机给他们留下一张不雅致的照片。
这些人不是别人,是司马慧慧的同事。
原来,昨天吕小布与司马慧慧失去联系的时候,就下起了暴雨,吕小布怕有什么不测,把电话打给金融部门领导,说下暴雨时,司马慧慧在包扶村失踪了,金融部门领导很重视,与包扶村取得联系,证明司马慧慧的确在暴雨到来之前离开包扶村,以后就去方向不明。领导知道这事非同小可,立即派出几路人马,寻找司马慧慧的下落。
昨天的暴雨来势凶猛,下的时间长,导致山里很多地方山体滑坡,山洪暴发,道路被毁。
司马慧慧被同事们从庙宇里迎出来。大家看着司马慧慧和袁小峰尴尬难堪的表情,司马慧慧一个小姐妹同事朝司马慧慧肩膀拍了一下,快言快语开起玩笑来:
“慧慧姐,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为了寻找你,折腾了一夜。你倒好,和大笔杆子帅哥躲在这庙里,让我们好找。”
大家忍不住一阵爆笑,袁小峰腼腆地挤开人群走了,司马慧慧看看大家,并没有对小姐妹同事的玩笑话在意。
那一刻,当火苗升起来的时候,司马慧慧只觉得一阵血液沸腾,想拥抱,想接吻,想一种灿烂的眩晕。拥抱水吧!司马慧慧急匆匆将头伸在雾濛濛的水汽下,总觉得舒适畅快,光滑温暖。
这是一片属于她的小天地。司马慧慧可以自由自在,可以放松,可以毫无顾忌。只有在这里她才是她,一个真正的女人。每天回家后,洗一个热水澡,已经成了她的必修课。流水冲去了她的污垢烦恼,人生瞬间,亲切实在。太美了!太好了!
“咚咚!”吕小布敲着浴室门狂叫,“你有完没完,回了家就知道洗,你以为水能够干净一切?”
司马慧慧梦一般回过神,嘴上说马上好了,心里却在嘀咕真扫兴。穿上浴衣服,一边将头发绾起,推开浴室门出来,看见吕小布手上正举着一瓶酒往嘴里灌。
司马慧慧吓了一跳。她从没看见吕小布这样用酒自我发泄。
“吕小布,你今天怎么了?”
吕小布没有说话,走过来一把将司马慧慧拉入怀里:“你怎么今天才回来?”
一阵酒味混杂着烟气扑鼻而来,司马慧慧下意识地将头一偏,又怕吕小布伤心,就说:“我都累死了,不指望你怜香惜玉,就连一句心疼体贴的话都没有,叫人怎么和你有情趣。”
吕小布知道没戏了,讪讪地说:“你一夜没有回来,昨天晚上去那里了?”
“在山里困了一夜。”司马慧慧如实回答。
“是吗?”吕小布看了司马慧慧一眼,脸上总是浮现着固定的微笑,把内心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都掩饰了。
两个人在一起时,司马慧慧感到很难受很压抑,吕小布脸上固定的微笑她都替他觉得累。
吕小布是司马慧慧的高中同学,他父亲是小县城掌管一方百姓生计大权的要害人物,吕小布自然就成了同龄人具有号召力的官二代。司马慧慧从小就看不惯那些耀武扬威的人,更何况吕小布的学习成绩是班上倒数数。为此,司马慧慧对吕小布这样的官二代公子哥,没有拿正眼瞧过。但这并不影响吕小布寻找司马慧慧玩耍的理由,甚至让司马慧慧无法拒绝。吕小布外表英俊,而且还透出一种青春奔放的激情吸引着很多女生。有女生以攀上吕小布引以为荣,女孩子的虚荣心往往成了打败自己的利剑,使司马慧慧违背了父母的叮嘱,在中学不允许恋爱,她却经常和吕小布走出校园在山上约会,为此,司马慧慧高考一败涂地,勉勉强强上了一个二本大学。吕小布没有考上大学,却进了事业单位,在边远的小镇过渡了一年,就调回城。司马慧慧上了四年大学,回来后却找不到工作。吕小布对司马慧慧说,没有工作,我可以养活你。吕小布的意思是说,女孩子有靓丽的外表就是求生存的最大资本。司马慧慧的确很漂亮,却不认可吕小布说法,在她和吕小布结婚之前,心里一直想着就业,吕小布仰仗着老爷子在位的权威和金钱的轮翻轰炸,她屈服了。婚后,司马慧慧才发现吕小布其实就是一个混世魔王,除了炫耀自己吃喝玩乐外,再见不到他有什么资本可以炫耀了。司马慧慧沦落在吕小布手里,无非就是一个玩伴。司马慧慧不想就这样打发自己,她必须有她事业。司马慧慧觉得自己倒霉透了,大学毕业考了五年,好不容易才考进金融部门,办公室的凳子还没有坐热,又赶上精准扶贫工作,单位把她派到包扶村驻村包扶,惹得吕小布一肚子气,三天两头打电话催她回去,这不,才到包扶村里住了两天,电话催命一样,让她回去照顾住院的老头子。司马慧慧知道老头子没有什么大病,刚刚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心理上始终过不去那个坎,在位时,门庭若市,看惯了奉承,一离开领导岗位,有一种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的感觉,便三天两头泡病在医院。
这才发生了司马慧慧被困在庙里的事情。
“昨夜,你是不是和一个叫袁小峰的小子在庙里困了一夜?”吕小布脸上还是固定的微笑,只是眼睛红红的,他看着司马慧慧。
司马慧慧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嘴唇哆嗦,回答不出话。
“姓袁的小子没有把你怎么样吧?”吕小布继续问。
“你想,他能把我怎么样?”司马慧慧看着吕小布无奈的目光,微微愣了一下,“你消息还挺灵通的,就因这事不高兴,喝闷酒?你还是一个男人吗?”
“县城都传遍了,就你跟没事一样。”
“本来就没事。”司马慧慧不当回事地说,“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耳朵在自己身上,说不说,是他们的事情,听不听,是你自己的事情,他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你?”吕小布气的脸红脖子粗,固定的微笑比哭还难看,“你和姓袁的小子困在庙里的照片都发到贴吧上了,我是你男人,你能理解我现在的感受吗?”
“身正不怕影子斜!”司马慧慧说,“难道,你不相信我?”
“我怕你受委屈。”吕小布说,“要不要找人修理修理他?”
“别,别乱来。”面对吕小布阴郁的表情,司马慧慧心里很不痛快。
吕小布是敏感的。婚姻生活的最大缺陷就是无法躲避那一双打着关怀幌子时刻注视你的眼睛。司马慧慧不想作任何解释,她知道这种解释是徒劳的,越解释就越解释不清,到最后仿佛真有什么事似的。
第二天是周末。袁小峰回城,去单位请了假,他发现自己感冒了。吃了感冒药,昏昏沉沉就睡了,早晨醒来的时候,太阳从没有拉过的窗帘接头处,爬进一道光芒,整个房子仍然昏昏沉沉,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沉寂和绝望。远处汽车的喘息,人声的嘈杂,时断时续传了进来,袁小峰想起梦外还有一个世界。
昨晚一夜,袁小峰睡得非常恍惚,做了很多色彩缤纷的梦。梦中鲜嫩狰狞的玫瑰色和温柔奇诡的草绿色,将他置身于无限的广阔和荒凉之中。
袁小峰下床时,仍然还有些恍惚,感到头重脚轻。这时,袁小峰突然记起,昨天梁雪梅说好了今天陪她去看家具。他和梁雪梅爱了两年,总算敲开她的金口,答应中秋节结婚。梁雪梅说中秋节是一个团圆的好日子,月圆心圆家也圆。袁小峰和梁雪梅都想把新房布置得漂亮一些合意一些。梁雪梅虽是城里的女孩,思想难以跟上潮流,办事公事公办的样子非要弄得体体面面,结婚是人生的大事,不仅是两个人的温馨小巢,还要让众人看了不落窠臼,仿佛没有这些在床上做爱会影响高潮到来一样。家具自然成了新房最重要的一个内容之一,所以也最费他们的心思。
梁雪梅是小学教师,她很羡慕政府机关公务员,他们是经人牵线认识的。梁雪梅长得娇小玲珑,楚楚动人,整天和小孩子混在一起有孩子的天真和女人普遍都有的小心眼儿。袁小峰和梁雪梅约定的时间已经迟到了半小时,他知道他今天又得像小孩上学迟到一样罚站。
袁小峰敲开梁雪梅的门。看到梁雪梅很不开心的样子,眉头微蹙着,一对乌黑的大眼睛暗淡无神,脸上只有阴天。袁小峰忙道歉解释。梁雪梅仍不说话,把他拒之门外。
“你是不是有病?”袁小峰关心地问。
“你才有病。”梁雪梅正欲关门,袁小峰挤进屋,梁雪梅眼睛里已蓄满泪水。梁雪梅说:“为什么要解释?干脆说在庙里和一个女人困了一夜补瞌睡好听。”
袁小峰愣了半晌,而后浑身就燥热起来,感觉受了莫大的侮辱。
袁小峰追问梁雪梅:“是谁告诉你那一件事?他们怎么对你说的?真无聊。”
“还要别人来告诉我吗?”梁雪梅说,“你干的好事,都贴到贴吧上,现在正炒得热火朝天。”
袁小峰忙打开手机,贴吧上贴着他和司马慧慧困在小庙里的照片。
“这些人,真无聊。”袁小峰无奈地摇了摇头,“没事找事。”
“不是别人无聊,是你艳福不浅。”梁雪梅阴阳怪气地说,“事都做下了,还不让别人说?”
“雪梅,你什么意思?我都做下什么事了?”袁小峰哭笑不得,“我不是告诉你我回家了,可路上偏偏遇上暴雨,在小庙里避雨,你说,我能做下什么事?”
“怎么没把别人困在庙里,偏偏是你和一个叫司马慧慧的女人?”
“老天——”袁小峰哭笑不得。
袁小峰看出来了,梁雪梅今天的态度,很明显把他们困在庙里的事情复杂化了,再解释只会添乱。袁小峰知道,县城只有巴掌大,这些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白的可以说成黑的,更何况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困在庙里一夜,他们还不借此机会描绘一番。看来,还真应了老人说的:口水能淹死人。他现在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遇上这样事,他只有自己把苦水往肚里咽。
“雪梅,我们还是去看家具,莫让那些无聊的事情乱了我们的计划。”袁小峰用试探的口吻说。
“还看什么家具,我心烦得没头绪,过几天再说吧!”梁雪梅摇摇头说。
袁小峰知道没戏了,讪讪地说:“那,我回去了。”
“你回去吧!”梁雪梅头也没抬。
两个人从认识以来,头一次不欢而散。
司马慧慧每一次回家看到吕小布对她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样子,她心里就有一种功名成就的感觉。她和吕小布的婚姻说不上美满,也不是不幸福。但司马慧慧很长时间都没有好心情,就是找不到过去那种情趣和感觉。很多人中学时恋爱都失败了,但他俩却奇迹般的结合了。早两年,司马慧慧有颗事业心,总要为避孕而担惊受怕,孩子迟早要生的,她觉得晚两年要孩子对她有好处。近两年,司马慧慧想要个孩子,却又生不出来。司马慧慧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吕小布,这便生出了忧伤,她怀疑自己功能上有问题。表面上吕小布没有把这事当回事,她还是明显感觉出吕小布对她越来越平淡,她对这样的生活颇感沮丧。司马慧慧是一个对生活和感情质量十分讲究的女人。吕小布表面殷勤,使她很担心这段平淡生活会对她和吕小布以后的日子产生影响。夫妻缺少感情,是很危险的。如果能有一个孩子那又不一样了。
每个周末,司马慧慧不管包扶村有多忙,她必须回城,自从闹出庙里被困的事情后,小城里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尽管那事情已经过去,甚至消声灭迹候,但他们都很敏感,尽量不去触碰那些字眼,该回家必须回家。司马慧慧还是做着驻村包扶工作,开始她觉得包扶工作只是应付行为,走走过场了事,到了山里才知道,山里人的日子的确过得太苦了,由于生存环境恶劣、生态环境脆弱,多年来,村民们受自然条件的影响,只有靠种玉米、土豆和务工养家糊口。正因为山里人贫穷,山里才有了他们这些来自城里的扶贫工作队,帮助山里人过上好日子。
司马慧慧这个周末赶回去,还有一个原因,她要赶去医院,与医生约好的,要作一次检查。这一段时间她说不清什么原因,老是感觉身体不对劲,很乏,还想吐。如果吕小布能够陪她去医院当然是一件好事。可司马慧慧醒来,吕小布却不知去向。
司马慧慧独自走出家门,望了一眼天,天空清新蔚蓝,几朵闲云像开在天空的棉花,悠闲、安然、醒目;又像一只只低头吃草的绵羊,从容、静谧、又那么和平。今天是入冬以来难得的好天气,先前郁闷心情让阳光蒸发了。司马慧慧从医院出来,步行回家,打开电视,悠扬的旋律透过抑扬顿挫的曲调也许触动了内心的母性,她抚着小腹含笑睡去。
捏在手里的化验单,上面写着司马慧慧和吕小布的结晶。但是她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好好想一想。主要想一想吕小布得到消息如何反应。
初婚的日子里她的行为不可否认是要避孕,医学上说一颗健康活跃的精子足以使女人怀孕。不管彼此以后多么认真,她还是逮不住万分之一的机会,而且在计划要孩子期间俩人频繁运作却无论如何折腾不出结果,特别是吕小布在这几年频繁的奋斗中彻底绝望了,没想到在司马慧慧快三十而立的门边上碰到一颗精子,成功埋进她的子宫里,开始发芽、成长。她的确被这个迟到的喜讯击昏了头脑,连医生都说:“你是刚结婚的吗?怀孕了都不知道,你也太粗心了。”她多么诧异多么快乐,开始充满无比温柔的渴望,那会是一个怎样的漂亮宝宝?
“你确定吗?”这是吕小布的第一句话,接着疯狂地抱住司马慧慧的肩膀,“我们有儿子了!你怎么突然有本事了?”
吕小布被这个消息激动得蹦蹦跳跳。上街给司马慧慧买了各类营养品、补品。而且吕小布使用关系,让人替换了司马慧慧驻村包扶的工作。司马慧慧回到办公室上班,吕小布每天早早来接她下班,回到家,吕小布把炖好的汤端到她手上。司马慧慧只有心安理得坐在沙发上接受丈夫慰劳的份。她甜滋滋地想,女人怀了孩子实在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了,丈夫那怕以前是魔鬼,这会儿也变得像天使。
突然有一天,司马慧慧回到家,吕小布又喝上闷酒。
“慧慧,你给我说实话,你肚子里的种是我的吗?”吕小布晃着酒瓶子,“我们都这么多年了,为你的肚子我没少折腾,就是鼓不起来,怎么你和姓袁的小子在庙里里困了一夜,就怀上了?不会是你借的种吧?”
司马慧慧直愣愣望着吕小布的两片嘴唇,不敢相信如此荒谬如此恶毒的话是从这张嘴里吐出来的。沉默了一会儿,司马慧慧说:“你竟然这么想,亏做孩子的父亲。”
吕小布的脸色和声调冷冰冰的:“换了任何一个男人也会这么想。如果是我的,要有应该早有了。”
司马慧慧哭泣起来:“吕小布,你不要这样伤害我,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我也相信。可我就不能不起疑心。”吕小布说,“这些天我被自己折腾得神魂颠倒,心里老把这件事想来想去,越想越觉得思维是正确的。我想只有一个办法,去医院把孩子做掉。我们还很年轻,自然有了第一个就能拥有第二个,你可以用第二个孩子来证明你的清白。我心里也才会踏实。”
“吕小布,你也真想得出。”司马慧慧泪不成声地说,“你太狠心了,世界上竟有这样狠心的父亲。”
司马慧慧擦干眼泪,再不说一句话。
袁小峰和梁雪梅冷战了两个月,还是袁小峰率先举起白旗。
母亲为独生儿子终身大事着急,从乡下跑到城里,袁小峰不结婚,母亲就不回去。母亲认为三十岁的男人不结婚,再耗下去就过了插种期,当过期产品报废。便托人去梁雪梅家说情。袁小峰反感又不敢明说,心里变态地吹毛求疵。两年的恋情,梁雪梅漂亮柔情的影子时时在他的梦中和幻想中出现,同时又渐渐变成淡色的,若有若无的水彩画。他很理解梁雪梅刁难和小心眼,庙里被困的那件事的确让小城人炒了一段时间,理解了根本算不上个事,可是老是耿耿于怀,梁雪梅应该相信他不是一个玩弄感情的人。纵然是不羁的情感不羁的心,袁小峰始终没有学会扭过头挽救:缘分是本书,翻得不经意会错过童话,读得太认真会流泪。
说情人总会以她那不烂之舌,说得人心服口服。袁小峰举起白旗有种强迫性。
当再见面时,袁小峰和梁雪梅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虽表面上看不出,但彼此心里都可以感觉到。
那一段不快的心情还没愈合好,就放寒假了。梁雪梅闲得无聊就去找袁小峰,想对俩人的感情抹上一些润滑剂。袁小峰梅也没事,梁雪梅主动出击使袁小峰又高兴又胆怯,害怕她大眼睛一眨又生什么心眼,就忙陪她出去走走。这天天气非常好,天蓝蓝的,柔和而清澈的云层高而稀薄,阳光像恋人的手滑过脸庞;风柔柔若恋人的私语,空气清新。他们沿着河流走出城,坐在依山傍水的草地上,看着白云和飞鸟,那是一种人生至高的享受。
袁小峰情不自禁地搂住梁雪梅。梁雪梅的身躯一阵抖颤、惊怯而又不情愿地抗拒他:“你又使坏了。”
“让我吻一下,只一下,好吗?”袁小峰捧着梁雪梅的香脸,喘息着说。
梁雪梅没有回答,只看了看梁雪梅,脸红了。梁雪梅的目光里闪烁着娇羞和惊喜,这种目光让袁小峰相信她答应了,就一下把梁雪梅搂进自己怀里,嘴唇急急压下去,一种久违的激情,一种周身流动的快感就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击倒了。
人的心永远不知足,更何况欲望。袁小峰得寸进尺。暖玉温香在怀,处女香唇相触,气血浮动,血脉喷胀,生命的潜能生理的本能于瞬间激发了出来。
袁小峰一手搂住梁雪梅,一手在她身躯上游动。当袁小峰的手触到梁雪梅最敏感的地方时,梁雪梅一把推开袁小峰并打了他一个耳光。骂道:“你下流!”然后将头埋在臂弯哭起来。
袁小峰吓呆了。
“你这个流氓,把人家女人肚子搞大,又想和我先斩后奏。”梁雪梅哭诉着。
“雪梅!对不起,我刚才太冲动了,我实在是太爱你了。”袁小峰被梁雪梅一巴掌打懵了。清醒过来,赶快认错。
“你爱我,口口声声说爱我,司马慧慧的肚子是怎么大的?”梁雪梅狠狠到说,“我一看你就是一个玩女人的老手,先把女孩子心说软了,再用手撩得人家浑身难受。多高明的手段,你以后别找我了,我永远也不想再见你。”梁雪梅说完,站起来哭着跑走了……
司马慧慧最大的愿望是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大哭一场,好让积淤心头的怨恨能得到发泄。她的愿望一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穿上白色的住院服。司马慧慧孤苦零丁,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一阵强似一阵的剧痛使她把病床折腾得像艘颠簸的小船。但司马慧慧不敢叫,医生护士们鄙夷的眼神像一柄柄冰凉的匕首捅向心窝,使她蔽回了无数次眼看就要将冲出来的痛苦嘶鸣。豆大的汗珠濡湿了衣服,她死死地抓住床架,牙齿咬牢被子,但也抵挡不住弥漫全身心的彻骨痛楚。司马慧慧怕人知道,去个体诊所做的人流,因手术不全不得不进大医院重新刮宫。这一次心灵与肉体的双重撕扯使她再也熬不住,躺在手术台上,泪如泉涌,放声悲嚎。那是一个令人伤心的时刻,阴晦的空气透出泛白的光亮,使手术室充满黄昏时分的情调。司马慧慧闻到血的腥味,让她联想起自己已经走过的时光碎片里,以及初夜所蕴的记忆,所包含的瞬间眩晕。它们混乱无序,在她心中重新排列组合,已形成一个完整的记忆锁链。她无法挣脱锁链的束缚,有关吕小布的记忆,在那一刻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思维空间。
司马慧慧重新回到生活的细小空间,发现一切都变了,她已经失去了面对这里的一切欲望,甚至想到逃避。她重新申请回到原来的扶贫包扶村。
在包扶村碰到袁小峰。他瘦了不少。
“慧慧姐,你瘦多了。”袁小峰低下头。在袁小峰低头前的一瞬间,他发现司马慧慧哭了,两颗泪珠落在她的胸脯上,洇出了两个圆圆的黑点。袁小峰的心猛然地一阵颤栗。
“你和梁雪梅吹了?”
“慧慧姐,甭提她。”袁小峰问,“你真和吕小布离了?”
“昨天领了离婚证。”
“我……很对不起你。”
“不因为你。”司马慧慧平静地说,“偶然只是必然的催化剂,有许多东西平时藏在生活的表层,如同地表底下的暗河,你看不见它,但事实上它四方汇集,八面分流。如果没有困在庙里那一夜,也许还有其它偶然。只是害苦了你,很快就要拥有的一个家,被那一夜晚彻底给毁了。”
“也许这就是缘分。”
他们走上一条新公路上,这是司马慧慧争取交通部门支持为包扶村新开辟一条进村道路,彻底解决了包扶村行路难的问题。原来那一条山路废了。
“说实在话,驻村扶贫这一项工作,刚开始,我也以为是走过场,现在看来,我们实实在在为老百姓办了事,出了力,老百姓心里也有一杆称。就拿修这一条路来说吧,老百姓把我当救星一样,怕我冻着怕我饿着,把家里最好的房子让我住,把最好吃的留给我,其实,我又做了什么,只是跑了跑路,与相应部门协调了一下关系。”司马慧慧继续说,“驻村扶贫这些日子,我感悟到,的确有很多老百姓很贫穷,因为受自然条件的影响,智力上的缺陷所导致,其实,他们都比我富有,最基本的他们有一个家,我贫穷得连一个家都没有,谁又来扶贫我呢?”
“慧慧姐,对不起!”
“小峰,你并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过年了,人们还沉浸在庆祝新年的喜庆当中,小县城又传出特大新闻,司马慧慧和袁小峰要结婚了。
梁雪梅听说了大哭一场。在司马慧慧和袁小峰婚礼那天,鬼使神差,梁雪梅竟跑到那栋新楼房的正对面,拉开窗帘的一角,看到气宇轩昂的袁小峰拥着小鸟依人的司马慧慧正在举行婚礼大典。梁雪梅呆呆地看着,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似的,心想:我多么明智,要不是自己早看出来袁小峰跟司马慧慧有一腿,勉强跟袁小峰结了婚,袁小峰和司马慧慧依然藕断丝连,苦的还是我自己。梁雪梅的大觉大悟,让她全身发凉。梁雪梅看着她挖空心思布置新颖的洞房,理该属于她的,现在却属于另外一个女人,她满脸的泪水像水珠,冰凉,打湿了窗帘。
再过一年,司马慧慧手里已经抱上了一个眉眼、嘴唇很像袁小峰的儿子。
吕小布见了,没有和司马慧慧打招呼。
晚上,吕小布邀了几个朋友在酒楼喝酒,吕小布喝了不少酒,对朋友说:“怎么样,我还真有眼力早识破,要不我现在还在替别人养儿子呢。”
听的人只顾点头和摇头,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简 介
张富荣,笔名,巴楠,南乡子,男,1968年1月生,陕西省镇巴县人。曾任《百花》杂志编辑。1990年开始写作,先后在国内报刊发表长中短篇小说100多万字。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林业作家协会会员。
地址:723600 陕西省镇巴县林业局  张富荣

电话:13992657868

2#
发表于 2016-11-2 15:14 | 只看该作者
欢迎老师,欣赏您的精彩~这个应该发在文字板块~祝您新周愉快~
3#
发表于 2016-11-3 09:03 | 只看该作者
不好意思,给你移动过去
4#
发表于 2016-11-3 09:43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戏笑九宫 于 2016-11-3 09:45 编辑

首先,感谢超版转移过来一篇文章,看到比较长,还待九宫慢慢学习研读欣赏解析,超版、梦版辛苦!
其次,热烈欢迎新人新作加盟梦游太虚,期待您在中财的精彩!
最后,是首发作品吗?如是望加版权。当然,考虑到作者是新人,九宫代为重新排版加版权也行,但一是需要作者说一下,再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先生今后一定要学会自己排版加版权。
如需九宫代劳须尽快做一下声明,以免影响加精计酬!问好!
5#
发表于 2016-11-3 10:21 | 只看该作者
眼皮子都没眨,看完了这个短篇。然后便是拍案叫好,描写细致入微,人物活灵活现,情节离奇而又在情理之中,一件避雨的小事,在作者笔下竟然酿成夫妻离异,促成一对爱人组合,真是才思敏捷,文采闪耀。像这样的事情在生活中很多,一男一女在一起,就会引起人们的嫌疑,就会捕风捉影,牛毛细的事说成牛腰粗,给那些分不清是非者,留下祸患。主题鲜明,构思精巧。
6#
发表于 2016-11-3 16:23 | 只看该作者
不错,一篇可读性很强的小说。
7#
发表于 2016-11-4 06:54 | 只看该作者
再次品味学习提读,愈加感觉不错!
8#
发表于 2016-11-4 08:38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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