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枫落吴江 于 2016-10-18 09:51 编辑
是谁抛弃了谁
文|枫落吴江
主终于给了我启示，让我放弃了愁和悔，事到如今，我反而有些想念他了。我不知道他胡须多了没有，身板是否依然坚挺，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人是谁？这一切，都与我无缘了。
我爱上他是在冬天，我离开他也是在冬天，那个冬天，冬来得特别早，好像不到十月就下起了雪，这在华北是不多见的，雪花落在地上，蹍落成泥，我把一纸绝情的话，放在了他的行囊。此刻，借一支笔，把这些心里话说出来，也没有征求他的意见，只愿主能够宽恕。
他，叫瑞，是我的前夫，是我的初恋男友，也是一直守我到落雪的人，最后，他随着雪花蹒跚离去，眼神里满是浑浊与失落，更多的是失望与决绝，从那一刻起，我打算把他从大脑清零。
瑞和我是大学的校友，他是学长，我是学妹，因为参加系里的一个活动，我们偶然认识。他是系里的学生会副主席，说实话，相貌一般，一米七的个子，方脸，一幅银框眼镜，甚至显得还多少有些苍老。不过，我初次见他，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似曾相识，没说一句话，脸就红彤彤的。
小学妹，您好，我叫瑞，怎么称呼您？他用的是您，而不是你，他和我说话的时候，身体稍微前倾，表现出很谦卑的样子，嘴角抹着一丝笑容，就像窗外的木槿花一样清雅。
奥，我叫苗苗，王苗苗，叫我….苗苗…….小王都行。我其实不喜欢别人叫我苗苗，因为那是爸妈和家人才能叫的，不知道这句话怎么从嘴里蹦出来了。
你以后叫我哥哥吧，我当你哥哥可以吗？瑞说出这话的时候，我感觉一阵暖流袭过心头，我从小没有哥哥，有个哥哥多好，孰不知道，这是瑞的一个圈套，用他后来的话说，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
后面的事情，不说您也知道，我们恋爱了，爱的死去活来，昏天黑地。每到周末晚上，学校门口的小吃店里，总是有我我们的身影，随后，小吃店旁边的小旅馆里总是有我们欢悦的音乐响起。从那个时候起，我认定了，瑞就是我一辈子的男人。
瑞是我的学长，比我早毕业两年，他要去家乡参加“三支一扶”计划，我还有两年毕业，心里想，去吧，到时候我们再汇合。瑞拉着我的手，说，苗苗，无论我到哪儿，都会等你，只要在一起，我养你一辈子。这句话，现今的我真理解了，瑞是个好男人，他说到做到了。
临走的那一天，在熙熙攘攘的公交车站，我为瑞戴上了我在饰品店为她选的一只翡翠观音挂机，都说男戴观音女戴佛，我是祈求佛祖保佑他，一切顺利。
苗苗，记得，等你毕业，我等你。瑞没有说让我等他，只说了句“他等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使劲攥着我的手，双眼紧紧地盯着我。
到时候再说吧，你好好工作，我好好学习，有缘分我们会在一起的。我这句话说得实在，因为我相信缘分，万一他不再等我，万一我不再爱他，那结局会是枉然。
好在一切是顺利的，我们走在了一起，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告诉自己，命运或许是公平的，等待的结果，是相聚。
瑞生活的地方离我的家乡有一千里地，因为妈妈是从几千里地的南方嫁到我家的，所以对我的选择，妈妈是反对的。
你可是想好了，万一有一天他对你不好了，怎么办？爱情有的时候值钱，有的时候不值钱。妈妈是过来人，说这些话肯定是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却不领情。
妈，你们啥时代的人啊，你们那时候没爱情，你们也不懂爱情，爱情是长相厮守。我倔强的顶撞着妈妈的话，我看到妈妈的眼里满是泪花。
是的，爸爸和妈妈没有任何爱情，他们的结合只是为了解决婚姻问题而已，爸爸懦弱老实、妈妈身材矮小，他们也就是将就着组合一个家庭，生儿育女，了此一生。我至今仍然是这么认为的，他们实在没法给我一个正确的引导。
婚后的生活，是短暂的甜蜜，也是长久的磨合；是爱情的延续，也是现实的纠葛，我们的航船开始漏水，直至风雨大作。
瑞是小县城的公务员，起初一个月一千多块的工资，除了还房贷，随礼金，几乎是月月亏空。我认为这是暂时的，但是，渐渐地，我开始质疑这段貌似爱情的感情。
三年，四年过去了，我们依然没有什么积蓄，这个时候的我有些动摇了，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太难过了。争吵，伴随着时间的流转，我们的生活逐渐被隔阂拉开了距离。
你看咱这是过得什么日子，别人家都买车，媳妇都买一千多的衣服，而我车没得坐，买件衣服都是打折的。我埋怨瑞没本事，瑞总是苦笑，也总是安慰我，日子会好起来的，谁让咱家基础不好呢。
是啊，我也不能埋怨瑞，瑞的爸爸在他十多岁就去世了，妈妈拉扯他们姐俩长大，这婚房首付还是姐姐和姐夫赞助的，瑞出于感激，给姐姐写了一个欠条，这也成为我最后决定离开他的理由，我绝情的说他不考虑我的感受。
瑞从来不舍得给自己买一点东西，就是最贴身的袜子和内裤，也是一个窟窿接着一个窟窿。如果我给他买了一条内裤，他总会说，穿在里面，也看不出来，何必花钱浪费呢，我也没钱给你买什么，你自己多买点衣服吧。
这不马上过年了，我张罗着回娘家，瑞说，咱给爸妈买点啥呢？我说，咱也没钱，买啥啊，爸妈也不会怪。可回到娘家，瑞没有征求我的同意就拿出了一千元交给了我的妈妈，我一下子就傻眼了。这个平常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穷老公咋能拿出这么多钱呢？这在当时可是他每月还完贷款三四个月都攒不出来的啊。
在回我们自己家的路上，瑞和我说，那钱是我借的，爸妈养你这么大不容易，我总得表达个敬意吧。我使劲戳了一下他脑门，说，跟自己父母客气啥，咱条件他们知道。到了现在我才明白，瑞那其实是在乎我，怕我伤心，也是想让我爸妈知道，女儿选这个女婿选对了。
转眼间，我们结婚五年了，这五年来，虽然有争吵，但是我们还是大体上沿着爱情的路线往前走着，只是除了维持正常的生活之外，我们还是没有多少积蓄。
教师节了，学生家长送给我一张购物卡，我伙同几个同事去商超购物，这一切的转变貌似就从这次购物开始。
小苗，你和你对象爱情真伟大啊，我们佩服的不得了，我们这没有爱情的，也只能是花点钱，求得心理安慰了。同事小慈阴阳怪气的说。
小慈，你胡说什么啊，人家小苗对象是国家干部，哪像咱们的老头子，都是卖煤开车的，人家不缺钱，是吧。小蓝打断了小慈的话，拉扯了一把我的上衣。
我淡淡地一笑，回了一句，你们没正形儿，还是你们的老公好，养得你们白白胖胖的。其实我知道，这是同事们在相互炫耀自己的老公，他们也想听句奉承话，但是我的心里却格外不是滋味起来，这爱情，就真的这么伟大吗?
从那一天起，我的抱怨就像着了魔一样，一天多比一天，我开始觉得，我的老公是个官迷，为了当官，天天的吃喝应酬，兜里剩不下一个钱。当然，这是一个长期积累的过程，我现在不得不说，从那时候起，我对瑞的爱开始褪色。
你钱去哪儿了呢？挣一千花两千，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让我和将来的孩子喝西北风吗？
你还得管你娘，你娘从五十多就什么都不干了，不为儿女着想，还没见过这样的父母！
你你看混得那样，人家周六、周末都在家陪媳妇，您看你，整天忙得和鬼一样，能多挣钱啊？
……
我的抱怨开始出现了侮辱的字眼，我越来越觉得我的爱情选择是错误的，我觉得，我正筹备一场演习，一场退出的演习，而，每当暴雨来临，瑞总是一言不语，任由几滴泪水从眼角滑落，那时候，我更生气，我觉得他是在装可怜。
主啊，那个时候的我是多么面目可憎，原谅我，现在，我郑重的表示忏悔，也愿意赎罪。
我把抱怨说给妈妈听，妈妈，总会拿出那一句翻来覆去的话：谁让你去这么远，爱情能当饭吃吗？她接着絮叨着，
我跟你爸爸，一辈子，你爸啥都听我的，虽然我不幸福，但是我觉得起码不受气，你要想过下去，先把财政大权抓住。
我没有认可妈妈的话，但是，我觉得她说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一个家庭，没有积蓄不行，于是我开始死死地盯着瑞花的每一分钱，瑞说我有点神经了，但是他却不知道，我是惦记着他兜里的工作余额，现在想想真是太可笑了。
瑞有一个小外甥，也是唯一的小外甥，他格外喜欢他的小外甥。这不到了外甥八岁生日，瑞便给外甥买了一辆玩具电动汽车。瑞兴奋的叫我到电脑旁，说，苗苗，你觉得这款小玩具车好看吗？我打算送给小外甥，他保准喜欢。瑞没有注意看我的表情，我的感受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似乎并不随着心的感受，我也挺喜欢他小外甥的，但是我此刻却觉得，瑞心里只有他的小外甥。我向主忏悔，我当时着魔了。
我冲着瑞大吼，你有病啊，一个小孩过生日你还送礼物，我过生日，你就请我吃个麻辣烫，还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对钱耿耿于怀，那天我离家出走了，一边走一边哭，瑞在后面喊，我装作听不到，我听到了一声浓重的叹息。
那一天晚上，我再次给妈妈拨通了电话，说实话，在我心里，我的家一直是妈妈在支撑着，爸爸除了会干点儿农活，几乎是家里的牌位，甚至见了人都躲着走。我从小的意识里，妈妈的话就是对的。
毫无疑问，妈妈教给我的还是管老公，控制老公那一套。在我记忆里，我从来没听说过妈妈教给我宽容别人，更多的是让我别受气，别受委屈，现在想来，委屈都给了别人，什么才是自己的，难道只有那种虚伪的自尊吗？我向主再次忏悔，如果再有一次婚姻，我会像独立的小鱼，自由畅游在湖中，而不是做鱼缸里的金鱼。
后来的事情，可想而知。我和瑞的矛盾呈现出乘方增长的趋势，内容从生活琐事转移到金钱，我说实话，自己变俗气了，可是在当时，我觉得自己是现实的，不算什么。
我开始骂瑞窝囊废，没本事，甚至牵涉到了他的家人，我侮辱他的家人，说她含辛茹苦的母亲，说资助他读书的姐姐，甚至捎带上他老家的叔叔、大爷。
瑞从开始的叹息，到后来的沉默，再到后来，他终于给我回了一句：苗苗，你太不可理喻了，你是想让来之不易变成追悔莫及啊。瑞是文学爱好者，他说的话总是那么文绉绉的，我不理睬他，我只觉得，这样吵着，我的生活不至于太阴冷。
再后来的结果，不想可知。虽然我们有了孩子，但我们还是在两年以后分开了，离婚是瑞提出来的，他只跟我说了一句话：我无法给你幸福！婚怎么离你看着办，相恋一场，我不能对不起你。
最后，房子归我，孩子给我，我只给瑞七万元，现在想想，那七万元，对于瑞来说，是多么不吉利的数字啊，“去（七）吧，完了”。这七万还不够人家他姐姐给赞助的首付。
我在离婚后短暂的日子里是轻松的，因为我似乎看到了新生的希望，我可以找个对象，起码能给我富足的物质生活，不像瑞一样，仅仅是个县城的小公务员。我的妈妈说，你以后的路还有很长，以后嫁个有钱的。在母亲的心目中，钱始终是最主要的，那是她嫁给爸爸后，唯一能安慰内心的东西。
虽然离婚了，但是瑞对我的关心仍然是无微不至的。离婚第二年的那个中秋，我们陪孩子一起过。
瑞举起酒杯，先敬我一杯酒，感谢我对孩子比他更多的付出，他说，对这段感情，我要有始有终，我等你两年，如果两年后你仍然围绕着钱和我争执，那我也就死心了。我知道，瑞是给自己机会，也是给我机会，更是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我点点头，没有任何的回应，我开始觉得自己肮脏和低俗，我把爱情怎么了？瑞把爱情怎么了？从瑞的眼神里，我看得出来，他这一年活的很辛苦，很累，准确的说，是心累。
瑞说到做到了，他等了我两年，这两年了，他每月挤出几百元给我，或者给我买件衣服，我却不知道他过得怎样，我也不关心他过得怎样。只到那一个冬天，我发现了一个日记本，才感受到心微微的颤抖，我似乎开始良心发现。
2014年9月14日，周三，晴朗
今天的心是晴朗的，我的心却是多云的，因为我为了所谓的爱情已经一无所有，还要靠借钱生活，而借的钱仍然愿意拿出来给她一点，让她活得好一点……
泪水漫过了嘴角，我知道，我的心开始了复苏的痛。
我给瑞打了电话，我缓缓地说，离两年还要三个月，我和家人商量一下，为了孩子，我们尽量要在一起。“尽量”两个字，说得那么没有底气。
妈妈，依然坚守她的固执，她说，你跟瑞在一起，一辈子也过不上好日子。
冬天总会过去，毕竟我们有感情基础，再说有了孩子。我开始反驳妈妈，我开始觉得妈妈也不是神。
那好，你去跟那个穷小子吧，我以后就当没你这个女儿。妈妈，狠狠地把杯子摔到地上，作为对我的最后通牒。
……
三个月，我依然在彷徨中度过，三个月后，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瑞离开了我，一身灰色风衣，走得那么潇洒，像上海滩中的英雄。
一身冷汗，我醒了，我赶紧拿起手机，再次像着了魔一样打了过去，那边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回应：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时间定格在那一刻，我手机“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壳脱离了电池。
仅仅过了几日，我收到了瑞的来信，信是蓝色的，用红笔撰写，那清秀的小字像是瑞的眼神和方正的脸庞，红色象征着决绝。
苗苗，我说过，等你两年，两年到了，我也累了，保重身体。有一句话我要送给你：只有爱是坚不可摧的，你会明白的。曾经爱你，现在依然爱你，但是不能再爱你的瑞。
我知道，瑞走了，走得那么绝望，甚至都不愿意见我一面，我来到阳台，对着苍天大喊：我错了吗？我错了吗！
我仍然等待着瑞的消息，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过去了，没有一丝风和雨捎来的动静，我知道，我该走了。
我离开了和瑞共同生活了六年的地方，到家乡找了一份代课老师的工作，在父母的干预下，很快嫁给了村后的一个小超市老板，小超市老板妻子意外车祸，撇下了一个儿子。
如今，我离开瑞八年了，他没有再跟我说过一句话，即使来看孩子，也是和孩子玩耍一会就走或者带着孩子去城里玩耍，从不和我说一句话。
我开始时常走进邻村的教堂，跪在主的神像前，任由心痛蔓延，我的自私，我的懦弱，主一定知道。
教父告诉我，爱是为别人着想，不为对自己有利，只求对别人有帮助，爱人也如此，爱不是自私。
不是自私，不是自私，不是自私……
我的脑子里只有这四个字，我想求得上天的谅解，我毫不犹豫地皈依了主，希望主能给残余的人生有所启示，也不知道主是否已经全知道，是我背弃了爱情。
瑞，我想你，希望主能让你感知。（540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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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03832 )
发表于 2016-10-17 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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