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水一样的女孩

田瞳

　　1

　　人和人相遇相识，有时是很偶然的。当偶然的相识演进为一段美好的情缘时，人们又会说那是缘分。

　　江放和南叶也许就是有那种缘分吧。

　　那是一个意外的场合。江放的朋友夏雨开办了一个文学培训班，邀请诗人江放讲授诗歌创作。一次，江放去讲课，推门进去的时候，屋里几个人正热热闹闹说着什么趣事。一见江放来到，夏雨赶快招呼，满屋人的目光都转过来。那时，沙发上坐着的一个陌生女孩慌忙站起来让开座位。女孩一双异常灵动的大眼睛望着江放，不知来的这位客人是谁。就在那一刻，江放的目光和女孩的大眼睛碰在一起，心口不知为什么突然跳了一下。

　　一个引人注目的女孩。第一眼的印象，这女孩似乎有一种奇特的东西，特别是那一对灵动的大眼睛里，两道异常明亮的光束，似有一种烁人的力量。后来江放觉得，他和她的情缘，从那第一眼就注定了，南叶说当时她也有同样的感觉。

　　夏雨为他们作介绍：江放，我来介绍一下，这姑娘叫南叶，她非常爱好文学。南叶听到江放的名字，不禁轻轻哦了一声，立时流露出惊讶的神色，这就是长廊城里有名的诗人江放呀！

　　江放一出现就吸引住了大家，顿时成了谈话的中心。他谈笑风生，一开口就显出了不凡之处，一句平常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有了特别的味道。他的神态又非常随和，平易近人，南叶心里不禁说道，诗人就是不一样！

　　南叶鼓起勇气开口说，您就是江放老师呀！江放点头笑了一下。南叶说，我读过您的好多诗。江放说，你爱好文学？南叶说我只是爱好，不会写。江放笑笑说，欢迎你到文联去玩。南叶说我一定去。

　　就这样认识了。过了一天，南叶果然来文联见江放，她的身影在门口一出现，江放眼睛一亮，心里立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他和这女孩之间有一种非常特别的东西，从此两人就系在一起了。

　　南叶落落大方，谈吐自如，明亮的目光大胆地望着江放，笑着说，那天第一次听见你的名字，我当时真有点不能相信。

　　为啥呢？

　　我觉得江放不能是这个样子。

　　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子？

　　我也说不清。你的名声那么大，我总觉得你肯定与众不同，应该是有点超凡脱俗的味道吧。

　　一见之下使你大失所望是吧？

　　不不，过了一会儿我又觉得你就该是这个样子。

　　南叶说到这里，嘻嘻嘻笑了起来。这女孩漂亮可爱，清纯自然，聪颖大方，有一种特殊的动人魅力。江放接触过许多爱好文学的女孩，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崇拜者，从未有过感情方面的波动。而这个女孩身上似乎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竟然一见面就打动了他。

　　江放看着南叶，止不住心口呯呯地跳。南叶那一双光彩照人的大眼睛里，好似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灵动神韵。当她凝神时，那是一双可爱的毛毛的眼睛；当她偶尔抬眼向上一望，那双眼睛又会突然特别放大，是一双从未见到过的美丽异常、灵光闪动的大眼睛；而当她大胆地望着江放的时候，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又好像有两道烁人的光束，一下就把他燃烧了。江放心里说，他一定要写一首诗，题目就叫：那一双明亮的眼睛！

　　2

　　从那天起，那一双明亮的眼睛成了江放眼前最亮丽的风景。

　　接下来的日子里，南叶隔一天就到江放那儿去一趟。她来到江放的写字室门口，总要轻轻敲几下门，其实门就开着，江放正伏在桌子上写诗。听见门响，转过头来看见南叶站在门口，眼睛立时为之一亮。

　　江放的写字室在一座小木楼上，很清静。写字台靠着窗口，在写字台的一侧还放着一把椅子，是为来访的客人准备的。南叶就坐在那椅子上，江放坐在写字台前，两人隔着写字台的一个直角。南叶的一只手放在桌面上，江放的眼睛忍不住老是望着那只手。南叶一定是意识到了江放的心理活动，她的手就一直放在那儿，并不拿开，好像在等待着。然而江放终于还是管束住了自己，没有让他的手到桌面上去。

　　南叶来了几次后，江放已经熟悉了南叶敲门的声音，一听见门响，马上就站起身来，笑着迎接女孩。南叶说，我来你这儿，打扰你写诗了吧。江放赶快摇头，说不不不，你给我带来的是灵感。

　　每一次相见，都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南叶很爱说话，也很会说话。她说的是流畅的普通话，声音很是好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多半是她在说，江放在听。南叶告诉江放，她原先在玉门有一个不错的工作，在化验室当化验员。可那儿只有她一个女的，她又老是想家。在玉门干了半年，就回来了，这几天临时住在城里表姐那儿。没想到一回来就碰上了她崇拜的诗人，她真是太幸运了！

　　两人的关系在快速发展，南叶望着江放的时候，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又多了一些东西，江放一看见那双眼睛，心口就止不住突突地跳，他就要抵挡不住了。

　　转眼到了周末。南叶说，今天没事了，到我住的地方看看吧。江放说那儿不是还有你表姐吗？南叶说表姐给老板打工，她哪有什么星期天呀。

　　南叶的表姐在一条小巷里租住了一间平房，屋内很简陋，一床、一桌、一个旧沙发，光线也暗。南叶说，这地方太差了是吧？江放笑了笑，并不在意。两人就在沙发上坐下了。

　　坐在这个弥漫着生活气息的小屋里，感觉上就大不一样，不像在办公室里那样拘谨，这儿就随便多了。南叶情绪很好，说起她自己的事，话头扯起来就没个完，好像她有着长长的历史，有着说不完的故事。她说在玉门时多么好，因为那儿只有她一个女孩，大家都宠着她，她的化验室里总有吃不完的东西，都不知道是谁买的，偷偷的就给她放在桌斗里了。江放听着，越发觉得这姑娘可爱，甚至有点不能相信此时他就和这个女孩坐在一起，仿佛是置身在一个美好的梦境中。只是有一点他不能理解，在玉门既然那么好，为什么又离开了呢？

　　南叶不停地说着，两只手还不时地在前面绕来绕去，为她的叙说添加了几分表现力。江放被她深深感染，仿佛失去了自己。这女孩真是妙不可言！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呢？江放问，还去不去玉门了？

　　南叶说不去了，既然离开了，就不回去了。现在我必须赶快找个工作，不然就这样呆在城里算什么事呀？我也不能回农村家里去，我从上中学就在城里，要是再回到农村，人家不笑话吗？江放点头，那也是。他当然也希望南叶留在城里。南叶又说，以后有了工作，还要找个住的地方，这儿太挤，我表姐睡觉有个毛病，一睡下就把我抱得紧紧的，像个小伙子一样……说到这儿，忽觉失了言，忙用手捂住嘴，自己笑起来了。江放也跟着笑，说，你这丫头，真有意思。南叶笑着说，我在你跟前是不是太随便了？不知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时，我一点也不拘束，觉得就像同学一样。江放说，是吗？南叶的一对大眼睛望着江放，闪射着烁人的光束。江放迎着那束目光，心里仿佛被点燃了，喃喃地说，你这双眼睛真厉害。南叶说，怎么了？江放说，你的眼睛里有一种难以抗拒的东西，我已经有点受不了啦，很想拉住你的手，可以吗？南叶抿嘴一笑，很爽快地把一只手递了过去。江放握住那只软绵绵的女孩的手，动情地叫了声，叶子！南叶身子一软，倾倒在江放肩头上，柔弱地说，江放，我们两个是不是心有灵犀呀？

　　两人在沙发上紧紧抱在了一起。

　　3

　　那以后的一些日子里，南叶没什么事做，就在她表姐的小屋里闲着，江放时常去陪伴她。那地方在一条僻静小巷深处，院子里三四户人家，白天都上班去了，只有一个老奶奶，耳聋眼花的，啥闲事也不管，正是情人幽会的好地方。  

　　江放和南叶的关系很快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南叶总是偎依在江放怀抱里，含情脉脉地说，我也不知道是咋了，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心里边全是你，我一天也离不开你了。

　　江放望着南叶的眼睛说，在今天，这样纯情的女孩，全世界就剩你一个了！南叶跟着说，在今天，这样痴情的男人，全世界也只剩你一个了。江放说，就有这样巧，我们两人恰好遇在一起，这真是千年等一回。南叶也跟着重复了一声，是啊，千年等一回。说过一下投入江放的怀抱，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久久没有放开。

　　南叶住的小屋里，桌子上总是摆着一支笔和一个本子，说明南叶天天都要写点什么。江放翻看那个本子，见里边已写了不少文字，全是一些抒情的句子。有一页写的是：“你像太阳的一缕金光，永远在我心头的树梢上轻轻跳荡；你像一片洁白的栀子花瓣，在我心之馨香中径自芬芳；你像飞过青青山涧的一阵清风，在我渴望的心上洒下甘露般的清凉；你像一轮十五之月那样温谧、圆满，在我心中投下飘摇的影幻……”还有一页：“夜色蒙蒙，遥望星空，我在满天的群星中寻找一颗星，它是群星中最明亮、最耀眼的一颗，就似那深情的眼睛一样。虽然我与它有天地之隔，但我们是时刻息息相通的。”

　　江放看了这样的文字，显然是写给他的，心里自然甜蜜，不过他更欣赏的还是这些美丽的句子，想不到南叶能写出这样优美的文句，看来这女孩还是挺有文采的。他立刻夸奖起来，说你能写出这样的句子，肯定有文学才华，你要好好写呀！南叶红了一下脸，说，我哪敢幻想写作呀？我只是想，不要和你拉开太远的差距，就好的很了。

　　江放身边有了这样一个才情并茂的漂亮女孩，生活真是开满了鲜花。

　　4

　　南叶在街上跑了几天，笑着来见江放，得意地说，我找上工作了！

　　是一个南方人开的家具城，南叶给老板看铺面卖家具。第二天南叶就上班了。

　　家具城是个临街的铺面，在一座大楼的底层，空间还算宽敞，里面摆着各种样式的木制家具，挺新潮的。南叶在门里坐着，没有一个顾客，还真轻闲。

　　江放说，这儿不错嘛。南叶说，就是不能随便离开。江放笑笑，说这一下叫拴住了，小马驹不能乱跑撒欢了。

　　南叶说，这儿你不能多呆，老板随时都会来的。给你钥匙，你去房子里等我吧，再有一个多小时我就下班了，中午有两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咱们一块儿吃午饭。

　　江放拿上钥匙，到南叶住的房子去了。

　　院子里很静，不见一个人影。江放开了屋门，一进门就感到一股温馨的气息。到底是女孩子住的房子，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听南叶说，她的表姐最近就要到新疆去了，表姐走后，这间屋子就留给南叶，今后这儿就成了南叶自己的小窝，尽可随心所欲了。

　　江放第一次在小屋里独处，又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可以说，他也是这儿的主人了。桌子上照例放着南叶的笔和本子。江放翻开那个本子，见里面没有新写什么文字，还是以前的那些，看了几页便放下了。江放坐在桌前无事可干，随便拉开了桌子抽屉，一眼看见里边有一本书，顺手拿了出来。是一本旧书，书皮也扯掉了，看不出书名。随意翻了翻，原来是一本抒情色彩很浓的散文集。他看了几页，眼皮忽然一跳，有几行文字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你像太阳的一缕金光，永远在我心头的树稍上轻轻跳荡；你像一片洁白的栀子花瓣，在我心之馨香中径自芬芳；你像飞过青青山涧的一阵轻风，在我渴望的心上洒下甘露般的清凉……”哦，多么熟悉的句子！再往下看，翻过几页后，又见一段：“夜色蒙蒙，遥望星空，我在满天的群星中寻找一颗星，它是群星中最明亮、最耀眼的一颗，就似那深情的眼睛一样。虽然我与它有天地之隔，但我们是时刻息息相通的。”

　　不用再看了，这不是南叶本子上的那些句子吗？明白了，原来都是从这儿抄下来的。当初，江放看到这些优美文句的时候，南叶还红着脸说，我那是胡写着玩呢。那时江放还觉得这都是写给他的，是姑娘内心深处的真情流露。哪想到原来是这么回事。

　　江放不由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南叶呀……

　　他把那本书放了回去，心想，这件事可不能叫南叶知道了，不然的话，她那虚荣心怎么能受得了？这样想着的时候，眼睛无意间又看见抽屉里有一个装相片的纸袋，取出一看，顿时呆住了。

　　相片上是南叶和一个男青年的合影，两人偎依着坐在一个幽静的花坛边，南叶的头歪过去枕在小伙的肩膀上。

　　江放看着这张照片，心里不由一阵纷乱。这女孩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单纯……

　　十二点时，南叶下班回来了，脸上笑得像一朵花，先说了声，等急了吧？

　　江放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南叶说这几天在干什么呢？江放说没干什么，看看书，写写诗，消磨光阴。南叶说又写了些什么诗，拿出来我看看。江放说没什么好诗，随便写的。聪明的南叶很快感到了江放的情绪不大正常，就问，你怎么啦？咋不大高兴呀？ 江放说，没怎么。南叶说我不信，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江放说没有。南叶望着江放的脸，过了一会儿，猜测着问，是不是你的夫人知道了什么？江放说你瞎猜的什么，啥事都没有。

　　南叶还是不踏实，想了想，忽然又问，哎，要是你夫人知道了你身边有个我，他跟你闹起来，你怎么办？

　　江放说，不会的。

　　南叶却追着问，如果真要那样了呢？要是闹起来，你会不会跟她离婚？

　　这个问题江放一下还不好回答，只是说，你今天是怎么啦？

　　南叶笑起来，说我再给你出一道问答题，如果我提出想做你的妻子，你怎么选择？

　　江放说，这是不可能的，就是我想这样做，你的爹娘也不会答应，除非是发生了奇迹。

　　南叶说，那我们就等着奇迹的出现吧。

　　5

　　没过几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

　　又一个周末。江放去家具城看南叶，刚走到门口，南叶就看见了，很欢快地迎了出来。

　　哎，今天老板在呢，你去房子里等我吧。南叶掏出钥匙递过来。

　　江放没有接，他不愿一个人去独守空房。他说我还有别的事，那我先走了。

　　南叶想了想，又说，要不这样吧，晚上七点我等你，咱们找个地方玩去。

　　江放说，好，那就晚上见。

　　晚上七点钟，江放准时到达南叶的住处。南叶正站在小房子门口等着。

　　哎，今晚上不行了，我临时有点事。南叶开口就是这句话。

　　江放愣了一下，什么事呀？

　　南叶说，下午有个买家具的人，说晚上要请我去娱乐城玩一玩。

　　江放颇感意外，你不是说好的要我来的吗？什么样的买家具的人？

　　南叶说我已经答应人家了呀。他是我们的客户，我不好拒绝的。

　　江放说，客户怎么啦？一天有那么多客户，难道谁叫就跟谁走吗？

　　南叶瞪了一眼，不过很快又换上了笑脸，柔声说，好啦，别生气了，明天晚上我陪你还不行吗？

　　江放呆呆站在那里，很有些失落的感觉。南叶立即挽住他的胳膊，像哄小孩一样说，走吧，你送我到娱乐城门口，好吗？这时江放才注意到，南叶已经把门锁好了，就是在门口等他呢。

　　江放随着南叶穿过两条街，一路上没说一句话。到了娱乐城门口，南叶说好了你回家去吧，我进去了。说过，头也没回，径直走了进去。江放站在那儿，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这是和南叶相识以来，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江放有一个预感，今天南叶遇到的人肯定有点特殊，不然她不会这样。

　　第二天，南叶打来电话，喂，中午咱们一块儿吃饭好吗？你来我的房子等着，我请你吃包子。

　　十二点下班后，江放骑车来到南叶住的小屋，正好南叶也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兜包子。南叶笑嘻嘻说，快来吃，小笼包子，热着呢。

　　南叶情绪格外的好，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说，昨夜里一直玩到一点多了才回来，那个家伙特活泼，歌也唱得好，那家伙肯定是对我有意思了，他说今天我是怎么啦，好像不是我自己了，心里觉得跟往常大不一样……

　　江放说可能你也有意思了吧？

　　南叶说，那咋了？你又不可能娶我，如果碰到好的，我也不应该错过。

　　江放说这也太快了吧，你对他还一无所知。

　　南叶望着江放，你吃醋了吧？

　　江放说，我的意思是说不要过于轻率。

　　南叶说，放心吧，大诗人，我对你的爱永远不会改变。说着，伸出手在江放脸上摸了一下。

　　江放没再说什么，心想，其实他对南叶了解得还很少。

　　南叶一点也没管江放的心情，还在不停地说“那家伙”，时间过得很快，不觉就是一个多钟头过去了。江放说你该上班去了。现在江放明白了，南叶叫他来，就是为的告诉他昨夜的事，好像要让江放一起分享她的快乐。这也正是南叶的特点，她有了什么事是不会一个人存在心里的，非要叫别人也知道。

　　接下来，南叶和“那家伙”的关系飞速发展。

　　江放很快就知道了，“那家伙”是物价局的一个工作人员，名叫吕弥。南叶显然是喜欢上了那个吕弥，两个人频频约会。有趣的是，南叶每次见到江放，总要说她和吕弥在一起的情形，似乎她心里的快乐已容纳不下，必须要说给江放听，把江放当成了宣泄对象。江放没想到南叶会这样。南叶对他的感情虽没有变化，但南叶的心事显然已放在那一头了。

　　江放感到茫然。他和南叶虽然爱得热烈，可毕竟是另一种情感，他和她不可能最终走到一起，因而他不能阻止南叶寻找爱情。但南叶这爱情也来得太突然了，快得让江放一时转不过弯来，实在有点不好接受。而南叶却完全不管江放的感受，只知一味地向江放诉说，在江放面前炫耀，好像是要让江放羡慕她.南叶的虚荣心真是达到了极致。

　　按照南叶的说法，那个吕弥简直就是天下难寻，他聪明过人，谈吐不俗，什么都好。最令江放惊奇的是，南叶说，吕弥的单位上还给他配备了一辆专用的桑塔纳小车，每次都是开着小车来见南叶。江放一想就明白了，这又是南叶的虚荣心在作怪，她这样吹牛，无非是显示她的恋人多么了不起。江放听着南叶瞎吹，并不去揭破她，只是一笑而已。

　　这时候江放渐渐冷静下来，想到他和南叶之间的恋情，看起来很美好，其实没有什么基础。哪能想到有个新的男孩一出现，南叶马上就和昨天不一样了。她是个什么样的纯情女孩啊？

　　江放想到这些，连连摇着头嘲笑自己，想不到他一个临近四十岁的诗人，竟然幼稚到这般程度，可笑！他对自己说，现在是应该适时撤退了。

　　6

　　江放不再到南叶的小屋里去。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写字桌前，心里不免还有点失落，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梦境。

　　一天一天，不觉过了两个星期。

　　星期一上午，江放在他的小木楼上翻看新到的刊物。当当当，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江放转过头，十分意外地看见南叶站在门口。

　　叶子？江放惊讶地叫了一声。

　　就是我呀，南叶微微笑着，一步跨进门来。

　　江放看着南叶，觉得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南叶那一双大眼睛又在放光了，望着江放说，咋了？不认识了？

　　江放问，你没去上班？

　　南叶轻轻哼了一声，我不去那儿干了。

　　为什么？江放很感意外。

　　不为什么，不想干了就不干了呗。

　　南叶走到椅子前坐下，扭着头东瞅西看了一阵，似乎是故意有点夸张地叫了一声，哎呀，我有多少天没上过这个小楼了？

　　江放淡淡一笑，你还记得这个小楼？

　　什么意思呀你？南叶又站起来，偎依到江放身边，拉住江放的胳膊，撒娇说，咋啦，对我有意见了？我这不是来了吗？今天让你亲个够还不行吗？

　　不是有人亲你了吗？

　　要死呀你！南叶叫道，除了你，谁还有资格亲我呀？

　　江放有些奇怪，问，你的“那家伙”呢？

　　他？哼，去他妈的。

　　江放惊诧地说，他不是每天开着桑塔纳去接你吗？

　　他有屁的桑塔纳！他一个小小办事员，还能有桑塔纳了？南叶撇着嘴说，一副不屑的神态。不说他了好不好，那小子，太差劲儿了。

　　怎么，吹了？

　　我跟他本来就没有什么。

　　江放看着南叶，仿佛不认识她了。

　　咋了嘛你，还在生我的气呀？南叶做出小鸟依人的样子，抱住江放摇着。

　　一个可爱的女孩又回到江放面前。

　　南叶一对烁人的大眼睛闪闪，流露出无限柔情，在江放脸上亲了一下说，晚上到我那儿去玩吧。

　　江放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要是没有别的事就去。

　　不行！南叶的口吻不容江放有半点犹疑，她说，管你有什么事，晚上一定要来，我等着你。

　　江放听了这句话，心里就有点百感交集的味道，他已经有多少天没听到这样的话了？

　　7

　　暮色降临城市上空。已是深秋，天气渐渐凉了，街上的人不像夏天那样多，显得有点冷清。

　　江放向南叶住的小屋走去。一路走着，不禁问自己，我这是怎么啦？刚刚清醒了几天，心情平静下来了，没想到南叶一来，就又控制不了自己了。这也许就是诗人的性格弱点吧？

　　南叶屋里灯光亮着。江放推开门，屋里坐着一个姑娘，是南叶的同学云雀。

　　江老师来了！云雀一见江放，忙站起身招呼。江放高兴地说，你在这儿呀，南叶呢？云雀说她去街上了，一会儿就回来，江老师你先坐吧。

　　两人就坐下聊了起来。

　　江老师你怎么搞的啊，云雀一开口就抱怨说，你怎么没管管南叶的事？江放问什么事呀？云雀说，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个姓吕的小子，南叶就像吃错了药，认识没三天就恋爱上了，其实她对那个人一点都不了解。我劝过她几次，她也不听。结果呢，没过几天，忽然又冒出来一个女的，说是那家伙的对象，跑到南叶上班的家具城大闹了一场，骂南叶夺了她的爱，多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好厉害呀，南叶跟本不是她的对手，大哭了一场。你看这事闹的！

　　江放听了，不禁暗暗吃了一惊，原来是这样呀！ 早晨南叶在他面前却表现得若无其事的样子，还笑嘻嘻的，你一点也看不出什么来，绝对想不到她受到了那样惨痛的打击。南叶这女孩，你真看不透她了！

　　一会儿，南叶从外边回来了，手里捧着些糖果瓜籽之类。看见江放在屋里坐着，南叶高兴得什么似的，一脸灿烂的笑容。

　　江放却站了起来，向南叶说，今晚上我有事，先走了。

　　你有什么事呀？南叶一下急上来了。

　　江放说，来了几个外地作家，在宾馆里等着呢，我要去陪他们。

　　真的吗？都有谁呀？那我也去见见他们。

　　江放真是哭笑不得，明明是临时编了个理由，南叶却来劲儿了。他笑笑说，你把云雀扔在这儿，自己走掉？南叶说，那有什么，她在这儿玩就是了。江放说，好了，你就留下陪云雀玩吧，我走了。

　　8

　　南叶不再上班，又成了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一天到晚在街上飞来飞去。她不工作也没关系，她家里有的是钱，她的钱包里从来没有空过。

　　当然她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江放的小木楼。南叶在江放身边，可以说就是如影随形了。

　　他们两人都清楚，他们最终走不到一起。南叶说，我们两人就是这样了，结合不了，也分不开。江放说，可我有个预感，说不定到了哪一天，你就会突然转身而去。南叶说，不可能的，叫我离开你，我做不到。江放只是淡淡一笑。

　　晚上，南叶拉着江放去舞场里跳舞。

　　舞场里灯光迷离，人影晃动，音乐震耳欲聋。江放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跳了几曲就说我不想跳了，咱们回去吧。南叶说再跳最后一个曲子。恰巧，下一个曲子是《花好月圆》，江放觉得是个好兆头。没想到就在这时，旁边忽然冒出一个人，向南叶伸出手说，我请你跳一曲好吗？江放意外一愣，赶快推辞说，我们跳一曲子就走呢。那人一听，便知趣地转身了。不料南叶却说，人家请了，不跳多不好意思呀。随跟那人一起进了舞池，转眼就卷入晃动的人群不见了。江放怔怔地坐下，心里很有点生南叶的气，明明说好了跳最后一曲，却跟一个陌生人跳去了。何况人家已经转过身去了，你还偏要去跳！当然跟别人跳一曲也没什么，但这一曲恰巧是《花好月圆》，自己却没有跳上。江放心里觉得非常遗憾。

　　一曲跳完，南叶荡漾着笑意，步态轻盈地走回来。江放没等南叶坐下，说了声走吧，起身便向外走。南叶跟在后边，似乎感觉到了点什么，说你怎么了嘛？江放也不答话，快步出了舞厅。

　　江放送南叶回她住的小屋，一路上没有出声。南叶自然看出来了，回到屋里，很聪明地主动表示歉意，轻声说，你不高兴了？对不起呀，我给你补偿还不行吗？今晚上别走了，你想怎样都由着你，好不好？

　　江放说我回家去。

　　不嘛！南叶一下抱住了江放，撒着娇说，我不放你走，今夜里我是你的女人，任你怎么作践，随你蹂躏，好吗？

　　南叶那样儿就是娇媚，那声音就是绵软，那神情就是令人爱怜。小屋夜静，面对着这样一个多情女孩，一个男人还能走开吗？

　　南叶扣了屋门，扭身坐在床边上，很乖巧地拉了一下江放，叫道，快来撕我的衣服呀！

　　9

　　那一曲《花好月圆》成了江放心中一个解不开的结。江放不是迷信，但他有时候却很在意这些看似偶然的小事。现在好多人都有点相信这类偶合了，以为那就是某种兆示。事情真也太巧了！如果不是《花好月圆》，而是随便哪一支别的曲子，也许江放都不会怎么在意。可偏偏是错过了《花好月圆》。这不是预示了一个不好的结局吗？

　　南叶和那个人消失在舞池里的时候，江放想起来，其实那人已经在旁边隔几个座位坐了好大一会儿了，他一定是早就在打南叶的主意了。这样一想，江放心里更不愉快。那以后过了好多天，一想起这事就觉得别扭。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预兆真的应验了。没想到那一个夜晚竟然是江放和南叶的最后一夜，是他们的告别演出。

　　一夜风流。第二天清晨，两人像一对夫妻一样起了床，南叶送江放出门，临别时说，我今天有点事，不到你那儿去了。

　　从那天起，连着三天没见南叶的面。

　　这有点不大正常。江放觉得奇怪了，三天不露面，她到哪儿去了呢？

　　第四天，南叶来了，一脸灿烂的笑容，进门就问，哎，想我了吗？

　　江放说，没有。

　　没有？南叶叫了起来，我要知道就不来了。

　　江放猜想，这两天南叶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不然她不会不来。但他一句也不问。他知道，他就是不问，南叶也会说的，这女孩有太强的表现欲望，她心里是憋不住的。

　　可不就是，没过三分钟，南叶坐下又站起来，在一旁来回走了几步，像是自言自语，忍不住说，我认识了一个人……

　　江放笑了笑，是不是又遇上了吕弥第二？

　　什么第二第三？南叶好像一下没反应过来。

　　怎么，已经忘掉了？家具城里的故事呀。

　　哼，那个呀！家具城算什么？人家这是电脑城！

　　啊……！江放睁大眼睛，肩膀一耸，两手一摊，故意做出很惊讶的样子。

　　够“震”的吧？南叶得意了，毫不掩饰地笑着，又强调一句说，那个人是电脑城的总经理。

　　啊，大款呀！江放的肩膀又耸了一下，哈，好运气呀！

　　你什么意思啊？南叶不悦了，你说我少女傍大款吗？

　　不是不是。江放赶快摇着手，半开玩笑地说，你这么纯洁高雅的女孩，哪能落入那种档次！

　　南叶哼了一声。

　　这时江放忽然想起一个小细节，那天早晨起床时，他无意间看见南叶衣兜里掉出一张名片，好像就是什么电脑城，一个叫黄什么的名字。当时他并没当回事。现在想想，是不是那个名片上的人啊？

　　江放见南叶有点生气了，便笑了笑，换个语气说，你认识的人肯定非同一般，在哪儿遇到的？

　　南叶听了这话，又露出笑容说，偶然认识的，可以说就是奇遇。

　　你认识的人，哪个不是奇遇？

　　那当然了，我和你相识不也是奇遇吗？南叶颇为自豪的样子。

　　自那以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就少了，南叶隔三差五来一回，一来到没有别的话，尽是电脑城如何如何，那个总经理多么年轻多么帅气，还说那人要送她一台电脑，她没接受，她和他又没什么关系，要他的礼物干什么呀？

　　江放只是听着，并不说什么。他知道南叶说这些只是为的让他听，他也知道南叶的话里有一半是瞎吹，不必怎么当真。

　　有一天，江放在街上闲逛，偶一抬头，意外看见一块牌子：电脑城。这不是南叶说的那个地方吗？出于好奇，信步走了进去。

　　说是“城”，其实不过是二十平米大的一个铺面，摆着七八台电脑和一些配件，没有顾客，只坐着一个年轻老板和一个姑娘，两人好像正在调笑。见有顾客进门，那老板忙撇开姑娘过来招呼。江放各处浏览了一遍，看见镶在一面镜框里的营业执照上写着老板姓王，就随口尊称王老板。那人忙解释说，我们王老板不在。说着，顺手递过一张自己的名片，客气地说，请多关照。如今做生意的人，见人就发名片，已经成了一种时尚。江放接过那名片一看，啊，见过！黄……那天在南叶小屋里见到的名片，跟这个一模一样。再看这人，一下想起来了，这不正是那回在舞场上冒出来的那个人吗？《花好月圆》，至今让他耿耿于怀。想不到在这儿碰上了。原来是他！南叶说的电脑城老总就是他吗？这家伙，跳了那么一曲子，就把名片塞到女孩子手里了。南叶说是奇遇，真也差不多。江放再往名片上看一眼，名字后边注明的是：业务经理。他妈的，明明是老板顾来的一个卖货的，也称经理。如今中国最多的就是经理了。而南叶那女孩也更会吹，又把业务经理抬成了总经理。原来是这么回事！

　　南叶呀南叶，上次家具城的事才过去几天啊？

　　江放不禁为南叶心疼。看着那么清纯那么聪明那么漂亮的女孩，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时再想起当初他对南叶说过的那句话：“在今天，这样纯情的女孩，全世界就剩你一个了。”还说什么“千年等一回”……多么可笑！其实那时他对南叶一点都不了解，他看到的只是她的漂亮，她的多情，就失魂落魄地爱上了她，及至后来渐渐发现了她的一些小毛病，也都因为喜欢她而能够容忍，并不怎么当回事。可没想到这个女孩竟如此轻佻，就像流水一样，淌得这么快……

　　水一样的女孩！

　　江放心想，他应该找南叶郑重地谈一谈，她这样下去怎么行呢？毕竟南叶涉世太浅，过于单纯。南叶需要他的呵护和指引。

　　这天晚上，江放到南叶住的小屋去找她。南叶的小屋里亮着灯光，这会儿不知她一个人在屋里干什么呢？

　　江放心里不觉有些激动。不经意间，他已有十多天没来过这个地方了。

　　来到门前，听见屋里有人说话，可能是南叶的同学吧？

　　哎呀，你别动手动脚好不好？忽听南叶叫了一声，那叫声里含着的是喜悦的音调。

　　江放站住了。事情不大好，里边是个什么人呢？

　　一个男声在笑着说，这不能怪我，只能怪你太招人喜爱了……

　　瞎说！南叶娇嗔一声，我哪有那么好，只是个丑八怪。

　　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丑八怪，你弄得我一天到晚魂不守舍。

　　南叶显然非常喜欢听这样的语言，美滋滋地说，我怎么遇上了你这个家伙呀？你是不是见了漂亮女孩都这样下手？我简直惊讶，跟你跳了一曲子舞，你就把名片塞到我身上，你胆子真大呀！

　　啊，知道了，这显然就是电脑城那个姓黄的了。

　　只听那家伙说，我要不给你名片，第二天你能找到我吗？

　　本来我不想去找你，可你跳舞的时候在我腰里捏了几下，弄得我心里乱乱的。第二天早晨一起来，也不知怎么了，我就特别想见到你。这可能就是心有灵犀吧？

　　江放听到“灵犀”二字，心口仿佛被刺了一下。南叶就这样濫用“灵犀”？她那灵犀也太不值钱了。

　　这时那卖电脑的问道，哎？那天跟你跳舞那个人是谁？你两个是不是……

　　瞎说！你看他能配上我吗？南叶说这话时肯定还撇了一下嘴，她说，我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男人碰过我的身子，你是头一个。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一下就被你俘虏了，你真是一只可怕的狼，色狼。

　　我就是狼，今晚上我就把你吃掉！

　　哎哟你可别吃我，我害怕的很。

　　我非吃不可！你跑不掉了！

　　随着这一声，屋里突然一阵响动，一定是狼扑上去了。紧接着就是南叶欢快的叫声：噢哟，你这条狼！

　　江放忿然转身，快步离开了那个小屋。

　　一夜无眠。怎么也不能平静。从初见南叶，到后来的所有经历，他们两人的一次次相聚，前前后后像电影镜头一样过了一遍。整个是他错了。那时候曾经无比庆幸，他遇到了一个最清纯的美丽女孩，两人都说是“千年等一回”，似乎所有的空间里都充满了爱。却原来不是真的。到今晚为止，才真的看清了。原来是这样一个……是这样一个……

　　不过再一想，他和她在一起算什么事呢？不也是一样的事吗？所不同的，他是一个戴着光环的诗人，而那小子是个卖电脑的……

　　一夜过后，江放仿佛从炼狱里走了出来。早晨，他一身轻松去上班，坐进自己的写字楼，顿觉神清气爽，心境澄明。

　　他在桌上展开稿纸，只觉得文思喷涌，他想写点什么了。

　　当当当——响起了敲门声。

　　南叶站在门口。

　　江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她？昨夜里刚刚演过那一幕，现在竟又出现在他的小楼门口？

　　南叶脸上笑得像一朵花，甜甜地问一声，早上好！

　　江放平静地看着那女孩。

　　女孩还是那样漂亮，那样甜蜜，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闪放光。江放忽然想起，初识南叶的时候，看到她那一双烁人的大眼睛，他就想一定要写一首诗：那双明亮的眼睛。可不知为什么，竟一直没有写出来。今后更不可能写了。

　　南叶说，这几天怎么没到我那儿去呀？

　　江放一笑说，昨晚上本来想去的……

　　啊？南叶忽地紧张了一下，忙问，你去了吗？

　　江放说走到半路碰上个朋友，没去成。

　　南叶这才松了一口气，嘴唇咕哝了一下，眼睛望着别处说，你去了也是空跑一趟，昨晚上我们同学聚会，在云雀家里玩到半夜两点多。

　　噢……江放心里不觉暗笑，故意说，玩到那么晚，回来的路上不怕被狼吃掉啊？

　　你说啥？南叶似乎听出了一点意思，心头一惊。

　　我吓唬你的。江放笑起来，语气一转又说，不过还是注意点好，半夜里什么事都可能碰上的。

　　南叶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江放却像没事人似的，很随便地又说起别的，看上去没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南叶留意观察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心又放下来了。

　　江放说着说着，话头转到了敏感的地方，似乎很随意地问道，哎？你那位总经理呢？怎么样啦？

　　他呀，真棒！南叶听问，心里一高兴，顺口夸耀了一声。

　　江放就问，怎么个棒法？

　　南叶这时才忽觉失了言，脸上一红，忙改口说，我是说他在各方面都很棒，他还说叫我去他的电脑城给他当助手呢，过几天我可能就要去上班了，到时候就没时间来陪你了。

　　那好啊，这可是个好工作。江放当即拍手称快，又问，怎么样，快升任老板娘了吧？

　　瞎说！南叶的脸上又笑成了一朵花，一扭嘴说，那个事呀，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怎么，还没有签订城下之盟？

　　南叶嫣然一笑说，也许哪一天我再遇到一个比他更好的呢？

　　噢，是呀！江放做了个茅塞顿开的表情，意味深长地说，世界大着呢。

　　江放和南叶的故事到此告一段落。几天后，江放去祁连山林区采风，打算一年半载不回来，他要换一种新的生活。南叶再也见不到江放了。

　　南叶也要和我们告别了。我们可以想象，南叶和电脑城的故事不会延续多少时日。不过南叶是一个会创造故事的女孩，不知她在日后的生活中还会演绎出什么样的故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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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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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永红

最初由 昨夜秋风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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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瞳

最初由 汤如浩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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