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幽谷幽兰 于 2016-11-18 12:10 编辑
血溶于水, 志显于境 ——对刘功明诗集《简单地生活》解读和评述
文/幽谷幽兰
生活需要热爱,生活也需要诗歌,我和刘功明同在云贵高原,生活在剑江河畔,许多生活的物象是相同的。功明的诗歌写作出道比较早,我只是进几年才涉足现代诗歌之写作(过去只是写一些散文诗)。读了功明的诗歌集《简单地活着》以后,感到非常共鸣,因为我们这个时代不欢迎简单地活着的人,而喜欢把事情做到极致。简单地活着,生活就有了弹性,有了弹性,才有了写诗作画的空间。
我非常认真地把功明的诗歌放到电脑前,每当写作的时候,就打开诗集,读一两首;有的时候,就有会心的微笑。面对生活,在生活态度的取舍上,毕竟写诗歌的人比较懂得写诗歌的人。写诗歌,需要心境和语境,尤其是语境,没有语境,纵然有静下的心,也写不出感动自己也感动别人的诗歌。我就这样一首一首地读下去,陡然就有了写一点评论文字的想法。因为笔者在大学时期学过一些文艺理论,对理论的事情也比较敏感,就开始思索功明的诗歌属于哪一类?是现代派?还是传统诗歌?最后的结论还是传统诗歌。下面分节进行解读。
一、想象服从语境,语境来自心灵
刘功明诗歌的想象力充沛,有的时候,常常令人惊叹,如《我看到一棵树和绿色正在奔跑》,就是一首呈现自由精神的诗作。一棵树是象征的,实际上指一个人,一个人就是一棵树;而“绿色”是滋养人的,是充满生命活力的象征,一棵树和绿色进行奔跑“比赛”,就使得一个人的精神世界精彩纷呈。现代诗歌,应该是通过物象抵达精神创建的,作者无意于为写物象而写物象,通过写树,写人,写人的精神世界,把人的精神世界蕴含在物质的景物里,确实难得。作者的诗歌大多是明朗的,极少有艰涩意象,但偶然也会有禅意无穷的诗章,如《空房子》:
风来过,雨来过,月亮来过 蜻蜓轻敲旧时光的窗口 蜘蛛铺好柔软的网 空房子的秘密 始终不肯从尘封的故事里 走出来
《空房子》这首短诗的意境是空濛的,具体的诗核在哪里,这是需要读者参与的,作者并没有讲明是在讴歌美?还是肯定人的内心的秘密不可侵犯?功明的短诗《老坛子》也是这样,诗歌里有老坛子的外表形态,有新娘、少妇、老妇人对它的喜爱,也有作者对它的厌烦,然而,“我有十三次想把它扔到门外/却一次次被它/吞在坛中”,这样的表达确实出于读者预料之外,令人想到强大的世俗,不管世俗是合理的,还是不合理的,但它的强大的力量几乎是无法拒绝的。功明的诗歌《啊。再也没有曼德拉》采取了直接抒情,而且是国际素材(作者很少写国际上的事),虽然是直接抒情,作者也没有胡子眉毛一把抓,而是抓住了曼德拉性格里的认真和坚韧,“就这样说吧,曼德拉,你是战士/你又不是战士,你是村庄里最好的最温馨的男人”,写出了作者心目中的曼德拉。功明热爱我们所居住的小城都匀,也热爱黔南,他的诗歌《回到黔南,回到森林》(组诗)就表达了这样的情怀。
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到处充满了浮躁。面对浮躁,需要保持足够的心静。以物象去曲折地抒情,也是功明诗歌的一个特点,如他的诗歌《我把自己暂时比喻为月亮》就写得非常安静,意象也显得奇特。在作者诗歌里,把月亮其他唯美的功能进行了隐身,而突出了月亮“圆”的特点。笔者也在想,生活里大致分为两种人,一种人是有棱角的,是非鲜明;一种人是圆滑的,明哲保身。明哲保身是容易的,保持棱角就很难。写作需要写作者对世界保持清醒的审视,而现实生活则需要人的圆滑,这就使得写作者处在非常尴尬的境地,于是,“我老去的时候是一粒纽扣/你可以别在衣裳/或是遗忘/在你不曾想起的地方”,由此看出,作者宁愿选择做一个普通人,对生活保持一定程度上的宽容,以保持心境的宁静。如今的世界是一个物质化的世界,人们选择做的事情很多,以保持自己的物质享受,而作者却选择了热爱诗歌,甚至是去探望朋友,也会“拎着一串诗歌去看你”,这是一种心境,也是魏晋情怀。功明在诗歌里为自己增加了人生难度,“拎着一串诗歌去看你”,不是为了娱乐,而是为了心灵的安逸,因此,作者在出发之前,“我在剑江河把自己/彻底地洗一遍。从皮肤到体内/到灵魂,太多的泥沙需要冲洗/去看你,我必须是一个清澈的人”。可以说,作者选择的生活是干净的生活,远离物欲,所以,可能为一些人认为不识时务,但是,作者甘愿这样,就有了“越来越喜欢一朵云/我终于可以把自己挂在半空”的诗句。笔者把《我把自己暂时比喻为月亮》附录于下:
没想过这样修辞自己 一些浮躁,一些棱角消失之后 会和圆关联 我把自己暂时比喻为月亮 我老去的时候是一粒纽扣 你可以别在衣裳/ 或是遗忘/ 在你不曾想起的地方
二、物象来自心像,心像来自渗透
刘功明是善于用物象写诗的,他的诗歌《高原上的酒》即是写物象的,其中写了抽象的酿酒过程,“血性的闪电/骨头里猛然炸开/一朵朵展开的石榴花”,写出了酒的升华之美。作者的《桃花雨》是写物象的,不是写印象,而从一定程度上表达了生活本质,那就是——生活无常。人生有常的是心境,是奋斗之心,无常的是历程和结果,“人生是一场花雨。谢幕的黄昏/随时窥视桃林,冷艳的意境/这一切,令我躲闪不及”,是啊,人生难得主动去寻求一些因果,很多时候,必须被动地去接受。功明作为一位男性作者,对桃花却有着独特感受,《桃花》一诗里,呈现的是桃花洁美的品质,是不与俗世合作的桃花,是有着独特内心品味的桃花,是可以给是世界和他人带来美好的桃花,“一个被桃红点缀的春天,秘密次第打开/绽放在我的窗外”。功明热爱黔南,在不少诗章里讴歌黔南,在讴歌的同时,不忘记对百姓生活的关切,如在《在黔南的天空下歌唱(组诗)》里。有对写给南下打工的农民工兄弟,也有卖羊肉粉的布依族女孩,诗歌里充满了切肤之痛。作者的心胸是宽阔的,当日本遇到海啸自然灾害的时候,他还写了《春天事件,日本东海岸》,自然灾害是人类的灾难,所有地球人都应该面对。作者在这首诗歌里,写了对“五十死士”的赞叹,也有对中国医疗队的讴歌。
刘功明还有些诗歌是写印象的,如《夏天印象》,印象不是小资情调的风景画,而是普通百姓生活的艰辛,“每个人必须抓紧干活/呐喊显得苍白无力”。《在长沙的屋檐下听雨》是写意境的,也是写印象的,作者的想象力惊人,意识流恣意地展开,从一滴雨,到浏阳的花炮,到一群马,一层层深入下去,对雨水的解读就有了文化韵味,再联系长沙的楚文化背景,读者就会产生更深切的感受。《春天现场》也是写印象的,是短诗,却有着点穴一般的气场,“许多人在高原的最低处/突围,雨雾包裹”,一个“突围”就点出了许多人的生存状态,面对生活强大的阻力,必须突围,突围成功了,就自由了,否则,“春天的现场七零八落”。可以说,春天的现场也是人的现场,一定会被强大的外力切割得七零八落。作为诗人,作者为村官写过诗歌,为古镇写过采风诗歌,更多的时候,他把自己的视线瞄准了平常百姓,如《最美护士》写的是庐山县医院护士张艺川,写了美丽护士心中的隐痛,“阳光给了你纯洁的之翅膀/我无法猜测你内心伤痛的河流”。诗歌《汪策,还在阳光路上》,写的是在“4.20”庐山地震中死去的志愿者,“红的花,白的花,或是更多的人间春色/从来就没有离开你半步”,于是,一位赤诚的志愿者形象,跃然纸上。
作者还有些诗歌是有哲理的,哲理的事情,用诗歌表达有难度,因为一不小心就成了理性直叙。诗歌,毕竟是感性的文体,理性过强,就少了审美韵味,而功明是比较注意把哲理“藏”起来,藏到具体的物象里,甚至藏到读者司空见惯的物象里,就会催发读者的想象力,使读者在审美的享受中感受哲理,或者是“意会”哲理,比如《高处,或者低处》:
一山高过一山,季节的轮回略显苍白 比麻山高处一截的泥巴颜色 石头垒成的房屋,被山风灌满 树木急速退去,石板路上 裸露着村寨,一根根坚硬的石头 阳光行走在大山的每一个角落 高处或者低处 充满希望的种子,再一次挣扎 拱颇麻山腹地的沉寂,哔哔啵啵的声响 是这块土地弹奏的生命强音
三、借助物象抒情,抵达生命的本质
借物抒情,也是刘功明诗歌的又一个特点,他的许多诗歌借助物象的辐射,更好地表达自我。借物抒情,要比直接抒情要优美而富于内涵,于是,在作者的诗歌物象群里,我看到了薰衣草,看到了黔南的斗篷山,看到了冬天的雪,看到了全国各地的雨水,还有旧棉袄、瀑布、土豆…….如作者的《在威宁做一个幸福的土豆》,就是典型的借物抒情诗歌。在这首诗歌里,土豆是隐喻,作者首先定性做一个土豆是幸福的。然后再告诉读者幸福的根源——阳光(这会使读者浮想联翩)。其次是环境优美,“低头是湖泊,抬头是月亮”,“白云悠悠,天气晴好”,美好的环境营养了美好的心境,做一枚土豆,确实是幸福的。作者把自己的笔名命名为——剑江之鱼,也是一个隐喻,他的诗歌《在中秋做一尾鱼或者月亮》,使人想到,做一尾鱼是幸福的,“尽管水中浑浊或许还有玻璃碎片/尽管香气四溢的鱼钩上下诱惑”,依然愿意做一尾鱼,因为鱼的身体被水包围,因为鱼的生活是简单的,在鱼的物象里,有作者太多的人生感悟。当然,作者也有诗章是直接抒情的,如《妈,你在哪啊》直接抒发了对已经过世的母亲之思念,“没有您的年节真的乱了方寸/眼泪常常从心底漫上来……”亲情悠悠,催人泪下。《母亲的汤勺》是写母爱的,也是作者的真正自我解剖,作者把年幼时的姊妹三个比喻成三颗“豌豆”,而且自己“或许我是最不成熟的那颗豌豆”,然而对亲情的依赖是共同和终生的,“在您的白发中,我一直/讨要那个一生一世的汤勺/喂养我的季节,喂养我每个黄昏”。
诗言志是中国传统诗歌的一贯风格,作者在不少诗章里用诗歌直接,或者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生活态度,如《晾晒》即是彰显个人修养之重要的,一如诗歌里的叙述,“我就常常/把自己挂在人生的绳索上反复晾晒肉体和灵魂”。还有《一粒种子从秋天的缝隙挣扎着掉下来》,足以表达生命的坚韧。再如这部诗集里的核心诗歌《简单地生活》,是写心境的,却有哲学的意味。人生到底是简单地生活好,还是复杂地生活好呢?当然很多人会回答,简单地生活好。问题在于当人们有了一定的选择主动权的时候,是否还能主动选择简单地生活?功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简单地生活,尽管生活里有很多的不如意,作者依然坚毅地“以柔软的姿态/简单地生活”。作者还写了一首诗歌《关于人,关于生活》,也是包含了“简单生活”的内核,这首诗歌具有很宝贵的“草根诗歌”的情结,提倡诗歌的语言、意象等,不要太艰涩,要让老百姓读得懂。还有诗歌《梦的顺序》——是写心境的,写出了一个男人的宽广,下面摘抄如下:
我的梦一般是沿着这个顺序开始的 每年涨一点工资 儿子健康成长,高过我几十公分 然后读喜欢的书籍,写喜欢的诗,或喜欢的文字 当然,要抵达幸福的彼岸 我需要从骨头里抽出闪电和雷鸣 去交换阳光和雨水 希望我认识的石头和树木 比我活得更长久 希望地球村没有战争和灾难 希望丰收和富足 希望每个人心中的梦都圆了 再来圆我
人大都是自私的,但作者在诗歌文本里,鲜明地呈现了自己的心态,这样的心态即是“大同心态”,有着鲜明的儒家文化色彩。《年代书》是他少有的叙述类的诗歌,他从六十年代,写到七十年代,又写了八十年代,不同的年代有不同的特点,在诗人的眼睛里更是精彩纷呈。作者写了六十年代的清贫,写了七十年代的上山下乡,写了八十年代群体性的幸福和个人生活的无奈......笔者要说的,一个人活在世界上,常常要经历选择以及被选择的考验,萨特说过“选择即命运”,命运的事情虽然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具有很多的偶然性,但是,选择却是需要积极主动的态度:到底是选择在助人中得到快乐,还是在快乐中选择助人?是选择面对烦恼保护清新的心境,还是让心境跟着烦恼游行?一个人的阅历有长有短,一个人的读书有多有少,在一定的范围内,还是可以选择和广阔的心灵住在一起,虽然很多时候,面对这个物质主义的世界,不免尴尬。
黔南的都匀虽然是个小城,写诗的人却不少,刘功明有写好现代诗的心灵条件和外在资源,相信你会写的更好。
2016年11月于工作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