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冯红梅 于 2016-11-24 20:31 编辑
七颗鸡蛋的故事 冯红梅
“我只要看到鸡蛋，就会想起我那七颗鸡蛋来，它们曾经肩负使命，费劲周折，还好，最后终于完成了交给它们的任务，最终没有留下任何遗憾给我，恰恰因为费劲周折，倒给我留下了抹不去的回忆，非常美好的回忆，经常让我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如此刻，那七颗鸡蛋的故事，又是令我想笑起来。于是，自从与七颗鸡蛋发生了一些故事之后，我再便也忘记不掉了。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们了，我参与有关七颗鸡蛋的故事，我也是其中一个主人公。” ——题记 一
回忆总离不开苦涩。因为艾丽娅给我讲她的这个故事的时候总是皱着眉头说：在我的记忆中，那段岁月，是充满苦涩的、干涸的、无奈的、疾苦的和时不时还可以跳跃出来一丝或者几许好笑的事情来的。故事就发生在我五岁左右的时候吧，应该是的......每次，我听这个故事的时候总会笑得前仰后合，然后眼里还会流出眼泪来，然后就是再有朋友加入，我还是会让艾丽娅给我们讲她的“七个鸡蛋”的故事，今天来了好几个朋友，大家吃过我做的精致而美味小点，觉得还应该进行些什么活动，于是，我就请艾丽娅给我们大家讲她的“七颗鸡蛋”的故事。
艾丽娅是这样说的——
我只要看到鸡蛋，就想起我那七颗鸡蛋来，它们曾经肩负使命，费劲周折，还好，最后终于完成了交给它们的任务，最终没有留下任何遗憾给我。恰恰因为费劲周折，倒给我留下了抹不去的回忆，非常美好的回忆，经常让我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如此刻，那七颗鸡蛋的故事，又是令我想笑起来。于是，自从与七颗鸡蛋发生了一些故事之后，我再便也忘记不掉了。对了，忘记告诉了，我参与有关七颗鸡蛋的故事，我也是其中一个主人公。
二
要说的话，还得再早一些。我是家里最小的，前面已经有了哥哥姐姐了。可是听爸妈说，即使我在当时再无法多张嘴吃饭的尴尬时期出生，爷爷也是欣喜的。记得爸妈说，我刚出生没有几个月吧，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就给不见了。爸妈回来发现我不在床上，吓了一大跳，以为被谁偷了去呢。后来一想，缺吃少穿的年代里，谁还会偷带嘴的东西？可是他们怎么也找不到我，战战兢兢给前来看我的爷爷说了此事。还是爷爷厉害，左右查看，结果双手一使劲，就把床拉开了，原来我给掉床底下去了。可能因为裹着我的小被子包裹着我卡在床畔与墙之间，我竟然还在熟睡，丝毫没有感知我掉下床了。只记得他们讲，爷爷很生气，说连个孩子都顾不好，再掉下去，有你们好看的。还听说，爷爷是双手往背后一背，气鼓鼓地走了。那会儿，我前面还有二个姐姐一个哥哥，想来爷爷一定急着回去看护他们去了。我就这样和父母在一起生活，没有记忆自己再被掉床底下去。可是我的日子真得不好过，爸妈那会上班太忙了，妈妈在距家几十里的小医院上班，爸爸在县城上班，动不动就被调换单位，我就跟着爸妈一会这个地方住，一会又搬那里住，竟然还时不时穿插着在农户家里居住，于是，我就多了一个爸，一个妈，还有一些光头哥哥，我称呼那爸是奶伯，那妈是奶娘，他们家是我的奶娘家。这都是后话，暂时和我的七颗鸡蛋没有太多关系。只不过他们家四代人没有一个女孩子，我去了，倒是值贵的不得了。
七十年代，家家户户的光景都不好。我游走于西安的瑞丽阿姨家、咸阳二姨妈家、还有那个农户人家、爷爷的老宅里和我的根据地爸妈身边，晃着晃着不觉我五岁多了。五岁的那一年真得很苦涩。提起了我就想哭。吃饱的日子倒是有，吃好的日子太少了。记得爸爸单位的一位阿叔家的大妈，总会变着法子做吃的。有一次她就像变戏法一样，从厨房端出来的是一碗特别形象的“水围城”饭，也叫“搅团”。我很好奇，问为什么叫“水围城”呢，她说你自己看这像不像一座堡垒呢?我便自己查看，哎，的确是啊！碗中央是金黄色的跟堡垒一样的面糊，周边是用盐和醋跟辣子调出来的辣红的汤汁，满满的快要溢出来一样，几根特别翠绿的野菜叶漂浮在上面，那个给我留下的印象是视觉的冲击力很强的画面。我看呆了，不知道从何下手去吃。只见他们用筷子夹一块那个面团，在汤汁里沾一下，就把红红的辣子裹着一起进了嘴巴，顺带一二根菜叶，我好奇的是他们吃饭不嚼，直接下咽。我吃了一口，嚼了半天怎么也咽不下去，最后感觉粘在了喉咙眼上，为此直到现在我无法与大伙去吃搅团，因为我不会吃。虽然过去很穷才添加这个打牙祭，这个吃完没有多久肚子就会饿，但是当时一吃就会肚子胀。现在的人们吃这个是越来越讲究了，作料更齐全，味道更美味，是作为一种粗粮细作的方法，来吃一种新鲜感，或者说怀旧感。这个搅团，更是一种热闹饭，女人的最爱，吃着搅团，说着家长里短，就和那一锅浆糊一样，理也理不清，说着说着也就吃完了。她做的搅团让我一直对当地人有种敬佩的感觉，好厉害，这也可以成为“饭”！他们一家人特别好客，我和那七个鸡蛋的故事就是从他们家诞生的。
三
那一年，父母同时住院，那个医院很奇怪，女病号一栋楼，男病号一栋楼，而且之间还相隔好几十米远。医院有规定，病号不许私自离开回家，所以爸妈基本都住医院里， 我就被那个会做“搅团”的大妈搂着睡觉。可是我也想爸妈啊，非常想的时候就偷偷跑去医院看爸妈，刚开始大妈一家人急，看我不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就发慌了，就开始找了，有时候正找着我就已经跑回来了，有时候也会被他们在医院逮住，他们太担心我了，但是我感觉我长大了，他们白天那么忙，我可以照顾我自己，瞧，那会儿我已经独自去医院五六次了。那一条通往医院的路我已经非常熟悉了，有一次我甚至在路上采了两束花插在爸妈各自的床头柜边，病房里的人都说好看呢。我真得很想爸妈，想和他们在一起，可是爸妈的医院不许留陪护，我心好难受。
那一天，外面的阳光很温和，我听到鸟儿欢快地叫，还看到阿雄带着它的宝宝跑出来晒暖暖，我更想爸妈了。我看到徐阿姨家里的来航鸡下了一只蛋在“咯咯咯”地叫，我跑到阿叔面前难受地告诉他我想爸妈了，我想给他们煮鸡蛋送去。老叔抱起我问我要煮几个鸡蛋给爸妈，我记得他家小哥哥有一次说一个礼拜有七天。至于一个礼拜是多长我不知道，我只记下了“七”。我看着老叔说七个七个，我要煮七个。我不知道那会鸡蛋值贵得了不得，谁家舍得吃鸡蛋？都是拿去换钱买米面来。阿叔却说好，就煮七个。我不知道阿叔用什么法子说服大妈，总之阿叔从家里拿出来一个搪瓷罐，里面有七个鸡蛋和一罐子的水，放在办公室的大铁炉子上煮，不一会儿水就开了，七个鸡蛋在水里跳起舞来，很快就给煮好了。这次我很认真地对老叔说我要拿着鸡蛋看爸妈去。老叔把我从他的腿上抱下来，还亲了亲我的额头，掏出他口袋里的蓝色大帕子，仔细地把鸡蛋包起来，他已经很放心我一个人去医院，因为他有好多次都是偷偷跟在我后面，直到看到医院大门才消失。当然我全然不知。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威武，那么个小不点就会做出那么大的事情。阿叔牵着我的手，送我走出单位的大门，摸摸我的头顶说了句路上小心，早点回来。而我在他还没有说完，就准备上路了。
四
天气真得太好了，风吹过来都是温温的，蝴蝶在我的肩头飞过来飞过去，不舍地飞离我左右，我想起我头发上的蝴蝶结，那是阿叔家大妈给我扎的，一定是因为蝴蝶结太漂亮了，引逗着蝴蝶呢。我记得我是一直在哼着我不知道是什么的歌，提着蓝色手帕，我想起了“咕咕咕”叫的那只来航鸡，那颗鸡蛋和我帕子里的鸡蛋一样热乎，我记得我停住了脚步，坐在路边的草地上，帕子裹着鸡蛋在我怀里，贴着我的肚皮，温温的，暖暖的和头顶上的阳光一样温热。我打开了手帕，我的口水一直在往肚子里咽，我点着帕子里的鸡蛋，告诉它们一会要乖乖听话，还要欢喜地让我爸妈吃了你们，否则我就不理你们了。说着说着我打开了一颗鸡蛋，我的口水流了出来，被我剥光皮的鸡蛋白嫩嫩，好光滑，我说我想吃一颗鸡蛋，然后把其他的给你们带来了。我又说，只吃一个就好。我剥着白嫩的鸡蛋清一边咂嘴一边给嘴里塞，好好吃的，我嚼得很陶醉，然后把圆嘟嘟的鸡蛋黄手一扬就丢进草丛里了，我拍拍肚皮，一副好满足的神情，我要赶着给爸妈送鸡蛋去了。我包好了鸡蛋又开始蹦蹦跳跳哼着歌前行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咕咕咕”叫的来航鸡下的鸡蛋老在我眼前晃着，没有走出多远，我又停住了脚步，坐在草丛里，打开了另一颗鸡蛋，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吃着鸡蛋清，还是和刚才一样，手一扬又把一颗鸡蛋黄丢去。我看着帕子里的鸡蛋，包裹好又上路了，哼着歌，和蝴蝶与阳光一起快乐前行。我的眼前总是晃着那只肥大的来航鸡，还有它下的那个热乎乎的鸡蛋，不知不觉我到了爸妈的医院。走进住院区，我惊叫起来，我竟然看到爸妈互相搀扶着在空地上活动呢！
我的眼里溢着泪水，跑过去几乎要冲倒他们，我扑进他们的怀里哭着说想他们，要和他们回家。我记得爸妈慌乱而开心拥着我，不停问我怎么来的，怎么提个脏了的蓝帕子，我才想起鸡蛋了，我高高举起帕子告诉它们我给他们送鸡蛋吃来了！爸妈同时伸出手指着我高高举起的帕子，互相看着疑惑地问我：你说这里装着鸡蛋？我用力地点点头。可是我放下胳膊，低头看看空空的帕子，忽然就大哭起来，这一哭，爸妈更慌了，抱着我，哄着我，直到我不再哭了才问：那鸡蛋呢？我想起鸡蛋，是呀，鸡蛋呢？我拍拍自己的小肚子说：在这里，在这里呢！
五
同伴们听得都很认真，直到听到这里不知是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她这一笑不打紧，所有人都笑起来，也照模做样地拍着自己的肚子说：在这里，在这里！然后互相打趣地又笑。艾丽娅也笑，她笑得很温和，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个场景，好像到这个节拍的地方就会使大家笑出来。可是笑着笑着，同伴格雅就擦起了眼睛，催着说：安静，安静，快点继续讲给我们听！艾丽娅就坐正了身子说——
爸妈笑了，一边抚摸着我的肚子一边问：肚子里面有几个鸡蛋呢？我很认真地说出那个“七”来，我的“七”字的音还没有拖完，爸妈就已经惊骇不已地同时问：七个？你说小肚子里装了七个鸡蛋么？看着一脸认真的样子，爸妈苍白的脸上浮出红晕，那是着急上火了我想。他们问了我好多次肚子疼不疼？肚子涨不涨？我每次都说不疼，不涨。但是我看到妈妈特别着急，只听妈对爸说：不行，我去请假，咱回家！我听到爸妈要和我一起回家，竟然欢呼雀跃起来。
一路上我在他们身边左右奔跑、跳跃，开心得不得了。可是妈妈这边拦住我，那边爸爸拽住我，总是担心我的肚子会出事，不让我蹦蹦跳跳。忽然，妈妈蹲在地上，这个举动吓坏了爸爸，他紧张给问妈：是不是不舒服了？妈没有回答，却身手从草丛里摸出一个沾满尘土和草籽的小圆球给爸看。当时爸“啊”了一声，笑了，把我抱起来亲着我的脸一个劲说：捣蛋鬼，吓死我们了。我还不知就里，看他们笑我也跟着笑。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妈妈找到了那七个鸡蛋黄，她才彻底地送了一口气似的。我却指着那七个鸡蛋黄：就是它们，就是它们。妈对爸说：我是想起了妞妞不吃鸡蛋黄的，否则要是这么点大的人吃了七个鸡蛋，会出人命的。妈笑了，爸也笑了，爸的胡子扎得我脸生疼，可是我也跟着他们一路笑回来的。
到家了啦，我欢呼着，阿叔从爸怀里接过我，一个劲说把娃想疯了，你们快点回家休息吧。我硬是从阿叔的怀里挣脱出来，我要和爸妈在一起，那天回去都已接近下午。妈妈把那个七个鸡蛋黄用清水冲去上面的浮土和草籽，到底是来航鸡下的蛋，黄灿灿的鸡蛋黄，妈妈用那七个鸡蛋黄给我们三人做了一锅鸡蛋挂面，那天下午，最不爱吃挂面的我吃得特别香，那个晚上，是我很久以来睡得最香甜最踏实的一夜，我还做梦了，梦到我的七个鸡蛋，就像七个士兵，在等我发布命令，我说，你们要被我们吃掉。七个鸡蛋雄赳赳气昂昂地自己剥掉外衣，跑进我的汤锅里，它们拉着挂面的细柔的手跳着舞蹈，我开心地笑，笑着笑着，笑醒了，爸妈已经 不在身边，阿叔说晚上妈的病又发作了，半夜爸和妈返回了医院。桌子上，还有一碗鸡蛋挂面，阿叔说是给我留的，我又听到了那只来航鸡“咕咕咕”地叫着，看到了它刚下的蛋......
故事讲完了，格雅在嘤嘤地哭泣。我们都默不作声。我想以后再不让艾丽娅讲这个故事了，就让那个时代、那个悲伤的故事过去吧，往前看，日子会越过越好起来的，我听说艾丽娅的父母去国外旅游了，他们现在很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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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24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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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30 11: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