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营养午餐闹出来的屁事

岩水

        
        时光滴漏，是洞穿人心的金刚钻，是剜割人心的杀猪刀。好不容易守到东方鱼白，好不容易盼到曙光旭日。可是，光彩照人的初晨美景宛如肥皂泡影，很快就破败于雾霾沈沈的阴冷与凛冽。
        
        啊，下霜了！地面树梢，白白的，皑皑的，好似不经意间早生华发。马校长一夜难眠，眼泡红红的肿肿的涨涨的憋憋的疼疼的，营养午餐像个病瘤疙瘩癌发在他心里。
        
        昨天午餐十分，戒备森严，全封闭管理的校园，不知道门卫TMD是发癔症打盹，还是吃错了避孕药，竟然放进来两名不明身份的家伙，他们混入餐厅，自称报社记者。口无遮拦的学生们闯进储藏室，搬出两箱鸡蛋，打开一看是坏蛋，又打开一看还是坏蛋。搬出两篮土豆，拿出一个是出芽的，又拿出一个还是出芽的。搬出两盒鸡腿，好家伙一个鸡壳郎下生长七条腿——
        
        这能怪谁？学校餐饮这一块不归他校长管理，人家直属教委“营养办”，他鞭长莫及，插不上手。何况除夕夜，伴随新年钟声的敲响，他的手机铃声提醒他私设的个人小金库银行卡上转入50万。想起年终效忠的时候，那只拍打他肩膀的手，和那副皮笑肉不笑露声不露色的脸:好好干，好好配合，新年就有惊喜。贼船上，他马校长不是船长，不是水手，只是一名浑浑噩噩醉生梦死的普通乘客。
      
        眼看着学生们七嘴八舌放任自流捅大蚂蜂窝的时候，学校外来了一帮彪形大汉，他们径直奔向“记者”，推推搡搡，搡搡推推。照相机掉地下了，镜头摔碎了，芯片扣出来了，“记者”的头敲出血了，脸也被迫彩画了，真TM出尽吃屎洋相。警车来了，“记者”被带走。


        当时他马校长没有在学校，也没有中午饮酒。他是和柳黎在二人世界三寸天堂里玩饿狼追小羊骑马驰骋的草原游戏，偏巧腾挪澎湃不到一半，就被特殊号码紧急召回学校。所以，他不是见证人，他是后来听人汇报的。警局里，那二人才亮明身份，TMD真是记者！
        
         事就这样闹大了，糟糕了，上报了，捅蚂蜂窝了。
         
        柳黎，很性感，圆圆白白的脸，长长直直的腿，臀部比肩宽，屁股比胸高。最叫人血脉喷涨的，更有她那勾魂索魄的眼，倨倨翘翘的嘴，奶油发亮的皮。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注射了多少美容养颜针，柳黎四十岁的人妇简直就像十八岁的小姐一样骚，一样浪，一样欲望无止境。柳黎的女儿在他马校长的学校上高三，听说他马校长有本事给高考学生净加50分，她这位心高气傲的妈妈缠扰他好多次。他实在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拜倒在柳黎的石榴裙下，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不风流成鬼。
        
        营养午餐的事，打记者的事，纪委将要进驻学校的事，等等这屁事那屁事，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狗链蛋事。昨天子弹上膛，跟柳黎只进行到一半，玄而又玄，塞而未发，才真是害人精。人这种动物吃半截留半截的时候，最受折磨，生不如死，好像空心的比干游走在流放的街头。马校长想，这问题急需解决，不然，非憋出尿毒症膀胱癌不可。
        
        屋漏偏逢连夜雨。第一节上课不到十分钟的时候，杀气腾腾闯进一人，也不看看他马校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脚步拧了多少圈，劈头盖脸摔下辞职信:“什么烂脏学校烂脏学生，姑奶奶我不伺候了。”

         挑战极限？马校长想都没想，一语轰出:“辞职走人，可以，随便！”


        眼望着来人凛然转身大屁股一撅一撅地远离办公桌，马校长有些懊悔自己的莽撞了。他想电话主管高一阶段的王副校长出面拦一拦，可是大大地咽下一口吐沫后，他觉得眼前人眼前事还是他自己亲劳大驾解决的好。


        雾霾重重。只有东南方向的高空还算明透，闪是闪，浊是浊，像青光眼人的眼珠子。今年秋季计划招高一新生30个班2800人没完成任务，最后不得不招收四个班总分200分以下350名学渣子，他们升学无望，学习无门，只是混日子，为的套取高中普及教育文凭。他们难教难管，不是闹出这事就是那事，都是些不冒烟的屁事，任课老师一致反映遭遇荒唐不能正常上课。


        推开高一（七）班教室的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马校长就像导火索引着的炸弹，不顾身命地爆发。他手指黑板，目视学生: “你们，你们谁画的屁股？快给我老实招供！”
        
       集体沉默，没有回音。


       马校长: “简直荒唐透顶，简直流氓成性，简直人渣成堆。为人师表来上课，成了对牛弹琴的了。文化课，你们学习不进去，给你们特设音乐美术篮球体育课，你们还是不正经上不正经学。你们真是一堆朽木朽木一堆，不可雕也（爷）？”


        “唉！”学生中间一声冷腔应允。


        马校长被骚得脸红脖子粗，他感觉受到了侮辱。他叫道: “你们当你们是五四时期，还想闹学潮是不是？上个高中就了不起了是不是？竟敢在黑板上画屁股。屁股能是你们画的吗？屁股能是你们想的吗？你们动动屁股，多想些脑袋的事，中不中？”


       “喊你们班主任来！昨天搬鸡蛋查土豆的有没有你们？一经查明，不管你爸是李刚，还上王刚，家里有钱，还是没钱，一律开除，严惩不贷！”撂下狠话，马校长背抄手踱回他的办公室。


      五分钟之后。


       “报告马校长！经查，昨天营养午餐风波跟我班没有半毛钱关系，黑板上画屁股亦非我班学生的杰作。”班主任小李一路小跑，随王副校长前来复命。


        “什么？”马校长拍案而起，瞪查小李丢盔卸甲喘粗气的样子，“看你一脸匪气带出来的一群匪徒！就昨天失控的事态，你们班的孝子贤孙们能冷眼旁观，不积极介入？今天黑板上画屁股，气得杜老师递交辞呈，就是昨天的继续。闹闹闹，是在说我们学校屁股指挥脑袋久了，发生天大的事情都能屁股一样沉稳，不露声色。你这个动屁股不动脑袋的饭桶，我问你，你们班黑板上画个屁股，不是千真万确吗？这凭空彰显在你们班黑板上的屁股，能够是天外来客，能是别班学生画上去的吗？”


        马校长怒火填胸，伸出食指点着自己的肥头大脑，“老兄，凡事动动这里，不要净想着屁股屁股。是不是你在你们班里也收了每人每生一百二十元的奥林匹克竞赛钱？我说老兄啊，你们胆子不小，背着我干的事情也太大了吧。就你那帮弟子还奥林匹克呢，数学物理化学三科总成绩突破一百分没有？人家实验班收奥林匹克竞赛钱，你们学渣班凑的什么热闹？不是掰屁股着风，给我捅漏子么？这纪委调查组三天二早晨的就要入驻我们学校，看将来查出来你们谁谁乱收费什么的，你们可要自己给我屎屁股擦干净了。别说我校长无情，我替你们兜不起。学生今天黑板上画屁股，明天就敢屎的尿的举报到纪委。到时候，看你这身老鼠皮还怎么保？”


        啊，呸！谁还不知道谁的校长是咋来的，愣充什么大瓣蒜？要不是俺那亲戚提前退休，校长的位置上坐的可不一定是你这龟孙。有本事你校长蹬一次台，讲一节公开课，干一天班主任？不会教学的东西，有脸训斥谁？班主任小李窝有一肚子的火，但是，他让它们净化成没影的屁。他说:“马校长大人，学生狡猾，班妈我无能，黑板上画屁股的事查无结果。不中的话，马校长您另请高明。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这是辞职信。”
        
        “啪！”小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囊，扳在马校长的办公桌上。


        “什么，什么？反了，统统的给我反了？”马校长感觉不是滋味，像吃了苍蝇咬了老鼠屎，心想再度拍桌子震椅子，再使厉害，再耍威风，吓唬吓唬小李。


        可是，转颜，马校长满脸堆笑，语重心长，他说:“老兄，你职称评定这几年来，不是就缺一个模范班主任证么？年年职称评定的时候，你都慌得跟逮鸡一样，拼到最后还不是跟有限的上级指标擦肩而过？老兄，今年期终评定，我保证，保证就是刺破老脸，我也要一定达成你的心愿，向上级部门给你要个证件，要个市模范。”


        “市模范”？那将是多么大的金字招牌啊！班主任李老师如获至宝，二话没说就转动幸福的屁股，离开校长办公室，投向教室。


        没过多久，班主任小李垂头丧气地折回来，“报告马校长，您的许诺我做梦都想。可是，学生们嘴硬，拒不承认。”

        “饭桶！脸是屁股！”马校长吼叫。他刻薄薄地说:“就这点儿屁事，你都查不出来？辞职信在哪里，我这就签字。我不信，离了你，我这学校就开不开台了似的。”


        见校长玩真的，班主任小李下起软蛋。都是拖家带口的人，上有老下有小，牵一发而动全体，拼爹哩没爹，砸钱哩不舍得，辞什么职呀？王副校长也暗地里，猛踢小李的脚。


        班主任小李吞吐语言，回旋着给自己找台阶:“马，马校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的承诺吐在地上，可是舔不回来，要说到做到。市模范，八千一万，只要能弄到手，孝敬不是问题，孝敬不是问题。——娘的，我就不信小羊娃不吃麦苗？”班主任小李突然从怀里掏出来一瓶白酒，拧开盖子，一仰脖子，“咕咚咚”喝下去二三两，转屁股夺门而出。


        一不小心险些跟来人撞个满怀。“啊，杜老师。对不起，对不起。班妈无能，弟子多有冒犯，黑板上画屁股，气着您了。您宰相肚子，我这就给您挽回面子。弟子们不要脸，我李老师还要呢。黑板上画屁股，这还了得！”小李涎脸，向美女杜老师讨好，一对不服管教的眼珠子几乎滴穿进杜老师低口衣襟的胸脯里。


        “什么黑板上画屁股？”杜老师惊讶得不得了，感觉想哭。她说：“事情是这样的，我代课美术，在黑板上画个苹果简笔画。你们班那帮学生一口咬定说是屁股，气得我没办法。碰巧，老公在海口那边给我联系一份差事，催动我过去。想着终于跳出师门，跳出臭老九这火海深坑，借助因由，我愤而递交辞呈。你和马校长不明就里，硬说黑板上画的是屁股，逼学生承认。你们为人师表的，怎么这样龌蹉无耻下流？”


        杜老师甩袖，转身离去。


        望断杜老师上蹿下跳的屁股，班主任小李和赶出来的王副校长，二人好像大梦初醒，异口同声地反刍咀嚼:


        “噢，噢。黑板上，是你杜老师画的——是苹果，不是屁股！”

        马校长也出来了。他不停地干咽着吐沫，心里极其失望地盘算着:“我的天哪，我的天哪，真的比柳黎的屁股还大，还圆，还翘，还晃荡！”

戏笑九宫

沙发，作品待慢品细读。

岩水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6-12-17 19:15
沙发，作品待慢品细读。

九宫老师沙发上客气。近闻某校营养午餐的事，教育时报的记者都打了，真牛逼。联合以前曾经写下不成功的文字，纽扣起来，还望九宫老师指点。

碣石清风

通过马校长这个典型性人物，揭露学校乱象抨击教育弊端，主旨立意深刻，几个人物具有明显的代表性。学习。

岩水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6-12-17 20:09
通过马校长这个典型性人物，揭露学校乱象抨击教育弊端，主旨立意深刻，几个人物具有明显的代表性。学习。

感谢清风版主的精彩雅评。学习谈不上，共同磋商，共同进步，还可以说。马校长的典型，与班主任的对比，什么元帅带出什么兵么。不想当校长的老师不是还老师。我不是好老师，是老师们的前进的绊脚石。

戏笑九宫

好不容易盼到旭日曙光——“旭日曙光”的顺序是否应该颠倒过来？
啊，又是一层霜降！地面树梢，白白的，皑皑的，好似雪染华发。——把"华发"形容为霜可以，貌似把霜降形容为华发有点不太合适。
......好家伙一个鸡壳郎下生长七条腿！——这一自然段最后的叹号改成省略号是否更妥切？
他正跟柳黎草原上饿狼追绵羊——少了个词“如”、“好像”、“仿佛”等？
他想电话级段王副校长，——级段？
“我的天哪，跟柳黎的屁股还大，还圆，还翘，还晃荡！”——少了个词”相比“？

此作取材校园午餐风波紧跟时潮，新颖而视角独特，层次推理合理，文章脉络清晰。小说以记者曝光校园午餐后马校长的焦虑不安开笔，徐徐展开了陈述描绘，情节曲折迂回跌宕起伏，小说语言对话、白描等手法运用娴熟，人物刻画栩栩如生、塑造很成功，文笔语言很接地气。小说主题校园管理混乱，主旨展示校园腐败、针砭时弊、教育体制的不合理等多重立意，寓意深刻而警醒，非常有警示启迪教育等价值和文艺效果，结尾反转以一场误会抖开包袱，令人啼笑皆非，感觉好笑又可气，韵味悠长，一篇佳作。
稍显不足为个别遣词造句不够准确，笔误较多，细节构思不太严谨，发文前自我检查不足。个见，恕我直言。
感谢先生赐稿梦游太虚，辛苦！

岩水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6-12-17 20:47
好不容易盼到旭日曙光——“旭日曙光”的顺序是否应该颠倒过来？
啊，又是一层霜降！地面树梢，白白的，皑 ...

九宫看得真细。写好，我没有怎么润色着哩，明天星期天，我不打算逛论坛，所以急急发上来了。歇一天，我再仔细推敲吧。谢谢！

岩水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6-12-17 20:47
好不容易盼到旭日曙光——“旭日曙光”的顺序是否应该颠倒过来？
啊，又是一层霜降！地面树梢，白白的，皑 ...

已初步地听从您的意见进行修改。现在脑袋有些涨，将来再认真细改。晚安！

草舍煮字

小说利用了一个画苹果的段子，但演绎得这么风生水起的，我还是第一次读到，足见功底。
两处用词商榷，“又是一层霜降”，中心词是霜，降是修饰词，应该调换位置，又是一层降霜。“纪委将要入住学校”，纪委将要进驻学校。

岩水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6-12-17 22:39
小说利用了一个画苹果的段子，但演绎得这么风生水起的，我还是第一次读到，足见功底。
两处用词商榷，“又 ...

感谢草舍老师的指正，已经修改过来了。希望再帮我看看有哪些错误。热切地问候您周末愉快！

zizhu

为人师表从头到脚净是肮脏。一片净土竟也腐化不堪。感觉前面营养餐和苹果事件衔接薄弱点，请老师斟酌。

岩水

zizhu 发表于 2016-12-18 19:31
为人师表从头到脚净是肮脏。一片净土竟也腐化不堪。感觉前面营养餐和苹果事件衔接薄弱点，请老师斟酌。

姑苏城外寒山寺。zizhu版主您好！这个时候给您回复已经是子夜以后，也就是半夜钟声到客船之后。岩水一向如此熬夜，所以就回复您了，假设您还在“”着哩。我是这样胡搅蛮缠地给您解释:正因为营养午餐闹出来打记者的事，捅了马蜂窝，学校压抑不让学生乱讲话，高一七班的学生才故意把所画的苹果说成是屁股。马校长都明悟出学生死咬屁股的含意了，文中有交代——沉稳，再大的风波也能装作什么事也没有。但是马校长只是预测学生说黑板上画屁股的含义，他并没有真正重视，高度警惕。这也许是他见得多了，这算什么。从马校长批评班主任的言辞中可以看出，他不认为这会给他带来什么危机，这只会危机班主任们的乱收费，所以马校长依然由着本性私欲不放，想美女，想淫欲。最后一段马校长的心思独白，让人可气又可笑。这就是官员为什么在中央高调打虎除苍蝇下依然如故贪污腐化毫不收敛的原因。一句话，我把学生认定苹果是屁股的背景放在营养午餐记者的遭遇背景下，才合理。离开背景，学生的表现只能是胡闹，只能是弱智。离开了背景，马校长的行为心思只能是作风问题，而不是犯罪。您说呢？

zizhu

岩水 发表于 2016-12-19 00:45
姑苏城外寒山寺。zizhu版主您好！这个时候给您回复已经是子夜以后，也就是半夜钟声到客船之后。岩水一向 ...

zizhu

岩水 发表于 2016-12-19 00:45
姑苏城外寒山寺。zizhu版主您好！这个时候给您回复已经是子夜以后，也就是半夜钟声到客船之后。岩水一向 ...

柯英

颇有讽刺意味的，这个学校真是乌烟瘴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