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枫叶依然红

枫落吴江

小城枫叶依然红

文/枫落吴江

　　
　　几只百灵在榕树枝头吟唱着蝶恋花的绵绵曲调，街边的行人有说有笑，婉龙江里有一叶小舟，老者面朝大江洒下了网，收获着属于自己的活蹦乱跳；这一切在晓芸的眼里，都成为一行行悲情的诗歌，她就是诗歌里的一行铅字，成全了这首诗的完整，也点燃了诗的希望。
　　
　　六年前的那个秋天，晓芸离开了自己鄂北大山脚下的故乡，独自去武汉闯荡。走的这一天，晓云五点就起来了，她不忍心打扰干了一天农活睡得香甜的爸爸，蹑手蹑脚地往背包里塞进几个昨晚妈妈煮好的鸡蛋，悄悄溜出了家门。
　　
　　晓芸回头望望爸妈卧室里的灯还没亮，觉得心里稍微安慰了些，晓芸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成绩也在高中的班级里里数一数二。要不是爸爸得了严重的股骨头坏死，她怎么也得坚持几年，读完大学。但是现在这状况，单靠妈妈一个人和那几亩薄田，就算上大学的生活费也很难解决，在这穷乡僻壤，想出去打个工都难啊。
　　
　　晓芸的泪水随着客车的远去而凝结，再回头时，已经看不到自己的故乡，一种对自我的悲悯之情涌上心头。到了城里，那些衣着光鲜的女子，会不会把自己逼进更加卑微的角落，她不敢想，细长的双腿和简陋的行李包，无法搭配。亏得一副好身材，本来也该有华丽的服饰，银光闪闪，但此时晓芸却不敢多想，那些对于自己都是虚幻的奢望罢了。
　　
　　武汉的秋天是闷热的，像火炉刚刚熄灭，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特殊的味道。晓芸漫无目的在城市的街道上游荡，操着浓重山区方言的她不敢说话，就算是这样，来来往往的城里人也时不时地望望这个姑娘，或是唏嘘，或是同情，也或许是轻视。晓芸的失望迎着太阳化作汗水，头晕乎乎的，脚像带了镣铐，每走一步，心里就稀里哗啦作响。
　　
　　姑娘，您就在这学足疗吧，开始几个月，管吃管住，每月给你八百元生活费。一位中年男人过来拦住了晓芸的脚步，晓芸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像才出窝的小鸟，显得有些胆怯。
　　
　　陈总，刘先生说一会和朋友们到，十个人呢。从足疗店的门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把晓芸的声音吸引过去，通过亮堂的旋转玻璃门，她看到了一群衣着艳丽的女子，蓝色短裙，浅绿短衬，红白相间的领花，整齐划一的个子，和自己差不多，再抬头看看门店的牌匾“皇宫足浴高档会所”，晓芸骤然觉得一阵恶心，这里就是电视上看到的供男人玩乐的地方吧。
　　
　　中年男人在后面一边跟一边喊，晓芸加快了脚底的步伐，她的心砰砰的跳着，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即将被捕获的小鸟。
　　
　　姑娘，您好。有什么可以帮你？您走这么快干什么？两个阳光帅气的警员从侧面迎了过来，似乎看出了她的焦急。
　　
　　没，没，没什么......我散步......晓芸语无伦次的回转过头看了看，背后没有一个身影。警员微笑了一下，走开了。
　　
　　晓芸用手帕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刚才可能是产生了幻觉，根本没有人跟着她。看着这浩大的城市，她再次留下了眼泪，这眼泪里又多了几分恐惧的色彩。
　　
　　夜幕沉了下来，晓芸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一处小公园。她开始想家，想念家中的爸爸妈妈，爸妈醒来，发现自己不见了，会多么担心，她现在后悔，该让妈把自己送到村头。
　　
　　大城市就是大城市，到了晚上十点，街道上依然是川流不息的车和人，灯光闪烁，书写着这座城市的繁华与自信。只是这千万个明窗里面，哪一个容得自己休憩一会。
　　
　　哎，姑娘，咋又遇到你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晓芸的心又猛地抖了一下，农村的女孩子来到大都市最怕的就是遇到坏男人。
　　
　　还是足浴店门口的那个中年男人，只是此时的他换了一身灰色的休闲服，七分裤，显得精神了许多，也亲切了很多。
　　
　　姑娘，我知道你是农村来的，我也是从农村来的。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那不正规，被吓跑了吧。说完这话，中年男人自己咯咯地笑了起来。
　　
　　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
　　
　　晓芸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不像刚才那么令人生厌了。
　　
　　姑娘，跟我走吧，怎么也得有个落脚的地方，放心吧，我不会欺负你的，晚上就去我们会馆住吧。奥，对了，这是我的妻子晓红。男子拉起了旁边一位清秀女子的手，很诚恳的说。
　　
　　晓芸觉得，可能是自己戒备心太强，妈妈曾说过，世上还是好人多嘛；晓芸住在了足浴会馆，第二天成为了那里的新员工，毕竟，是要吃要住，从家里带的那几百块钱撑不了几天。
　　
　　足疗会所的生意不错，早晨十一点上班，晚上十一点下班，平常没有顾客就可以休息，一个月下来，工资加提成，起码也得五六千快，第一个月，晓芸就给爸妈买了手机，还寄回了三千元钱，这些钱，够爸爸一个月的药费和两位老人的生活开销了。
　　
　　晓芸渐渐觉得，其实这个行业也没什么不好，就算是有个别的顾客言语稍微下流一点，也没吃过什么实实在在的委屈，就凭借自己的高中学习，能挣这点钱，就算不错了，渐渐地，晓芸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她觉得自己长大了，能养起一个家。
　　
　　晓芸，我看你最近的要点学习掌握的很不错，一会儿一位贵宾来，对了，点过你的钟，对你印象不错呢，还是你吧。中年男人轻轻地拍了一下晓芸的肩膀，嘴角一丝微笑冒了出来。
　　
　　对了，可别得罪他，在这个城市，他可是能呼风唤雨的。中年男人补充了这句，让晓芸骤然觉得痛感神经被扯了一下。
　　
　　三楼豪华包房的足疗按摩椅子躺着一位儒雅的中年瘦男人，四十来岁的年龄，金色镜框衬托着金色的领带，蓝色的衬衫透露出几分睿智和严谨，旁边的公文包左上角赫然印着“骋望集团”几个金色镶嵌的小字，这风帆集团可是湖北数一数二的大企业集团，是武汉最早上市的企业集团。
　　
　　晓芸平常还真没有来过这个包间，听领班说，不是最尊贵的客人是不会安排到这里的。再环顾一下包间的装修，真是宛若皇宫一样，室内的布局参照的是明清皇帝寝宫的装饰，一副“瑞祥娱凤”的金色牌匾闪耀在龙榻的上方，这龙榻是供客人休息的吧？晓芸弄不明白。
　　
　　晓芸不敢多说话，除了按照服务流程洗脚、修脚、按摩之外，就是一直微笑，他记得中年男人的话，这尊神可得罪不起。瘦男人始终没有睁眼，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晓芸，偶尔的说一句“重一点”或者“轻一点”。
　　
　　一个半小时的全套足疗结束了，晓芸毕恭毕敬地为瘦男人用毛巾裹上脚，说了一声：先生，很荣幸能为您服务；请您稍事休息，需要其他服务请拨打前台电话6006。
　　
　　小姑娘，稍等，麻烦过来一下。晓芸才要走出房门，后面传来了瘦男人的声音，是这一个半小时瘦男人一口气说得字数最多的一次。
　　
　　晓芸赶紧走了回来，这时，中年男人睁开了眼。
　　
　　小姑娘，你们经理没和你说吗？您的服务还没有结束。
　　
　　先生，您要的是398元的植物精华精油按摩，已经全部结束了，希望您能提出宝贵的批评意见。
　　
　　不，我要的是一万元的套餐服务，我坐了一天飞机，很累了，陪我回家休息。
　　
　　先生，您开玩笑了，我门有规定的，而且还没有下班。
　　
　　反反复复的对话，让晓芸云里雾里的混沌了头绪，她只是从直觉里觉得，可能要遇到麻烦。
　　
　　瘦男人自己慢慢地站了起来，来到晓芸的身边，上下打量着晓芸，一只手开始贴近晓芸的腰，她嗅了一下晓芸的头发，说了一句，我想要你，你就得给，现在就要。
　　
　　晓芸从小在农村长大，哪见过这样的场景。她奋力的挣脱着瘦男人的纠缠，嘴里一遍嘟囔着，先生，请自重，请自重。瘦男人的手在晓芸的身上随意的摸索着，虽然瘦弱，但是很有力气，晓芸觉得自己就是只可怜的小鸟，她不敢辱骂这个瘦男人，因为她把自己看得很卑微。
　　
　　瘦男人抱起晓芸扔到龙榻上，把晓芸的衣服撕扯了精光，一边撕扯，一边淫荡地哈哈大笑：我告诉你，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姑娘，那羞涩劲看着就让人兴奋，来吧，我不会亏待你的，我的小处女，你是第一百二十个......
　　
　　晓芸没有再喊，她知道，喊破嗓子也没有用，因为三楼只有这个包间是工作区，根本不会有人听见。
　　
　　临走的时候，瘦男人轻轻地在茶几上放下了一个大信封，鞠躬说了一声：谢谢！晓芸觉得是那样的恶心，她骤然觉得，自己比妓女还要肮脏，或许是时候该离开这个纷扰的世界了。
　　
　　武汉的秋夜格外的温馨，而晓芸却期盼着冬天能快一些到来，如果足够寒冷，把她所有的悲痛和屈辱冻结该多好。可是，她现在能面对的只有江水，汩汩的向东流去，闪烁的霓虹映在水里，晓芸仿佛看到了一个嬉笑的童年。
　　
　　爸爸抽的烟的味道弥漫开了，妈妈蒸的包子是那样的香，爸爸背着她去上学，妈妈在她感冒时一口口的喂她鸡蛋羹。这一幕幕就像是幻灯片在晓芸的脑子里反复的播放着，渐渐淹没的腰部再也没有勇气继续向深水走去。
　　
　　晓芸，还有爸爸在家等着治病，还有妈妈需要赡养。晓芸重复着同样的话挪回岸边，招呼了一辆出租车，向家乡的方向驶去，一路上的山和水，都淹没在夜幕的清冷里，她的泪水划过星空，沾染了月色的白。
　　
　　出租车的广播正播放一条新闻：骋望集团董事长涉嫌经济犯罪和人身伤害正在接受调查。晓芸用袖子摸了把眼泪，嘴里嘟囔了一句：禽兽，报应，报应。
　　
　　第二天早晨，她来到了家乡的小城，看着手中的那一包钱，再看看路边的枫叶，依然是那样红。（3456字）

沈盼盼

拜读版主优美文章

草舍煮字

把那个集团的名字改改。

碣石清风

喜读金松新作。农村女孩晓芸为患病的父亲，为担负家庭重担而放弃学业从乡村走向城市初涉社会，不幸误入歧途遭遇伤害，轻生中醒悟，为了父母他要活下来，她勇敢地回了家乡，美丽家乡让她看到了希望，小城枫叶依然红相信他会有个美好的前程，小说情景交融，彰显悲情，即烘托了人物的心路历程又揭示阴暗的世相，表达了作者悲悯的情怀，不错啊。喜欢。

九月盛菊

这个故事讲得很生动，一个女子为了给父亲治病，进城打工挣钱，然后误入歧途，堕落。给人以警示。散文化语言较多，影响了小说的味道。个见！

zizhu

当单纯深入红尘，难免失足。只要心里的枫叶火红依然，希望就在，责任就在，那么未来的日子就会火红。

枫落吴江

沈盼盼 发表于 2016-12-18 19:40
拜读版主优美文章

感谢阅读，问候美女！

枫落吴江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6-12-18 19:59
把那个集团的名字改改。

有什么嫌疑吗？改成什么名字合适呢，草舍先生。

枫落吴江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6-12-18 20:42
喜读金松新作。农村女孩晓芸为患病的父亲，为担负家庭重担而放弃学业从乡村走向城市初涉社会，不幸误入歧途 ...

问候碣石老师，一个月未发文，也没怎么来太虚，实在想念，便找了点功夫凑点文字，过来看看，问候！

枫落吴江

九月盛菊 发表于 2016-12-18 21:07
这个故事讲得很生动，一个女子为了给父亲治病，进城打工挣钱，然后误入歧途，堕落。给人以警示。散文化语言 ...

感谢九月先生。也不知怎么了，最近喜欢上了散文化的感觉。我应该在某些地方加以调整。
我觉得不是堕落，市被迫无奈的坚强，不知道您同意否？

枫落吴江

zizhu 发表于 2016-12-18 21:16
当单纯深入红尘，难免失足。只要心里的枫叶火红依然，希望就在，责任就在，那么未来的日子就会火红。

问候紫竹老师，感谢评读，问候！

柯英

写法很老到，结构布局、故事推进、人物、主题等都合情合理，但总体看还是过于理想化了。生活的复杂性让我们的写作越来越感到无力，努力地去贴近生活，还是避开生活的琐碎？这是写作者时常困惑的问题，必须面对。

天下为公

欣赏了情感文字

戏笑九宫

像火炉刚刚熄灭的火炉，——“火炉”是否应该去掉一个？
说完这话，中年男人自己咯咯地笑了齐来——笑了起来？
旁边的公文包左上角赫然印着“骋望集团”几个金色镶嵌的小字，这风帆集团可是湖北数一数二的大企业集团，是武汉最早上市的企业集团。——感觉集团用了真名，建议谐音或者其他名称代替。
晓芸才要走出房门，后面创来了瘦男人的声音，——传来？
晓芸从小在农村长大，那见过这样的场景——哪？
以上是小说需要斟酌的地方，个见，恕我直言。

几只百灵在榕树枝头吟唱着蝶恋花的绵绵曲调，街边的行人有说有笑，婉龙江里有一叶小舟，老者面朝大江洒下了网，收获着属于自己的活蹦乱跳；这一切在晓芸的眼里，都成为一行行悲情的诗歌，她就是诗歌里的一行铅字，成全了这首诗的完整，也点燃了诗的希望。
晓芸的失望迎着太阳化作汗水，头晕乎乎的，脚像带了镣铐，每走一步，心里就稀里哗啦作响。
中年男人在后面一边跟一边喊，晓芸加快了脚底的步伐，她的心砰砰的跳着，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即将被捕获的小鸟。
到了晚上十点，街道上依然是川流不息的车和人，灯光闪烁，书写着这座城市的繁华与自信。只是这千万个明窗里面，哪一个容得自己休憩一会。
武汉的秋夜格外的温馨，而晓芸却期盼着冬天能快一些到来，如果足够寒冷，把她所有的悲痛和屈辱冻结该多好。可是，她现在能面对的只有江水，汩汩的向东流去，闪烁的霓虹映在水里，晓芸仿佛看到了一个嬉笑的童年。
以上散文或者诗意一般的自然段或语言，是九宫感觉最靓丽震撼的部分，学习、惊叹、赞赏！

此作构思奇特巧妙，结构布局层次合理，文章脉络清新。情节演绎、人物塑造、主题思想、立意寓意韵味等俱佳。尤其作者娴熟的写作技巧手法运用自如，文笔功底深厚、小说语言独具魅力。社会人文景物环境映衬更是此作成功的关键所在。如清风老师点评：小说主要描绘了一位来自农村纯朴美丽女孩晓芸，“为患病的父亲，为担负家庭重担而放弃学业从乡村走向城市初涉社会，不幸误入歧途遭遇伤害，轻生中醒悟，为了父母他要活下来，她勇敢地回了家乡，美丽家乡让她看到了希望“，陈述凝练伤感，引人入胜、扼腕痛惜、感人肺腑。小说主旨立意寓意另一方面揭示、针砭时弊和城市风光背后的阴暗面，颂扬女子纯朴的责任心等优秀品质等，警醒而有社会教育意义。小说结尾，晓云家乡小城枫叶依然红，这一漂亮的反转，展示或暗示着她于风尘中傲然抬头华丽转身，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渴望，更兼具着包括主人公和读者在内的所有人，对于未来晓云责任、理想等的展望，韵味悠长。文学作品的艺术效果通灌全篇字里行间。——非常漂亮的一篇小说，很合九宫最喜好的阅读心理和口味，赞！
读后复习，感觉柯英、九月盛菊先生的建议很中肯而有独到见解，建议风版斟酌。
枫版辛苦，问好、祝安！

枫落吴江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6-12-19 10:23
像火炉刚刚熄灭的火炉，——“火炉”是否应该去掉一个？
说完这话，中年男人自己咯咯地笑了齐来——笑了起 ...

九宫先生，您让我不是一般的感动。每次都是这么细致的评读，实在是让人钦佩。
您所言所说，我深刻认同。
我会认真加以修改。问候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