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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非首发] 勾腰牌香烟【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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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5 18:1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程贤富 于 2017-1-15 21:12 编辑

  老张怀揣一袋勾腰牌香烟,快速来到镇上的客车站。通往老家的那辆客车,连玻璃窗上也溅有圆圆的泥点子。车内也积了薄薄一层黑灰,只有屁股落座的地方显得有些干净。过道上,一块橙子皮被踩成了小孩儿新拉的粪便。一支烟蒂,也就是当地人所说的烟屁股,被踩得扁扁的,面目全非地躺在过道上呻吟。车上,只有靠近车门的地方还有一个空位。农村人上街,不是背篓就是箩筐,进进出出时,总爱在车门处磕磕碰碰的,因此那里便成了乘客们的最后选择。
  
  老张刚一落座,他身边那位姑娘就捂着鼻子叫唤:“烟味儿好大呀!”
  
  老张侧身望了望她,觉得她的眼光毒辣辣的,看得穿他的心事一样。他下意识地将那袋勾腰牌香烟捏了捏,心想,这东西用好几层软胶纸裹着,该不会漏气吧?
  
  最近以来,老张天天晚上梦见父亲在村边大路上捡烟屁股,梦见的次数多了,这虚无的事情也成了真实的。
  
  老张的父亲过世时,他二十郎当岁了,对父亲有些什么爱好,有些什么愿望,他一清二楚。他对父亲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十年前生离死别的那一瞬间。父亲弥留之际,仿佛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可是等他走近之后,父亲却一句也没说,只拉一下他的手就完了。
  
  当地有个风俗习惯,亡者入土时,要在棺材旁边安放一个瓦罐子,名叫衣禄罐,罐里装满亡者生前喜爱而又没有得到满足的各种食物,让他到阴间慢慢享用去。如果亡者生前喜爱而又没有得到满足的某种东西忘了装入的话,去到阴曹地府以后,亡者就会以托梦的方式经常向亲人索要。老张的父亲生前喜欢抽勾腰牌香烟,又总是没有抽够过。父亲离开人世时,其衣禄罐是老张亲手操办的,他清楚地记得,里面确实忘了装上一支这样的烟。老张断定,近段时间以来,他之所以天天晚上梦见父亲捡烟屁股,就是这个原因。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亲自到父亲坟前,给烧些勾腰牌香烟去。
  
  客车正要启动时,一位中年汉子把脚一跌,并大喊一声:“糟了,忘了一件事!”就冲下客车,往镇上跑去。
  
  “他一人耽误我们几十人,怎么行呢?”人们纷纷向司机提出抗议。
  
  司机说:“看样子他有急事,都是鼻子挨眼睛的邻居,请大家相互理解。”
  
  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木已成舟,大家只好闭了嘴。过了好一阵,中年汉子才大汗淋漓地抱着一只小狮子狗回到车上。小狗那长长的鬃毛把眼睛也盖住了,粗粗地一看,真像一头小狮子。老张小时候,他家里也养过这么一只小狗。那头小狗,像他的影子一样,他走到哪里,小狗跟到哪里。他的排泄物就是小狗的美食。他给小狗的唯一奖赏是啃得一丝肉也不剩的骨头,每每啃完骨头,他就使尽平生力气,将骨头丢得远远的。骨头麻雀一样在空中飞着,小狗在下面追着。
  
  这种小狮子狗个头小,样子乖巧,宛若父母身边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深受人们宠爱,现在几乎绝迹了。车上的乘客见了,不仅久等中年汉子的气消了,而且都热情地跑过来围观。
  
  那小狗一上车就围着过道上那块橙子皮,不停地嗅。
  
  老张说:“小狗饿了,它想吃屎呢。”
  
  “狗永远改变不了吃屎的本性。”立即有人附和老张。
  
  大人们抄着手在那里发表高论,一位小女孩却坐不住了,她走过去把它搂在怀里,再拿出“好吃点”喂小狗。
  
  看到这点心,老张就想起了电视里那句广告词:“好吃点,好吃你就多吃点!”
  
  想不到,小狗对“好吃点”并不感兴趣,它汪汪叫着,努力挣扎着,想摆脱小女孩对它的束缚。
  
  中年汉子走过去说:“小妹妹,你自己吃吧,狗主人交待过,它只吃猪肝。”为了证实自己所言不虚,中年汉子还提起一副猪肝给大家看。放下猪肝,中年汉子又说:“不然怎么耽误这么久呢,抱过小狗,我还去市场上称了猪肝。”
  
  中年汉子话音刚落,一位老太太便发起了牢骚:“这世道真是变了,狗子不光不吃屎了,就连小孩最稀奇的‘好吃点’也不感兴趣了。”
  
  也有人讥讽中年汉子:“它是你祖先从棺材里爬起来了呀,你这样将就它?”
  
  中年汉子面对别人的误解并不生气。“它不是我祖先,但我的祖祖今年一百零五岁了,他一生没别的嗜好,就喜欢小狮子狗。以前养的那只不久前老死了,他一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就像要随它而去一般。我对祖祖说,您老别伤心,我去给您访一只来。经过四处打听,这镇上老李家有,我口水都说干了,三千块钱硬是一分没少。”
  
  “以前物资紧张时,老人们最大的愿望是天天有猪油炒咸菜,现在对吃都不感兴趣,时兴养宠物狗了。”众人都竖起大拇指,称赞中年汉子有孝心。
  
  老张家里好多年未养狗了,对于狗类的这个变化,他也是今天才听说。以前,老张自以为对眼前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有着深刻的了解,今天在车上亲眼目睹了狗类的这个变化之后,他才发觉自己落伍了,有隔世之感。想到这里,他又五味杂陈地按了按那袋勾腰牌香烟。
  
  前几天刚下过一场暴雨,客车在土路上奔驰着,泥水四溅。翻过一座大山,小姑娘到家了。奶奶拉小姑娘下车,小姑娘抱着小狮子狗却舍不得放下。奶奶千说万说,小姑娘将小狗放在走道上了,小狗又不愿意了,它冲在小姑娘前面,头也不回地往路边那座房子跑去。中年汉子一个箭步飞上去提起小狗,小狗吵着,死活不愿上车。中年汉子说:“小姑娘,小狗狗要跟你去呢。叫你奶奶给三千块钱,我把它转让给你,好不好?”
  
  奶奶摸摸小狗的头。“小狗狗,要是你还像以前那样贱,用小屁屁就可以养活的话,我就舍三千块钱打水漂了。”
  
  中年汉子怀抱着如丧考妣的小狗朝车上奔,奶奶拉着呼天抢地的小姑娘朝村里走。一不留神,小姑娘挣脱了,向车子奔来。奶奶转过身一把揪住小姑娘,说:“什么都由你呀?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搭楼梯给你摘去呀?”
  
  车上下了两个人,又上来一位手持烟杆的老人。
  
  老人蹲在走道上,将烟杆在鞋底上叩了叩,烟屁股滚落在走道上了。他去座位上坐了下来。
  
  老人丢在走道上那个烟屁股,仍在往外冒着浓烟。
  
  老张伸手将那个烟屁股捡起来,娴熟地掐灭,顺手丢进了座位侧边的垃圾桶里。老张还是一个小屁孩时,他就捡过不少烟屁股。那时候,每家每户少得可怜的几丈自留地,是舍不得用来种烟的。烟子风吹过,能吃到肚子里的才是实在货。农村家庭的房前屋后,不管种什么,通常还未出苗就被鸡子啄食了。只有种旱烟,鸡子才不敢动它。于是,家家户户都在房前屋后种上旱烟。有一次,公社宣传队的路过村子,看见村民们种的旱烟,就问随行的生产队长,这烟地算没算在自留地里头。队长想包庇,可难于自圆其说,只好太公的船,照直放了。
  
  宣传队长说:“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说完就将那些烟苗挨个儿拔了。
  
  村民们想去找宣传队长理论,队长说:“宣传队的背后有人撑腰,你们想搬石头打天哪?”
  
  村民们只好一口气吞了。
  
  村民们种的旱烟不复存在了,可烟瘾还实实在在地存在着。一天,老张的父亲犯了烟瘾,看见人们丢弃的烟屁股,他就偷偷捡起来,抖出烟丝,用作业本纸包好,点燃一咂,顿觉浑身是劲儿,脑子也特别活络,犹如醍醐灌顶。尝到甜头之后,老张的父亲就用早头夜晚去捡。饭后一支烟,胜过活神仙!每顿饭后,老张的父亲往往一面吞云吐雾,一面摇头晃脑地边打响指边哼唱:“出门不勾腰噻,进门无烟烧哟——”
  
  农忙时节,老张的父亲无闲捡烟屁股时,就动员年少的他去捡。其实,少年小张比父亲更爱面子,但看见父亲一抽了那烟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他便不管不顾了。
  
  随着捡烟屁股的次数增多,少年小张也产生了抽一口的欲望。一天下午,趁父母都在坡上干活时,他用捡来的烟屁股,撕出烟丝,裹了一支大喇叭,点燃,猛吸一口。唉,喉咙里怎么像吃了辣椒呀?他以为多吸几口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妙处,又使出吃奶的力气,埋头一阵猛吸。吸够了,抬起头来,好象天在旋,地在转,无论如何站立不稳了。他爬到铺上平躺着,却感觉自己是睡在摇篮里似的,连房子也在偏东倒西地晃动。他想吐,可怎么也吐不出来……
  
  在农村,烟酒是不分家的,人们常说:烟是和气草,抽了又去找。工间休息时,男人们就把锄头横在地上,人坐在锄头把子上,围成一个大圆圈,谁有烟就贡献出来,大家你一口我一口的,边抽边品评烟的优劣。那天工间休息时,人们在围坐在一棵大油桐树下,老张的父亲将烟屁股制成的烟掏出来,点燃,猛吸一口之后,便把烟杆嘴捏在手心里,使劲儿转上几圈,揩净涎口水以后,再将烟杆递给身边人。
  
  身边人推辞说:“你也只有一支,你自己抽吧。”
  
  “滴酒百人尝嘛。”老张的父亲笑着回答。
  
  身边人接过烟杆,抽上一口之后,又学着父亲的亲子,把烟杆嘴捏在手心里,使劲转上几圈,揩净涎口水以后再递给身边人。
  
  他们把烟杆递出去了,可吸进肺里的青烟还一直憋着,直到营养吸收完之后才慢慢吐出来。顿时,他们觉得这烟跟以往的不大相同,只要青烟一吸进肺里,那软沓沓的身子便像瘪气的篮球一样,一下子就鼓涨起来了。他们纷纷向老张的父亲打听:“这烟哪儿来的,什么牌子的?”
  
  老张的父亲实话实说:“自己造的,勾腰牌。”
  
  大伙儿都没听说过这个牌子。
  
  老张的父亲继续解释:“捡的烟屁股做的。”
  
  老张的父亲以为,大伙儿听了会马上作起呕来,殊不知,他们不但没作呕,反而十分惊奇地说,这烟一抽就长精神,比母鸡汤还补人!有擅长作打油诗的,当场就编了两句顺口溜:三个烟屁股,当只肥鸡母。
  
  在这群人当中,王大爷解放前给地主当过长年,最有见识。当听老张的父亲说了这烟的来历之后,他就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总结出一个规律,天底下最肮脏的东西最补人,味道也最长。他说:“比方说,女人……”
  
  肚子里咕咕叫的男人们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蔫头耷脑地在一旁纳鞋底的女人们听了,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大爷等人们笑完了,他又考问大家:“你们说说,这世上,哪种油最香?”
  
  有的说菜籽油,有的说芝麻油,有的说猪板油……
  
  正在大家集中精力争论時,王大爷忽然发现脚下有一堆狗屎,被太阳晒得跟泥巴一个颜色了,他顺手摘了一片油桐树叶包起来,悄悄揣进了衣服荷包。他不顾老伴的坚决反对,在自留地里种了十几株旱烟。用狗屎作肥料,烟叶又大又厚,抽起来骚力又大。因此王大爷每每遇上狗屎,都会捡起来带回家埋进烟地里。
  
  待大家都争得筋疲力尽了,王大爷才若无其事地说:“你们一个也没猜着,潲水油!”
  
  平民百姓,肠子都锈穿了,家里的潲水中不可能有一颗油星,只有从前那些地主家的潲水表面,才浮着厚厚一层油。
  
  “就是地主家里,也只有当家的才有资格吃这种油。奇香无比,隔几里路也能闻到香味儿!啧啧——啧啧——”王大爷那响亮的啧啧声,把在场人的哈喇子也逗出来了。
  
  听了潲水油的故事,大伙儿再吸那勾腰牌香烟时,竟然觉得更加有味儿。
  
  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老张的父亲公开了这个秘密之后,原先视若垃圾的烟屁股,从此成了紧俏货,可以称得上是一个难求。如果碰上一个抽烟的人,捡的人就会一直跟在那人后面,只要他把烟屁股丢在地上了,跟的人就会立即勾下腰,假装系鞋带,暗暗把烟屁股捡起来。有时候,老张的父亲犯了烟瘾,寻遍村中而又一无所获时,便去商店购买八分钱一盒的经济牌香烟。然而在那个年代,八分钱一盒的经济烟也不是想买就能买的,主要是凑不齐那八分钱。通常情况下,积攒个十天半月的,身上才有一两分钱。别无他法,老张的父亲就给售货员说好话,将包包烟分散零卖。两分钱五支,四分钱十支……
  
  等老张明白过来,他天天晚上梦见父亲捡烟屁股,是因为父亲的衣禄罐里没有放上一支勾腰牌香烟时,他心里就像霜打的野草,乱糟糟的。当他正在思考是到商场买几包,还是捡些父亲喜爱的勾腰牌香烟,亲自给父亲烧去时,馅饼却从天而降。
  
  那是一个上午,老张从镇里的广场边路过,只见广场上停着数辆轿车,车边密密麻麻站着一群人。有人从挎包里掏出几包香烟,每人递了一支,刚点燃,领头的忽然接到一通紧急电话,他们立马揿灭手里的香烟,放进方便袋,由一个年轻后生拿去丢进垃圾桶后,纷纷钻进轿车,一溜烟离开了。老张回头一看,四周无人,他立即从垃圾桶里捡起那些烟屁股,揣进了衣兜。虽然他小时候捡过不少烟屁股,但从未捡到这么肥的。以前的烟民都是抽到烟屁股烫嘴巴皮时,才恋恋不舍地吐掉。今天捡到的这些,一个要顶过去十数个。老张心想,运气来了真是门板都挡不住。尽管今人都不抽它了,说不定逝去的父亲还稀奇它,把这些烟屁股给他烧去,他一定会夸自己孝顺的。孝顺孝顺,有孝有顺才是真孝子嘛。当他作出这个决定之后,就像春日暖阳晒掉了穿过一冬的棉袄,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轻松和愉快。
  
  老张手提那袋勾腰牌香烟,立即向镇上的客车站飞奔而去。
  
  在客车上,老张听了小狮子狗的故事之后,就一个劲儿地责备自己:连低等动物都知道遗忘,都知道进化,自己这个高等动物,为何还要死守着那些记忆,死扛着那杆十八两的老秤呢……
  
  弯弯曲曲的山路尽头,是一个水田坝子。坝子当中有一段水泥路。路两边是两排崭新的楼房。客车经过这段路时突然没了吱吱嘎嘎声,还加快了速度。这两排房子,是附近几个村联合修建的新农村示范街。客车经过村街时,老张果断地喊司机刹一脚,他说:“我下去买两包香烟。”
  
  老张来到一家小吃店前,见浑身油腻的店老板,正用烧红的火钩在点一支中华牌香烟。
  
  老张走近烟柜,鼓着昏花的老眼细看价钱,最便宜的十块钱一包,最贵的中华牌香烟八十块一包。老张说:“要两包中华烟。”
  
  店老板放下火钩,吐出一口浓烟后,亲热地接过钱,找了零。
  
  老张一路朝车上走,一路在心里盘算,这一支烟等于过去五条经济牌香烟,这一包等于过去一百条经济牌香烟呢,给父亲和他的那帮伙计们一个惊喜吧!  
  

       当车窗上一闪而过的是一幅幅松林图时,老张就在作下车前的准备了。
  
  村口那棵枯树上,挂着一块大木牌,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一条宣传标语:“天干物燥,切勿乱丢烟屁股!”
  
  老张的老家坐落在一片苍茫的山地当中,这片山地曾经养育过他的祖祖辈辈,他也在这里生活过大半辈子。他对这片山地是有感情的,他对这片山地上长大的人也是有感情的。无论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多大的变化,他记忆中的这片山地,记忆中的这些人,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以前村里总是吵吵嚷嚷的,今天却好象睡着了,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老张走进村子,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属于他的了。走着走着,他模模糊糊地觉得,行走在村庄里的自己,似乎又是一个过往的记忆。继续往村子深处走去,一只野狗喧宾夺主地挡在十字路口,没打算礼让他。这只野狗,让老张又回到了现实。他弯腰做了个捡石头的假动作,把它吓跑了。
  
  再过一段时间,村里这百十间房屋便夷为平地,种上庄稼了。用时下的政策术语说,就是人口农转城,屋基复垦。老张摸出钥匙,却打不开自家那把生锈的大铁锁了。他从门缝朝里望了望,墙皮脱落,只有贴着儿子优秀学生奖状的那一溜墙,还顽强地支撑着。
  
  老张放弃了开门进屋的想法,向父亲所在的坟场走去。坟场与村庄之间,隔着一大片荆刺丛。穿过这片荆刺丛时弄出的响声,惊起一群鸟。一只松鼠翘着高高的尾巴,听到响声,吓得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上去了。
  
  坟场是肉身的终点,也是灵魂走向另一个世界的起点。坟场里那些长满野草的土堆,都与老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哪座土堆里葬着村中哪位老人,他心里清楚得很。虽然他们宛如一张白纸,无力地躺在黄土当中了,但他对他们的印象,还清晰如初。他们的音容笑貌,他们的七情六欲,还经常在他脑子里闪烁。随着年龄的增大,这种记忆越来越明晰,也越来越亲热。他想,今后归天了,也葬在他们一起,和它们一起守着这片清静,守住这些记忆吧。
  
  前几天下刚过一场暴雨,坟石上的錾子印印里,还汪着少许雨水。老张在父亲坟前伫立了一小会儿,接着伸开五指,抹掉雨水,而后打开一包中华牌香烟,抽出一支点上。继而走到其他坟前,也一一重复着这样的动作。给每座坟都点上了,往回走时,老张忽然发现先前燃得上好的那些香烟,眼下全都熄灭了。是它受潮了吗?是它不接火吗?是长辈们抽不惯这么高级的烟吗?老张在心里追问原因,问着问着,他忽然想起了荷包里的勾腰牌香烟。在村街上买烟时,他打算将它们丢进垃圾桶的,不知因何忘了。想到这里,他脑中电光一闪:“他们肯定是想抽它呢!”
  
  一阵晚风袭来,坟场四周的树叶哗哗作响。在老张听来,这响声,是父亲和那帮烟友们,在对他的这个决定拍手称赞。他毫不犹豫地摸出那袋勾腰牌香烟,重新打燃火机,又给他们一一点上。在混沌的暮色中,在迷濛的烟尘中,香烟越燃越旺,烟雾也越来越浓,好象那烟蒂背后真有人在猛吸似的。朦朦胧胧中,老张恍然觉得父亲和他的那帮烟友们,一个个都从棺材里爬了起来,在墓园中围成一个大圆圈,依旧相互传递着那些勾腰牌香烟,依旧说着往日那些趣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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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15 18:21 | 只看该作者
想起小时候给父亲捡烟屁股的事,心情很复杂,写下这些。希望各位高手赐教。
3#
发表于 2017-1-15 18:59 | 只看该作者
看处看处
烟头烫手
想起家中困难
赶紧连吸三口

关于烟屁股流传了N多年的顺口溜,突然就冒出来了
4#
发表于 2017-1-15 19:01 | 只看该作者
这是一篇很厚实的小说!感谢程老师分享!
5#
 楼主| 发表于 2017-1-15 20:50 | 只看该作者
遗忘之城 发表于 2017-1-15 18:59
看处看处
烟头烫手
想起家中困难

是的,那时候吸的也是吸到烫手了才丢弃,即便如此,还有捡烟屁股抽的。感谢到访,问好老师。
6#
 楼主| 发表于 2017-1-15 20:51 | 只看该作者
遗忘之城 发表于 2017-1-15 19:01
这是一篇很厚实的小说!感谢程老师分享!

过奖了。写来耍耍,也许这些记忆早就应该忘记了,连狗也进化了呢,何况人呢?问好老师,祝福你。
7#
发表于 2017-1-16 06:25 | 只看该作者
回首往日辛酸,再现过去的艰难。彰显社会的变化和发展,小说很厚重。谢谢分享,
太虚版是原创首发作品版块,计酬。非首发作品在这里只做交流不加精计酬。如果希望计酬请发非首发区。冬安
8#
 楼主| 发表于 2017-1-16 07:36 | 只看该作者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7-1-16 06:25
回首往日辛酸,再现过去的艰难。彰显社会的变化和发展,小说很厚重。谢谢分享,
太虚版是原创首发作品版块 ...

好的,只是发在那边好象很冷清。问好版主,早安。
9#
发表于 2017-1-16 10:25 | 只看该作者
《勾腰牌香烟》主要故事情节,截取了在为父亲祭奠还愿旅途的客车中,以现实与回忆相互反衬,展示了亲情、乡亲乃至时代的变迁,寓意时光流逝可以忘却人生的一切如意和不如意,却难以抹去珍藏于内心深处那一份珍贵的记忆和怀念。一篇有着散文意境淡淡小说韵味的作品,亦如作者一贯的风格,感人而引人思索意味无限是其最漂亮的文笔。其他环节要素无须逐一解析,一篇很优秀的作品。
感谢分享,致敬!
10#
 楼主| 发表于 2017-1-16 12:59 | 只看该作者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7-1-16 10:25
《勾腰牌香烟》主要故事情节,截取了在为父亲祭奠还愿旅途的客车中,以现实与回忆相互反衬,展示了亲情、乡 ...

还望版主多指出不足,问好版主,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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