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落花满天 于 2017-2-8 08:28 编辑
不知道是不是雪下得少的缘故,还是缺少了那份闲情雅致,身边看雪的人越发少了起来,左右不过是透过玻璃窗欣喜地喊一声:“哎——竟然下雪了,”然后继续趴在电脑前聚精会神的“忙”,伸出手接一接雪花的事也似乎只有小孩子才能做了。
但面对刚下的一场的新雪,我却悠悠然想做一个张岱那样的人了——去南天观看雪。
兴冲冲地奔到小城的车站,一打听,乡镇的中巴车竟然还未停。于是买票上车,一小时后,我的双脚已然踏在洪范池镇清冷的雪上。镇上的街道此时寂寥了许多,很多店铺都关着门,路边的出租车也都没了影。也难怪,这样的天气,还有谁会来旅游呢?且在雾凇沆砀里走一遭吧。
也许因为踩压,路上的雪融化了不少,一脚下去半脚的冰水,倒不如没有人迹的地方好走一些。但在上下一白中呼吸着雪后清新的空气,穿过镀了一层雪的玉树琼枝,看高而秀美的山峦为雪所洗、映带左右,脚上的那点不适又算得了什么?
走了六七里,终于来到了云翠山下。只见怪石突兀,一山拔地而起,山头雾锁,如蒙面纱。触目所及,白色的雪,青黄的石,黛色的树,枯苍的草,好一副皴染得法的浅绛山水。环山路上没有足迹,如同铺了一条洁白平整的雪毡,走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此刻万籁无声,只有亘古的山、茫茫的雪、还有雪上独行的人,我张开双臂,仰望长天,顿时觉得“悠然欲与清景俱往也。”
沿着之字的山路,半小时就到了南天观的山门。山门是新建的,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倒不如道旁那个不知何代废弃的石赑屃有一些味道:顶着一头的雪,沉默地等待远归的人。等山下的香客?等募捐归来的道长?还是等踏雪而来的我?赑屃无言,昂首静默。
卖票的老大爷见到我也似乎有些惊喜:“小伙子,走这么远来这里,我这里有新烧开的泉水,来一壶吧。”在老人暖暖的屋子里,喝了两杯甘甜的水,我便向雪林中的道士冢走去。
道士冢在灵官庙的东面,是历代道众的安息之所,目前尚有几十座保存较好的墓高高低低的散布在山坡上。那些恪守庙规的历代主持,诚奉香火的诸多弟子,是见惯了南天观的雪的。而今风物如昔,斯人不在,只剩下松柏无声,荒草寂寂。莹莹的雪掩埋了往昔,还了世界一个清净。
走出道士冢,在雪湿一半的古碑前正感叹着“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忽听到山门处传来一阵欢声笑语——两对年轻人打闹着跑了进来,各自拿着手机“咔咔”的照着。见到我,他们也热情地打招呼:“大哥,过来玩了啊?”“嗯,你们从哪里来?”“我们是山下村里的,刚上来……大哥,你给我们照张相吧。”“好的,好的,没问题。”为两两相拥、笑靥如花的年轻人照了几张合影,他们便欢快着走开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我不由得感叹道:“年轻,真好。”
灵官庙向西五十米,是古戏楼遗址,而今戏楼已无,一排排的石凳上,俱积了五指高的雪。从这里向北望去,是陡峭的深谷,谷中林木蓊郁,上下点撒着雪。若夏天静坐于此,则满目苍翠,空谷鸟鸣,正如那块断碑上所写的“此真人隐士之所”。
戏楼南正对一座高台上的朱漆小门,门上新悬了一匾,上书“南天观”三字。门前狭窄光滑的石阶上落满了厚厚的雪,我小心翼翼地来到门前,转身回望,则一切大观,尽收眼底。此门遥对一岭,茫茫荡荡、气势开合,左右则古碑对立,多高槐古榆,而且树皆虬形、爪牙须张,莫非久居于此,这树也得道了么?
门内古阁为蓬莱阁,相传古代曾有全真七子的塑像,今朱门紧锁,空无一物。阁东有一石柱仆地,拂去积雪,可见行书阳刻的残联“依旧是六朝烟雨楼台,”笔意婉转流畅,不知是何代何人所题。蓬莱阁东西各有一座龟蚨龙首的透龙碑,西为元碑,东为明碑,两碑顶雪而立,高眄世人。
蓬莱阁南有一回阳洞,洞内即是有名的日月泉,山高泉甘,远离人墟,也怪不得元代的几位道长在此建观。只不过如今香残烛冷,雪漫空庭。夏天那位热情推销香火的道士又去了哪里呢?
回阳洞向南依山势错落着三官庙、玉皇阁、地藏殿,虽说塑像法相庄严、金甲辉煌,但这些楼阁都属于原址新建。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沧桑的石钟亭——里面悬挂的一口新钟此时正被那几位年轻人轮流敲打,给这座冷清的道观平添了几分热闹。
徜徉了半个时辰,消遣了世虑,我也踏雪归去,在路上我忽然想起了那四位青春似火的年轻人:他们会不会在今后想起南天观的雪,还有曾经一同看雪的人?
(作者:济南市平阴县实验小学 张强 QQ13141909 个人博客http://luohuamantian.blog.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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