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极没有艺术品味的男人,她是一个漂亮精致的女人。
我向来认为去参加舞会、画展和笔会是极其浪费时间和生命的事情,据说她舞跳得特别好,那身段能迷死人。
专程为了看舞会而煞费苦心地去排队买票这样的事任谁都不相信会发生在我身上,可我偏偏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苦等了她三个小时。她参加了不少大型比赛都获得了不低的名次,可是我从来没亲眼见过,我等她是因为她的出场费昂贵,她的包里有钱,干一票就够了。
为此准备了多少天我已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摸清了她每天出门和回家的时间,甚至于她哪天穿什么袜子我都一清二楚,还特意设计好完事之后要走的每一条退路。
她每天衣着光鲜亮丽,皮鞋踩在那条青石板铺就的路上当当作响,腰肢扭得像水蛇,衣服包裹下的屁股有种让人冲上去扒光她的冲动。
摸清了她所有进出门的规律,找好了退路,我选择了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怀里揣了一把刚开了刃磨得雪亮的剔骨刀,蹲在那条她进出必经的青石板铺成的路上,路灯照不到的一个大垃圾箱后面的阴影里蜷缩起来,等待着她的出现。
我一直蹲着,一动不动。好几个人路过的时候随手扔的垃圾甩到了我头上,我都没动一下。我的腿蹲麻了,我也没动,直勾勾地等着她。
天色更黑了,行人越来越少,一只野狗跑了过来,跑到垃圾箱前停了下来,朝我藏身的地方狂吠起来。我瞪着它,右手伸入怀里紧攥着刀把,只要它敢扑过来我就抽刀刺它,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是肯定不动的。野狗向前跃跃欲试了几回,又退了回去,后来叫累了,掉头跑掉了,可我依然没动,我还要继续等下去。
气温降下来了,冻得我上下牙不断地碰击,我使劲缩了缩身子抱得更紧了。
青石板路上清晰地传来高跟鞋踩在上面的声音,我听得出是她回来了,右手又伸进怀里攥住了刀把,精神为之一振,只等她再靠近一点就突然冲出去,把刀搭在她脖子上。
十、九、八、七、六、五,冲!我猛地站起来,身子朝她扑过去,腿脚却毫无知觉,不听使唤地仍留在了原地,我就直愣愣地趴在地上。“完了!”我心说。
“谁?”她被我突如其来的摔倒吓了一跳。
我没敢动,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索性闭了口。
见我没有反应,她朝我凑了一步,关切地问:“你怎么样?”
“我、我......”本就嘴笨的我口舌打了结,趴在地上纹丝不动。
她见我说话都不利索,两步跨过来,猫着腰看着我,着急地问:“你怎么了?用不用叫医生?”
“不、不用!我血糖低,起得快了就发晕,一会就好!”我突然找到一个绝妙的借口。
她仍然不放心,热情地说:“我家就在前面,要不你到我家里喝杯糖水,很快就缓过来了,我也血糖低。”
听她这么一说,本来要放弃原计划的我不禁窃喜起来,这可不是我强迫的啊,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我正愁这里人多眼杂不好下手呢,真是天助我也,我装出一副可怜相,感激成分地说:“您真是太好了,那真太谢谢您了!”
“这算不上什么,叫谁也得帮把手的,何况这么晚了呢。”她伸手来扶我。
我活动一下腿脚,装成晕晕乎乎的样子,晃晃悠悠地被她搀着进了她的家。
她的家里跟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根本没有那么富丽堂皇,简朴的设计,过了气的旧家具,她扶我进了屋,就进了厨房去给我倒了杯水,又从老式餐桌的抽屉里掏出一包红糖,舀了两大勺放进杯里,说:“你先喝着,我屋里有病人需要照顾,我去看看。”
“你去吧,我喝杯水就好了,真是太麻烦你了!”我端起杯子放在嘴边说。
她笑着说:“别客气!你慢慢喝,不碍事!”说完她钻进了里间。
我隔了衣服摸着刀把的手心里沁出了汗,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像她这样热情关心我,我要那样做对她来说太不公平;要不动手,液体一断,我老婆的腿可能就再也保不住了。“怎么办?哎,既然已经来了,就做到底!”我咬着牙狠了狠心,手伸进怀里攥紧怀里的刀朝里间走去。
刚靠近里间屋门,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呛得我直捂鼻子,但我没有止步。一挑帘,昏黄的灯下她正艰难地给躺在床上的人换纸尿裤,额头淌着汗。
我愣住了。握刀的手从怀里抽出来,问了句:“这是?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她回头看到我,笑笑说:“我丈夫。不用了,我自己做得来,习惯了!你快去喝了那糖水吧,好点了吗?”
“他还好吗?”我明知故问想岔开话题。
她苦涩地笑着回答:“还行吧,去年在北环农行门口为了躲一个开三轮的妇女撞电线杆上了,至今没醒过来,不过我相信他会醒过来的。”
“北环?农行门口?三轮车?”我心里不停地默念,那不是去年我老婆出事的那个地方吗?莫非......我不敢继续朝下想。
“听说三轮车上的女人也伤得不轻,我想去看看她,可听律师说对方不想见我们,一直耽搁到现在还没去过,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她一边搬动男人一边喃喃地说。
我看着她艰难的样子,听着她说的话,心头一凛,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跳舞?”
“是啊,我要跳舞,要挣钱,最重要的是我喜欢跳舞时踮起脚尖的感觉,每当踮起脚尖我就觉离太阳更近了一点,阳光照着暖和,生活中什么难事就都过得去了!”她暖暖地说。
我咀嚼着她说的话,冷汗却濡湿了后背,开始暗自庆幸刚刚麻了腿,摔了跤。我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她的屋子。
她回头看不见我,追出来问:“喂,你好了吗?把糖水喝完再走吧!”
“好多了,我要赶紧回家了!谢谢你啦!”我头也不回地走了,经过垃圾箱的时候,从怀里抽出那把刚开过刃的剔骨刀丢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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