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借 条

杜永生

　　　　　　　　　　　　　借  条

　　　　　　　　　　　　文/杜永生

　　老李和老杨本是一对非常要好的兄弟，又是相处极为融洽的邻居，同时也是多年的赌友。谈到赌友，他俩可谓出双入对，基本上每次牌场上都有他俩的身影，似乎这样的场合中缺少谁都像失去了牌味的意义一样。

　　俩人种植的农田亩数都是一样的，四亩水田，一亩旱地。平时有这么点空闲，总得互相邀请，摸上个八圈子（麻将），一直以来，这老李的手气就比老杨好，老李几乎是场场赢，老杨呢，几乎是场场滚圆子。虽然每次的输赢不算多大，可是长久下去，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而每次老杨输光掏尽，总要有个不再上场的决心。

　　有道是“有志人立常志，无志人常立志”可是，一旦老李再次邀请之时，这心里又痒痒的不行。也是，居然已经“钻”进去了，又是生活闲情逸致的一种消遣方式，说不玩就不玩那成呢！当然，只要老李的邀请到了，老杨还是乐呵呵的答应着，同时，老李也是极为痛快之人，他明知道老杨手里没钱，还是主动地借给他。说是借，其实也是给了。几年下来，老李到底借给老杨多少的赌资，谁也说不清楚，也没必要说清楚。看似糊涂帐，也是良心帐。

　　老李本就是个开朗豁达之人，是他说的好，好朋友在一起就是图个乐趣，谈赌钱论输赢多没意思啊。有时候，这老杨也在心里合计过，这么多年，借老李的赌资确实不是个小数目了。

　　论家庭条件，老李要比老杨的家境要瓷实的多。他是两个女儿，都已经出嫁，平时生活比较宽裕，也没有多少大事情要去考虑去操劳。而老杨则不同，是一儿一女。虽然女儿已经出嫁了，可儿子已经二十五岁了，还是处于光棍汉的行列。还没有找到一个象样的对门的亲家，这也不免有些焦急。在农村就有这样的说法，“男子二十五，衣服破了没人补”。不是儿子的相貌差，而是念到了初中二年级就再也念不下去了，下来干农活吧，也不是那块料，还没割上两趟稻子，就喊累的不行了。出去打工吧，不到一年，不仅没挣什么钱，家里倒贴了近两千多元。回来了，也只是整天窝在家里，要么整夜泡在网吧里。这就属于那种游手好闲的，又没有多大志向的人。你的这种品性在乡下谁还敢将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你啊。父母急的火烧火燎的，儿子到不在乎什么，该吃吃饱，该睡睡好。

　　还是老李朋友始终惦记着这件事情。这不，恁是将自己的一个远房亲戚的孩子介绍给他。甭说，两个年轻人晤面后，都比较满意。一来二往，这感情升温很快。双方父母都乐滋滋的。老杨老俩口子是非常感激老李的。掐定好“拿八字”（订婚期）时间，谈好下的婚礼金，一切都在进行中。这婚礼金也不多，就一万八千元，而且，女方家还准备了一万元，用于购置一些主要家用电器作为返还礼。

　　接近这天的时候，老杨请老李过来喝酒。酒过半晌，老杨的心情似乎有些沉闷，这酒的气氛越喝越有些压抑。老李很是关切，一再追问下，老杨道了实情。原来，家里准备的婚礼金还有一些缺口。老李是个痛快人，忙问到底缺多少，老杨说，大约缺少三千元。老李呵呵一乐，就为这点钱事没必要这么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这三千元我借给你了。老李这么一说，老杨当然是开心的很。说做就做。老李迅急回家取来了3000元，很干脆很豪爽地往桌上一扔，喏，不够再说。老杨这个感激啊，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忙叫老伴找来笔和纸，他是要给老李打借条。老李说，都是老邻居老朋友了，还打什么借条呢。老杨态度还是坚决的，这个借条一定得打。老杨心里清楚啊，平时光欠老李的赌资起码也有1000多元了，怎么着这次也要给人家留下个字据什么的，心里才踏实些。拗不过。老杨很认真的写了一张借钱凭据。“今借到老李3000元，另外，还有1000元旧帐。”借条是一蹴而就写好了，往老李面前一摊，“嗨！你看一下，收好了，你对我的帮助我不会忘记。这钱日后慢慢还！”老李其实根本就没在意，也不想接这个借条。最终还是老杨硬是把这张借条塞进了老李的上衣口袋里。

　　老李回家后，洗洗弄弄就上床睡觉了。他老伴在洗衣服时，从他上衣口袋里掏出了这张借条，也是并不十分在意。不过，还是将这张借条收夹在一个记事本里。

　　老杨的儿子结婚时，老李又是非常慷慨的上了500元的份子钱。事隔三年多后，老杨的儿子和媳妇在县城做了建材生意，搞的很不错。两口子很能吃辛苦，也重新购置了一处住宅。虽说是旧房子，可是在县城要比楼房住着敞亮舒畅的多。最近，因为老李需要兴建一个蔬菜大棚，资金缺口比较大，借遍了亲戚朋友，还差这么万把块钱。也是急火攻心。老李的嘴角都冒出了几个小泡泡了。就是这样，他始终没好意思找老杨借钱。不过，老杨自从把儿子的婚事办了后，就承包了邻村的一个鱼塘，专心致志的当起了养鱼专业户，其收益是很不错的。应该说这手里还是有不少积蓄的。一天，老李的老伴无意中发现了这张老杨打的借条。她提醒着老李，可以去找找老杨，或许能有还的钱也能先解决点问题呢。老李这个时候才真正关注起这张借条来。他拿在手上仔细看了一遍。不过，他实在不好意思张这个口去叫人还钱的。在老伴的一再要求下，他还是鼓足勇气来到了老杨在鱼塘边上新建的家。这张口要钱的话还真难说出来，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越是这样吞吞吐吐的，老杨越是着急，你说啊，到底什么事情，干吗犹犹疑疑的呢？老李慢腾腾地从裤兜里掏出了这张三年多以前老杨打的借条。老杨须臾间愣怔了一下，拿在手上，认真端详着，皱眉蹙额的脸上若有所思，但是，这白纸黑字写的是清清楚楚的。

　　“哦，这是以前孩子订婚时借你的钱，我现在正好有点，可以还给你。”说完，他进了里屋，拿出一沓。

　　“数数，正好3000元。”老李本来是以为老杨暂时先还3000元呢，断断续续说，“还有1000元以后再说吧。”

　　“什么还有1000元啊，不就是借你3000元吗？”老李一听老杨出乎意料地这么一说，这心里可真的有些怒冲冲的。

　　“你这不是写的清清楚楚，是借的4000元吗？干吗非说借3000元呢？”

　　“我是写借你3000元了，不是已经还了1000元了吗？”

　　“你再看看你写的，‘今借到老李3000元，另外，还有1000元旧帐’应该是4000元啦，不过以前的旧帐我也不要了！”老李把借条抖了抖，啪！拍在桌子上。

　　“什么呀，你仔细看看，我不是还（huan）的有1000元旧帐吗？不是还（hai）有1000元旧帐”老杨把这个还（huan）与还（hai）说的是字正腔圆。

　　老李错愕！

　　“啊，你这不是故意抠字眼吗？你要是真不还，也就算了。我本来也没打算再要这1000元了！”老李气咻咻的说着。随即离开了老杨的鱼塘。

　　回到家里，老李这心里也是很憋屈的很难受的。他真的想不通了，最要好的朋友还会对他来这么一手。实在是匪夷所思。这不真叫人“捏着鼻子说不出”吗？可是，他再仔细琢磨这借条上的字句，居然噗嗤乐了，摇摇头，喃喃自语：“如今这人啦，怎么这么不讲良心呢？一不小心就上当受骗了，早知道这样，我还收这个借条干吗？”

　　还（hai）有，还(huan)有。还(huan)有，还（hai）有……老李靠在沙发上始终就这么念叨着。（全文2765个字，于08年7月16日夜）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雪梦

看到了，先占个沙发存上，下班后再仔细欣赏！
快乐，问好！

南来之风

唉,一音之差,意思全变了,."还有1000元旧帐"贷方应要求加上"未还"两字,就不会有误会了.问好永生!又出炉了大作.

皖川情

　　一对情同手足的“赌鬼”，为了一些“赌债”，进行了一次“辩论”，明白了一个“道理”。
　　文章从家常里短的小事，从借“赌资”与还（ｈｕａｎ）赌债说开去，阐明了人与人之间的不一心态和情感元素。“二老”想必看了此文会觉得好笑，因为文章当中列举的都是很客观很明晰的事件经过，是谁的对与错应该已经“揭晓”，说不定还会邀请永生当作“裁判”辨明是非曲直，顺便喝一顿老酒！文章中的人物心理活动和形象刻画都很符合实际，惟妙惟肖；还有一个深刻的启示就是：普通话当以推行，当以使用的恰到好处；另外，作者是通过井然有序的很普遍的记叙手法来完成文章格局的，可见其写作的态势已经很娴熟了！
　　问好！

杜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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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先占个沙发存上，下班后再仔细欣赏！
快乐，问好！

感谢第一时间关注！问好！

杜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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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一音之差,意思全变了,."还有1000元旧帐"贷方应要求加上"未还"两字,就不会有误会了.问好永生!又出炉了大作.

感谢你的关注。当时在老家听到这个事情，确实感到很奇怪，也很有意思。一个还，一个还。这个字眼抠的真准。

杜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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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对情同手足的“赌鬼”，为了一些“赌债”，进行了一次“辩论”，明白了一个“道理”。
　　文章从家常里短的小事，从借“赌资”与还（ｈｕａｎ）赌债说开去，阐明了人与人之间的不一心态和情感元素。“二老”...

感谢天斌的鼓励！你的点评使我感动着。问好！

张乃光

人情薄如一张纸，一个“还有”，让人想得很多。欣赏：）

寂寞沙洲

人情冷淡啊，让人很无奈和凄凉，文字叙事流淌，语言朴实，小说的元素，散文的笔调，很喜欢！尤其结尾很诗意！

杨春山

这样的事例,很是引人深思.折射了人际交往中一些深层次的东西.欣赏并问好永生!

雪后

其实借条有无没有关系，还与不还也没有关系，关系的是，不是因为借条，不要因为还钱，不要为了钱而伤了彼此这么多年的感情，这才是最重要的。
不管是老李或是老杨都是叹惜的。
问好永生。

白夜

简单的生活中提炼出有哲理的事，是一种很高的文学境界！问好杜老。

许巢中

是实有其事，还是虚构？
这还，还，还真能还，也能不还！
这欠债的人可能早就不想还了，弄了个套子！

韩开春

这个老杨不地道。

敬一兵

文章具有跨文体的韵致，细腻生动，以小见大的特征十分明晰，同时也深刻地揭示出了社会对人性纯洁的遮闭性问题，因而又映衬出了形而之下的许多人性丑陋现象和不懂法律的闹剧(比如赌资的借贷是不受法律保护的)。文章从情同手足过渡到形同路人，hai与huan仅仅是一个线索，实质上是对利我与利他的拷问。平常视觉，不平常的立意。平实的叙述，不平实的结果。有鉴于文章通过平实普通构建出了特殊的这类烘托手法应用娴熟的特点，精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