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仓子

清风剑

　　入冬后的一个早上，到处都是绒嘟嘟耀眼的白色。不知是谁惹怒了天公，竟一口气下了三天雪，足有一膝盖深。
　　
　　我从家门口，直撮到大门外，费大力气，刚清理出一条小道。忽见同村的张大、李二，笑呵呵地手提干粮兜子，大衣里背着猎枪，一前一后来约我去掏仓子——就是掏黑瞎子的洞。
　　
　　我看看鼓鼓囊囊的两人，像两个棉粽子，忍住笑，望望天，说：“这雪刚停，黑瞎子还没冬眠，现在去掏，太危险了吧？”
　　
　　哥俩点头。看上去颇憨厚的张大有些结巴地说：“如……如果……咱不先下手，恐怕……”
　　
　　“没咱的份了。”李二挤吧一下小眼睛，抢先说出，故意把最后“了”字拖得挺长，气得张大白了他一眼，并做势欲打他。
　　
　　我当然明白，目前打猎的越来越多，如果不趁早，恐怕那些养猎狗的抢了先。打一个黑瞎子即使三个人分，差不多也够贴补家里一冬用的。虽然危险，机会难得，兴许明天那些养猎狗的就抢了先。
　　
　　说着话，我把他俩让进屋，从墙上摘下双筒枪，心里说，如果没这家伙，这兄弟俩未必来找我。我背起枪，扎好子弹带，穿上大衣，整理好后，就出发了。
　　
　　老婆从厨房里尾追出来，一边往我怀里塞玉米饼子，一边嘱咐我“小心！”然后冲着张大和李二说：“关键时刻，谁也不许光顾自己，千万千万一起上！”
　　
　　张大点着头，看口型是：放心吧。等李二说出来后，他才跟出来，像是李二的回音。他用胳膊肘拐了一下李二，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老婆紧张的脸，忍不住“噗嗤”笑了，说：“张大哥实在，俺家他跟着你去，我放心。”我也跟着一起傻笑。
　　
　　李二说：“弟妹，你就瞧好吧，在家就等着烧水烀肉吧！”
　　
　　我们三个淌着皑皑白雪，出了村子，老远就看见光秃秃的树上，满是晶莹的雪，如稍一碰树枝，肯定会落一头一脖子。我们走到树林边，不约而同驻了足，各自卷根烟，吸完，也没人说走。
　　
　　张大年长，财迷，经不住劲，率先钻进林子，随后丢下一句：“轮……班打头。”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翻了好几个山头，离黑瞎子的仓子越来越近了，我们满头大汗，汗透脊背。
　　
　　还是张大颇有些经验，选正对着仓口二三十米处一个大倒木后藏身，然后按在路上的商量，由我去把黑瞎子引出来，他们两个从正面开枪，我则隐藏在仓子旁从后开枪。
　　
　　我喘息稍定，脱下大衣，仔细往枪里装好两颗独弹。张大李二也准备就绪，一再安慰我说：“放心，俺俩有两条枪呢！”
　　
　　我端起枪，心不免忐忑起来，腿也不自觉抖起来。打小就听闻老一辈掏仓子的事，被咬断胳膊咬断腿的，有的是，还有丧命的呢！前院邻居王大叔，三十多岁时，独财，自己去打黑瞎子，结果开了一枪，打中的不是要害，没来得及换子弹，唉……当时听着就毛骨悚然，此刻，更是头皮发炸。虽说我们人多，且我又是双筒枪，但毕竟是头一次。
　　
　　黑瞎子的仓子就在一棵大松树下，面前很是空旷，仓子后是重重叠叠的乱山。
　　
　　我端着枪，迂回到仓子后的树林里，然后从后面一步一步挪到仓子口。仓子口周围挂满了霜，我清晰地听见熊瞎子沉闷的呼吸声。
　　
　　“啪嗒”一声，有雪掉在仓子旁，吓我一大跳。我透过纷纷扬扬的雪，看见张大李二正紧张地架着枪，注视着我。我抬头望望天，太阳已升得很高，压弯树枝上的雪有的开始松动，飘落。
　　
　　我的胳膊腿抖得厉害，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仓子口，屏住呼吸，右手颤巍巍地伸进怀里，掏出一挂鞭炮，放在仓子口边上，再掏出汽油打火机，拨了半天轮子，才打着火，我赶紧用手遮住。我手心里，额头上全是汗。这个平常极易做到的动作，我在黑瞎子眼皮底下，足足做了有十分钟。
　　
　　我将点燃了鞭炮，使劲扔进仓子里。
　　
　　都说黑瞎子笨，那纯是扯犊子。
　　
　　鞭炮刚在洞里炸响，还没等我藏身，黑瞎子带着一股蓝烟，像头驴那么大，窜了出来。我刚朝起枪，熊瞎子一个转身，便把我扑得跌跌撞撞滚出很远。
　　
　　我急忙在雪地里翻滚，大声吆喝着：“快，快开枪!”
　　
　　黑瞎子左一下，右一下地撵着拍我，几次都险些拍到我的要害。我身上的小棉袄已被黑瞎子抓破多处。我单等张大李二开枪，可他俩怎么还不开枪!
　　
　　我已滚出仓子口十多米远，被一棵小白桦树拦腰挡住，趴着那没来得及起身，黑瞎子就已骑到我的身上，我抬眼看见张大李二瞪着错愕的眼睛，转身欲逃。
　　
　　我在熊瞎子身下拼命地挣扎着，握枪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我大喝一声：“你俩敢逃，我先毙了你俩。”
　　
　　两人停下欲逃的腿，转回身，大吼，瞄准黑瞎子射击。
　　
　　我打猎十多年，从没经历过子弹在头上呼啸而过。
　　
　　黑瞎子头部胸前中弹，晃了晃，但没倒毙。它“嗷”一声，带着复仇的烈焰，放开我，奔向张大李二。
　　
　　他俩慌张地换子弹，我顾不得身上头上的创痛，从后面迅速勾动板机，“嘡嘡”连开两枪，都击中在黑瞎子背上。黑瞎子狂叫一声，立起身形，头上身上血流不止，溅红了雪地，欲返身报复我。
　　
　　张大李二抓住时机，再度开枪，枪枪命中黑瞎子头部。黑瞎子顿了顿，晃晃悠悠倒在地上。
　　
　　我的头部被熊瞎子撕去一大块皮，血流不止。
　　
　　回到家后，我一下子把枪摔断，发誓：“再不打猎！”

　　
　　

清风剑

这个是原创首发，点那个“版”子了，不知道加上没？

枫叶飘飘

没加上，再试一试

zizhu

清风剑 发表于 2017-3-5 14:50
这个是原创首发，点那个“版”子了，不知道加上没？

我加下吧！

枫叶飘飘

坐下来，津津有味品味老师的作品。

碣石清风

清风剑 发表于 2017-3-5 14:50
这个是原创首发，点那个“版”子了，不知道加上没？

加上了，排版很好了祝贺

清风剑

谢谢，不会加，点那个版字了。

清风剑

咱这个排版不会使呢，在别的网站排的。点自动排版，就都挤一堆了。点那个空一行，前面都顶格。反复试了很多次。

清风剑

等着听老师说缺点呢，谢谢。

徐得荣

入冬后的一个早上，到处都是绒嘟嘟耀眼的白色。不知是谁惹怒了天公，竟一口气下了三天雪，足有一膝盖深。

好美的语言

戏笑九宫

作品以掏黑瞎子的洞一则故事，揭示人之大难临头各自飞和自私等的人性劣根，以及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俗语，小说各个环节要素均很不错，主题立意明晰，寓意深刻，尤其情节很丰满矛盾冲突非常激烈，但感觉韵味留白稍欠，陋见乱弹，恕我妄言！
感谢赐稿梦游太虚，致敬、辛苦！

zizhu

黑瞎子笨，可也得保护哦！
场面描写惊心动魄，生死攸关的时刻，才见人心的复杂。问好！

清风剑

谢谢哥哥夸赞，给哥哥奉茶。

清风剑

老师，说的韵味留白这方面我该怎样提高呢？谢谢。请指点明路。

清风剑

这个故事应该发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那时候的东北，可以是说棒打狍子瓢舀鱼的时候，这是听跟前邻居讲他家亲戚发生在山外的真事。还有几个发生在我朋友身上打猎的事呢，待有我慢慢地写来。现在山里哪还有黑瞎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