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恩

又又

【人间四月】恩

　　一阵闹哄过后，四周又恢复了往常，不是安静，本来四周都吵吵嚷嚷，只是在那场车祸里，出现了平常少见的声音。

　　在场的人都听到了那刺耳的声音，是汽车尖利的刹车声和一个小女孩的失声惊叫。等大家围过去，大家看到了侧躺在地上的小女孩，还有血，一个卷头发的大姐“啊”的叫了起来，她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一个小男孩紧紧拽着爸爸的衣服，不敢去看又忍不住想看。大家的神经都很紧张。惊魂未定的司机呆了大半晌，才打开车门，缓缓从驾驶室里走出来。这小女孩爬了起来，小腿处有血流出。“你没什么事吧？”好象这句话显得多余，但司机还是这样问了。女孩指着腿：“有些疼，流血了。”围观的人看到两人这样对话，都感到问题不是那么严重了。有人发表意见了，叫司机赶紧将小女孩送医院检查检查，看看还有什么其它问题没有，引来一阵附和声。但小姑娘说：“我没事。”她挣扎着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为证明自己没事，她还跳了两下，不过她马上“哎哟”一下，蹲了下去，看来撞的地方还是疼的不得了。不过她马上忍住了痛苦的表情：“我还要去给我妈妈抓药呢。”

　　女孩叫毛小萍，和她十多岁的弟弟住城南一个小胡同里。母亲在一个塑料厂里做临时工，这两天染上风寒，刚开始还能硬撑着，结果病情越来越重，撑了一晚上，终于支撑不住，卧床不起了，毛小萍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她让弟弟在家呆着，照看好母亲，她去城南的药铺给母亲抓药。没想到在过马路时出了这场车祸。

　　货车司机吓傻了，当时呆在驾驶室里半天没回过神来。他心想：“完了，完了。”这个叫龙华天的中年人刚拿到驾照一个多月。本来上路都是胆颤心惊的，这下出了车祸。他吓得不知如何才好，面如死灰的出来，半跪在小萍面前，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小萍又挣扎着起来，急着说：“我要赶快去抓药。下午我还要去上课。”

　　“这样好吧，我送你去抓药，然后再去医院。”龙华天这下回过神来，对毛小萍说。小萍看了看他，又低下头，想了想，抿着嘴唇，终于挤了几个字出来“好吧。”

　　毛家院子很简陋，两间正屋，旁边搭了个小偏房，放着杂乱的东西。四周整理得比较干净。

　　朱贞秀正在房里昏昏沉沉地睡着，忽听到毛小军在外面喊：“啊！姐姐！你身上怎么有血啊？”毛小萍可没管这么多，走进厨房将药清洗了，将锅放炉子上，把炉门打开，把药熬在锅里。这才回过身来招呼一同回来的龙天华。龙天华在院子里，还有些局促。毛小萍说：“叔叔，我没事了，我真的只是膝盖在地上的擦伤，你走吧。不用去医院了。”龙天华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小妹子，还是去拿点药吧。总之事故是我的责任。”朱妈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挣扎着起床，首先她看到了小萍身上的血，相当吃惊：“小萍，这是怎么啦？”龙天华解释说：“是我不好，是我的车将小妹子挂了一下。她倒在地上碰出血了。”朱妈这才注意到院子里进来一个陌生人，络缌胡，身材魁梧。她仔细打量了一下，顿了顿，失声叫道：“你——你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吗？”龙天华听到眼前这人这样叫他，他愣了愣，仔细端详了一番，才接着说：“大姐，是你啊？”这下纳闷的是小萍和小军了，妈妈竟然和这个陌生的叔叔认识。

　　等一切都安顿好了，小萍包扎好了伤口。龙天华去跑了货运回来。晚上，朱贞秀把龙天华邀请过来一起吃晚饭。她喝了药精神好多了。她告诉两个孩子：“叫龙叔叔。”两个孩子叫了声，有很客气的声音。“孩子啊，这位龙叔叔是咱家的救命恩人哪。”原来，那年老县城发洪水，淹没了很多房屋，朱贞秀当时家住八角井，八角井地势低洼，当时被水淹了。朱贞秀从厂里往回赶的时候，家园早已经被淹了一半。她哭喊着要回家抱两个孩子。当时孩子还小，没有钱上幼儿园，她出门就将门反锁，把两个小孩锁在屋里。结果发生水灾后，两个孩子生死未卜。“我家还有两个小孩子啊。哪位好心人去救救他们啊。”朱贞秀呼天抢地。旁边一人问，朱大姐，孩子在哪儿。朱秀贞一看是个年轻人，络腮胡，那人才搬到附近不久，姓龙，她来不急细想，急忙说了房屋的位置，又掏出一把钥匙，那年轻人就是当年的龙天华，他推开朱秀贞递钥匙的手：“这个哪儿还用得上。”他向淹水的地方游去，都齐脖子的洪水了。朱秀贞站在高地上苦苦等候。忽然，看到一条打捞船驶了过来，两个孩子都在船上，他们一看到朱秀贞都哭着喊妈妈！朱秀贞也喜极而泣，她却没有看到龙天华。打捞船上的人说：“那个大胡子又去救人去了。真是个好人啊。”

　　洪灾过后，家园破败，朱秀贞搬了家。这一别过去这么多年了。朱秀贞终于见到了救命恩人。今天虽然小萍出了车祸，但无大碍，也正因为这次有惊无险的车祸，让他们得以见到救命恩人。朱秀贞让俩小孩子给龙天华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感谢救命之恩。龙天华赶紧让他们起来，憨憨地说这没什么，不必言谢。

　　龙天华结过一次婚，后来老婆跟一个跑江湖的跑了，现在租了房在城北一个人住。他后来花了几千元去学了驾驶，帮人跑货车运输，自从认识朱秀贞一家后，隔三岔五到朱家来，一起吃饭，说说笑笑。朱家对这个救命恩人很热情，就象一家人一样。一天，在饭桌上，小军一脸的不高兴。龙天华问：“怎么啦，小军。”小军闷着头不说。朱秀贞也埋怨：“这孩子。跟个闷葫芦似的。”小萍在一旁边也是莫明其妙。

　　晚上，姐弟在院子里玩，小萍问小军：“今天怎么啦？”小军说：“今天，那个张婆婆来了，说是要给我们介绍个后爸。”小萍急忙打断：“别瞎说。”“是真的。”小军说。妈没有同意。“你想不想妈找个后爸？”“不想！”小军坚决地说。“但是，龙叔叔好象喜欢妈妈。”“不行，龙叔叔也不能当咱的后爸。咱谁都不要。”

　　又过了几天，一家人送走龙天华后。朱秀贞把两个孩子叫到跟前来，两个孩子互想望了一眼，好象知道今晚妈妈想要说什么。果然，妈妈有点不意思，两颊也有些潮红，轻声地说：“你们两个觉得龙叔叔怎么样？”小萍说：“叔叔很好，他对我们很好。”小军说：“一般呗。但他是我们的恩人，我们应该感谢他。”“那你们喜欢不喜欢他呢？”小萍知道妈妈要说什么，就问：“妈妈，你是想让龙叔叔住到咱们家来，是吗？”朱秀贞有些害羞，但心里想的也是么一回事。“你们觉得怎么样呢？”“不！我们不喜欢他住咱们家来！”小军的声音极大，还使劲拉着姐姐的手说：“是不是，姐姐，我们一家人三个就挺好的。”一下子把朱秀贞的念想打断了。

　　朱秀贞没想到孩子反应这么强烈，有些恼怒，但又不好对孩子发火，赶紧叫他们出去，一个人呆呆在坐在屋里。这么多年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过，其实也已经习惯了，但是这一次，龙天华的影子却时常在脑子里晃悠。她打心眼里还是想要有个伴，这次遇到这么合适的一个人，也心有所系。但没有想到孩子的态度这么坚决。她也拿不定主意，有些不知如何才好了。

　　这天，龙天华把货送完了。看到时间还早，就赶紧去菜市场买了条鱼，拎到朱秀贞家，朱秀贞接过鱼来，准备晚上做红烧鱼吃。俩姐弟放学回来，闻到满屋的鱼香，特别兴奋，小萍说：“妈，你做红烧鱼啦？好香。”朱秀贞说，“是你龙叔叔买的鱼。”小军一听，撅着嘴跑进里屋，再也不出来了。朱秀贞一看这情形，叹气摇摇头。晚上吃鱼的时候，朱秀贞让小萍去叫小军，不论怎么喊小军，小军在里屋就是不答应，后来喊得急了，小军在里面说：“他不走，我就不吃！”龙天华挺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朱秀贞只得说孩子不懂事，拉着龙天华的衣袖让他坐下，也不再喊小军吃饭。这顿饭，三个人吃得默默的，鱼香也不知漂散到何处。

　　一连好几个月，龙天华都没有在朱秀贞的院子里露面了，小军得意地跟小萍说：“看吧，那个龙叔叔再也不会来了。”小萍撇撇嘴说：“龙叔叔倒是不愿意来了，但你没看出来妈妈现在一点都不开心了。”“反正我不喜欢别人到家里来。”小军的口气也很坚决。

　　这天，朱秀贞在厨房炒菜。小军放学回到家里，她听到他叫了声妈就不吭声了，朱秀贞感觉有些奇怪，就问“有事吗？”小军这才吞吞吐吐地说：“妈，我不想上学了。我成绩这么差。我想去学点手艺给家里挣钱。”朱秀贞开始不同意，但想到小军实在不是读书的料，也只有允许了。她问：“你打算学什么？”小军眼睛里闪了闪光：“妈，你同意了啊？我想去学厨师，舅伯伯介绍的一个厨师班，可是要一千元的培训费。”“一千，这么多。”朱秀贞听到这个数字，顿时叹了口气：“你爸爸过世后，欠了这么多债都还没有还，哪去找钱啊？”一提到钱的问题上，娘俩都垂头丧气，没了主意。

　　这段时间龙天华也过得实在不顺，本来接了几单货挣了点钱，没想到有天被交警拦下来，说是严重超载，要罚款。他好说歹说，才塞了几百元钱了事。那天回家，跑了几年的前妻也突然回来了，哭闹了一番，说要跟他复合，他本来是不打算复合的，但看到前妻的可怜样，一时心软也就答应了，又重新住到了一起。日子一天天忙碌碌地过。这天天阴沉沉地，像是要下暴雨，他想赶紧去把玻璃厂的那单货拉完了再回来。刚把货从厂里装出来，就下起了倾盆大雨。没有办法，还只得送货去。雨大路湿滑，雨刮都刮不动雨水了。他睁大双眼，努力盯着前方，深怕又出什么岔子。经过朱秀贞的胡同外面的公路时，他想，她最近过得如何？两个孩子过得如何，心里还有点酸酸的。正在感伤的时候，雨中一个黑影突然窜出来，他吓得半死，赶紧踩了刹车控制住车速，猛地往左打了方向盘，才没有撞到那人。他在前面停好了车，下车查看情况。雨中被吓得的蜷缩一团的那个女孩居然是小萍，“小萍，你干什么？这么惊惊慌慌的。出什么事了？”“龙叔叔，快救救我妈妈！她在家里昏倒了。我一个人根本抱不动她，正想去找街对面的舅伯伯帮忙。”龙天华一听，赶紧跑到朱秀贞家里，朱秀贞正倒在卧室里，不省人事。他抱起朱秀贞，连人带货就往医院赶。医生经过检查告诉他们，朱秀贞并无大碍，只是身体太过劳累，加之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低血压昏厥，输点营养液，经过休息，很快就会恢复的。龙天华这时才问小萍：“小军呢？”“小军不想读书了，想去学厨师。出门去找大舅借钱去了。就是因为家里妈妈没有钱，又去找了份打扫卫生的活路。天天起早贪黑地想多挣些钱。”小萍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龙天华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朱秀贞，又转头看看小萍，不由得一阵心酸。他马上出医院开车回到租房处。一踏进家门，乱七八糟地家里让他惊呆了，象遭遇了洗劫一般，他连忙叫着前妻，哪里还有个人影，他才知道明白是前妻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席卷一空了。他发疯似地跑到鞋柜处，从底处搜出一只棉鞋，掏出一个塑料纸包，这才长吐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象完全没有力气。

　　朱秀贞醒来的时候，看到小萍坐在床边，小军也坐在椅子上打盹。小萍看到她醒来，才惊喜地叫着妈妈、妈妈。小萍告诉朱秀贞，是龙叔叔把她抱到医院来抢救的，医院的各种费用都是龙叔叔垫起的。龙叔叔跑进跑出好多趟，什么事情都安顿好了，刚回家一会。朱秀贞点点头说：“你们龙叔叔是好人，是咱家的大恩人，两次都是他在救咱家的命。”这时小军走上前来说：“妈妈，舅舅不肯借钱。”他递了个纸包过来，深深地低下了头，“龙叔叔后来给了我这个，说叫我去好好学艺。龙叔叔真的是好人，我以前不该那样对他。”纸包里面整整齐齐一千两百块钱。朱秀贞拿着纸包，嘤嘤地哭了起来，一家人抱着哭成了一团。

　　几天后，朱秀贞带着两个孩子到龙天华家上门谢恩。龙天华并没有在家，碰到了房东太太。房东太太一脸嫌弃地说：“他连房租都交不起了，已经被我赶走了。”朱秀贞大吃一惊，连忙问：“请问他去哪儿了，你知道吗？”“不知道，我才不管他去哪儿了呢。”房东太太说完话头也不回就走了，只留下痴呆呆的三人。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找到你们龙叔叔，找到他后，记得一定要报恩。”朱秀贞坚定地说。

　　（4619字）　　                                                                                                                                 2017年3月15日

枫叶飘飘

沙发是我的。

枫叶飘飘

地板，板凳都是我的

又又

哈哈，版主好顽皮

枫叶飘飘

感谢楼主积极参与同题，太虚欢迎您。

又又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3-15 08:53
感谢楼主积极参与同题，太虚欢迎您。

徐得荣

字体大了，看着不太舒服，还是换3号吧。

碣石清风

故事温馨感人。情节起伏演绎恩情。好人善事，知恩图报。善良的人物，留白空间很大的结局。不错。

戏笑九宫

作品收悉，已上征文专题链接。作品待仔细研读慢慢品味学习......

又又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7-3-16 05:31
故事温馨感人。情节起伏演绎恩情。好人善事，知恩图报。善良的人物，留白空间很大的结局。不错。

谢谢碣石版主的点评，辛苦了。

又又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7-3-16 05:58
作品收悉，已上征文专题链接。作品待仔细研读慢慢品味学习......

版主辛苦了，这么早都开始工作了，小说版有你们这样子的付出，万分感谢！

又又

徐得荣 发表于 2017-3-15 20:43
字体大了，看着不太舒服，还是换3号吧。

我还觉得字大点好也，不费眼睛，哈哈

枫叶飘飘

来了，坐下。拜读

又又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3-16 20:33
来了，坐下。拜读

谢谢枫叶，清茶侍候

枫叶飘飘

最近家事缠身，没来得及
拜读，马上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