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肠

林小白

　　鱼肠

　　文／林小白

　　一

　　想刺杀日本陆军司令宫本雄二的人，数不胜数，但是至今宫本雄二仍在，并且似乎越活越有滋味了。

　　对宫本雄二的五次刺杀，均告失败。

　　宫本雄二在中国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早已人神共愤，但是人们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要刺杀宫本雄二，要突破三层堡垒。第一层，是密密层层的士兵，第二层，是宫本雄二的侍卫——“扶桑七怪”。扶桑七怪深谙扶桑忍术，鬼神莫测。即使突破了扶桑七怪，还有他专门请来的保镖，柴千臂。柴千臂武艺高强，据说十来个武士根本近不了身。

　　所以，要刺杀宫本雄二，难于登天。

　　二

　　“要刺杀宫本，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在一间密室里，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说。金丝眼镜男人是刺杀宫本雄二的众多刺客之一，代号“刺宫者”。

　　其他的刺客在黑暗里长长叹了口气，问道，还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派出去刺杀的几批同志都牺牲了。

　　“刺宫者”摸了摸自己的右手，他的右手在微弱的灯光下有些惨然，赫然缺了一根手指。那是刺杀宫本时被“扶桑七怪”其中一怪以利剑削去的。好在有同志的接应，他才能全身而退，捡回一条命。

　　“我们虽然接近不了宫本，但有一个人能够接近他。”“刺宫者”接着说。

　　“谁有那么大本事？”众人问。

　　“百味居的大师傅，刘八爷。”“刺宫者”说。

　　“哦？他怎么有机会行刺宫本呢？”众人又问。

　　“因为宫本有弱点，他喜欢吃鱼，尤其喜欢吃西湖醋鱼。”刺宫者冷静地分析道。

　　“即使刘八爷有鬼斧神工的厨艺，宫本雄二也未必去百味居吃鱼啊。”众人又道。

　　“未必，下个月就有个机会，因为下个月就是宫本雄二五十大寿了。做寿，怎可无鱼？”刺宫者说。

　　三

　　刘八爷从十六岁跟着师傅学习做西湖醋鱼，一做就是四十年。在杭州，做西湖醋鱼的师傅很多，但要吃正宗的西湖醋鱼，得去百味居，要吃上好的西湖醋鱼，那得请刘八爷亲自掌勺。

　　做西湖醋鱼，烹制时火候要求非常严格，仅能用三四分钟烧得恰到好处，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为了拿捏这三四分钟，不知道要费多少年功夫去琢磨。烧好后，再浇上一层油亮的糖醋，使其胸鳍竖起来，鱼肉嫩美，带有一股淡淡的蟹味，味道鲜嫩酸甜，肉滋别具特色，才算成功。很多师傅做西湖醋鱼空具其形，而失其味，不是太酸，就是太甜，差以毫厘，谬之千里，就是这个道理。只有刘八爷对这个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宫本雄二对刘八爷的厨艺早有耳闻，只是近年来刘八爷收了不少徒弟，一来年纪渐长，不愿再抛头露面，二来徒弟们的厨艺也有所进长，所以刘八爷早已很少下厨，做起了掌柜，很少过问百味居厨房的事儿。

　　四

　　收到宫本雄二的请柬时，刘八爷刚从外面遛鸟回来。小二将请柬交给了管家百顺，百顺又将请柬送了进来。

　　刘八爷缓缓将请柬打开，只见请柬上用工整的蝇头小楷写道：

　　刘八爷亲启：鄙人下月初一值知天命之年，拟过五十寿诞，望八爷能光临寒舍亲自掌勺，做一味西湖醋鱼，鄙人不胜感激，，特备薄礼，恭迎尊驾。——宫本雄二亲笔。

　　“师傅，去，还是不去？您给个话呀。”百顺道。

　　刘八爷逗弄着笼子里的鹦鹉，鹦鹉也学着百顺的话：“师傅，去，还是不去，您给个话呀！”，刘八爷给笼子里的鹦鹉撒了几粒黍米，对百顺说：“去，即使是鸿门宴，老夫也豁出去了，怎能不去？”

　　五

　　在同一间密室里，刺客们仍然在讨论。

　　“即使刘八爷有机会接近宫本雄二，他又怎会冒生命危险刺杀宫本？”有人疑惑地问道。

　　“问得好，这个问题，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前年那次刺杀，其中有一名少年，剑法极好，可惜在刺杀中不慎被柴千臂杀死了。”刺宫者说。

　　“可是那少年与这事儿有何关系呢？”众人仍是不解。

　　“那少年姓刘！”刺宫者道。

　　“难道？………”众人在猜测中有点犹豫。

　　“没错，那少年正是刘八爷独生子刘报国。被宫本雄二的人杀死，老爷子怎能不伤心？”刺宫者道。

　　“可是，即使老爷子愿意复仇，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啊，刘八爷年纪也不小了。”众人又提出了新的疑问。

　　“你们的担忧不无道理，所以，刘八爷需要一件秘密武器。”刺宫者道。

　　“秘密武器？什么武器能用来对付宫本？”众人脸上都是好奇的神色。

　　“不知各位可曾听说过“专诸刺吴王僚”的故事？如果没听过，我倒可以学说书先生给大家说说。”刺宫者道。

　　六

　　专诸刺吴王僚的故事，在中国已家喻户晓，有点文化的人几乎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然，宫本雄二也知道。

　　此时的宫本雄二正拿着一本《史记》在灯下认真研读。恰好，正看到专诸刺吴王僚一节。

　　手下松本青云前来向他汇报。松本长得獐头鼠目，眼神却深邃得仿佛一只老狐狸。

　　“司令真要请刘八爷前来掌勺做西湖醋鱼？据属下查探得知，去年行刺的人中，有一少年极有可能就是刘八爷独子，请他来主厨，极有可能危及司令阁下安危，不如……”松本试探地拖长了声音。

　　不如另请高明，为司令做上好的西湖醋鱼吧。

　　宫本雄二顿了顿，问道：“难道这杭州还有比刘八爷西湖醋鱼做得还地道的厨子？”

　　松本道，那倒没有。

　　宫本雄二眼睛里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接着道：“我也想借此机会，查出还有那些刺客的同伙，从而一网打尽。”

　　看着司令老奸巨猾的样子，松本不得不表示佩服。

　　“去，将请柬送到百味居，通知刘八爷，下月初一到司令部来。”宫本雄二道。

　　“是。”松本答应着，退出了司令的房间。

　　待松本出去之后，宫本雄二又拍了拍掌，招呼柴千臂进去。

　　七

　　刺宫者将一则关于专诸刺吴王僚的《刺客列传》故事讲完，已约莫过去一盏茶的功夫，众人都被专诸的侠义感动了，又为其勇猛拍案叫绝。

　　“只可惜专诸尚有鱼肠剑以刺吴王僚，而刘八爷却空做得一手好西湖醋鱼，却没有鱼肠剑助阵。”人群中有人暗暗叹气。

　　“这就是先前我给诸位说的秘密武器。”说着，金丝眼镜男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小皮囊里掏出一把匕首来。众人只见那匕首纹路如同鱼纹，轻巧短小。刺宫者拔了一缕头发置于剑身，吹了口气，头发顿时断为两节。当真锋利无比。

　　“鱼肠剑又名鱼藏剑，据说是铸剑大师欧冶子为越王所制，他使用了赤堇山之锡，若耶溪之铜，经雨洒雷击，得天地之精华，制成了五口剑，分别为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和巨阙。当年鱼肠剑被专诸用来刺杀吴王僚，后专诸被杀，鱼肠辗转流落民间，我的祖父当年做客商时，偶然间获得此剑，正是天意要宫本丧命于此。”刺宫者将一段鱼肠剑的历史娓娓道来。

　　“真是天助我也！”众人也欢喜地道。

　　八

　　宫本雄二五十大寿那天，司令府热闹非凡。杭州有名的商贾都前来祝贺，礼品摆得客厅满满当当。有百年难遇的人参，也有上好的丝绸，礼物花样百出，都是极名贵的物品。

　　刘八爷和他的徒弟百顺一大早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开了。鱼是从西湖运来的上等草鱼，在鱼笼里已饿养了两天。要做好一道西湖醋鱼，每一道工序都马虎不得，草鱼饿养两天，有助于将其肠内杂物排泄出，除去泥土味。

　　百顺已依照师傅的指令将草鱼去鳞，剖去内脏，洗干净，只等师傅下厨烹制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西湖醋鱼了。

　　刘八爷起身，掏出剪刀，仔细修剪了指甲，又在清水里细细地洗了两遍手，像完成某种庄重的仪式后，才缓缓拉开架势，烹制他的拿手绝活——西湖醋鱼。

　　九

　　刘八爷将鱼端进宴客厅时，寿宴已酒过三巡。宫本雄二脸上已开始酡红，看得出来，今天他的兴致很高，频频向前来祝寿的人群敬酒。

　　刘八爷顺着地上铺就的红毯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宴会厅的人群。“扶桑七怪”离宫本不远，柴千臂就站在宫本身旁——一切如“刺宫者”所言，要刺杀宫本确实难于登天。而柴千臂的眼睛，正似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刘八爷的脸上试探着，搜寻着，这给刘八爷施加了极大的压力。

　　刘八爷还是稳稳地往前走，端着盘子的手也格外的稳。只有细心的人才会发现，他额角一缕灰白的头发上，已不自觉浸出细小的汗珠。

　　鱼长一尺，稳稳地躺在鱼盘里。那鱼，色色香味俱全，空气里隐隐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蟹香味，果然是正宗的西湖醋鱼。

　　鱼盘放在宫本雄二面前的桌子上时，刘八爷正欲伸手，突然一道寒光闪过，刘八爷的一只手掌就齐齐地落在了盘子上。

　　刘八爷忍着剧痛，又伸左手去够鱼盘，只见又是寒光一闪，柴千臂的剑又出手了。快如闪电。刘八爷的左手手掌应声落下。人群才开始慌忙。

　　“有刺客！”祝贺的人群中有人喊道。

　　只在刹那间，柴千臂已从鱼腹里掏出鱼肠剑，顺手插入了刘八爷的脖子。鲜血像雨水一样标了出来，刘八爷沉闷地倒了下去。

　　宫本雄二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走到血泊里的刘八爷面前，道：你想学专诸刺吴王僚，可惜，你不是专诸，我也不是吴王僚。只是你死之后，这杭州就没有人再做正宗的西湖醋鱼了，实在可惜。

　　刘八爷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死鱼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宫本。但是刘八爷嘴角似乎挂着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微笑。

　　宫本将插入刘八爷脖子的鱼肠剑拔了出来，挑了挑还散发着热气的西湖醋鱼，吃就一口，叹道：可惜，可惜，可惜。连叹了三声，今后想吃西湖醋鱼也不可得了。正叹着，宫本忽然觉得喉咙好像被什么锁住了似的，终于，发来的声音也开始断断续续，鱼……里……有毒！说完，眼睛鼓得跟死鱼眼睛一样，终于也倒了下去。

枫叶飘飘

沙发，我的

枫叶飘飘

板凳也是我的

枫叶飘飘

感恩楼主一如既往的支持太虚

林小白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4-21 10:17
感恩楼主一如既往的支持太虚

谢谢叶子姐，小白一如既往努力写文！

戏笑九宫

占位，作品待细读慢品

林小白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7-4-21 10:35
占位，作品待细读慢品

欢迎九宫老师，请上座，批评指正。

林小白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7-4-21 10:35
占位，作品待细读慢品

欢迎九宫老师，请上座，批评指正。

碣石清风

小说以刺杀日军司令官宫本熊二为线索，展开了一场前仆后继地殊死搏斗，其过程英勇悲壮，惊天地泣鬼神。讴歌了我民族壮士杀身成仁的爱国主义精神。情节起起伏伏层层递进逐渐高潮的写法引人入胜。刺杀细节描写生动传神，侵略者的凶残，刘师傅的镇静从容英勇壮烈，很有画面感。作者创作手法不凡，赞。

林小白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7-4-21 12:16
小说以刺杀日军司令官宫本熊二为线索，展开了一场前仆后继地殊死搏斗，其过程英勇悲壮，惊天地泣鬼神。讴歌 ...

谢谢版主精彩点评，小白一如既往努力写文，多批评指正，谢谢

瑕玉

先生文笔清畅，故事悬念到位，历史添加亦增彩，但个人感觉结尾仍旧偏薄弱。也许先生本意想提现小说张力，但请恕我直言，结尾用力可能反而力有不及。感觉先生再创佳作时，不妨忘记读者及发文这回事，只按心的直觉指引去写便是。愉快的阅读，谢谢分享！

林小白

瑕玉 发表于 2017-4-21 14:00
先生文笔清畅，故事悬念到位，历史添加亦增彩，但个人感觉结尾仍旧偏薄弱。也许先生本意想提现小说张力，但 ...

谢谢文友前来留评，小白不胜感激，文友所提意见建议，小白会考虑，再次感谢。

李熙

楼主好文笔，文字非常流畅，情节设计合理，详略得当，文字内容彰显爱国主义精神和中国人民的英雄气概，结合历史的悲壮故事，使整个剧情具有了传奇色彩。赞！

wjlzq21

写得好，写得好，一个字，棒

戏笑九宫

查出还有那些刺客的同伙——哪些

词作取抗战历史题材，构思布局严谨，层次文脉分明，文笔干净利索。情节繁简得当。小说以刺杀日军司令官宫本熊二为线索巧置悬念，由此展开了陈述，情节跌宕起伏，革命烈士前仆后继的刺杀行动一波三折高潮迭起，一帮革命志士因此而进行着艰苦卓绝的博弈。最后刺宫者寄托给刘八爷的刺杀行动，更是悲壮，他本着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英勇气概，完成了这一民族英雄壮举。此作主题立意讴歌民族爱国主义精神，很有历史纪念意义，寓意深刻惊醒。小说最后结尾，感觉韵味稍欠。但瑕不掩瑜，不失为一篇正能量的好小说！
感谢赐稿，辛苦、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