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小气鬼

太虚漫步

        “我是小气鬼，我小气吗？”
　　
　　扯淡，咱那里小气了？江怀业一直对这个充满鄙意的雅号深恶痛绝，对给他起这个外号的人耿耿于怀。
　　
　　一大早睁开眼，江怀业便睡不着了，望着沉睡中的妻子，梦呓般地喃喃自语,像自己在说，又像说给妻子：“咱那儿小气了，咱不就是因为穷吗？家里仅存的两位老人中，奶奶患上可怕的食道癌，按吃秋不吃夏，吃夏不吃秋的说法，眼看也就半年多的寿命了。父亲十年前得了哮喘，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冷疾根，因为没有及时治疗，目前已经转为肺心病，每年寒季到来，特别是春节前后，总要昏厥一、两次，每次昏厥，都是与死神擦肩而过，在医院抢救二十多天，方才转危为安。且不说家里还有个不满两岁的儿子，需要扶养啊。妻子在一家机械厂上临时工，每月工资仅60多元，而我的薪水，每月也不到300，多半用来给俩老人看病，剩下的连维持基本生活都困难，那还有能力干其它呢？”
　　
　　妻子翻了个身，继续发出轻轻的鼾声。
　　
　　“你说。对不？”江怀业不想惊醒妻子，但又不想停下他的诉说：“月前，办公室的一班弟兄酒虫作乱，于是就有人提议说，每人集资伍拾元，下馆子猛搓一顿解解馋。可我想，这伍拾元对别人来说不算多，可对我来说却是个天文数字，一顿饭，一番醉，就把老奶奶的一个月药费吃进肚子里了，你想，我能答应吗？没办法，我只好撒了个谎说，啊呀，真是不巧，家里今天要来客人，不能陪弟兄们了，敬请谅解。因为这个，我看到了，不少人对我翻白眼儿。崔某人竟然冷笑着说，真不愧小气鬼称号，抠门抠到家了。”
　　
　　江怀业拿过手表看了一下，才凌晨四点多，还早呢。睡？睡不着，起？太早了，外边还漆黑一团，连公鸡都还没打鸣呢。他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熟睡中的妻子，漂亮的小脸蛋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唉，老婆啊。你说，咱是那种小气的人吗？但他们都这样叫我，叫的我都不好意思了。这不？昨天上午，我和一位小秘书在为县委郭书记商讨一个临时讲话稿。我想吸烟，但口袋里装的是二元一包的丝绸之路牌香烟，这种香烟在烟草市场上算最低价格了。我怕小秘书笑话，把手藏在口袋里，摸索了许久，还是不好意思拿出来。但是，烟瘾上来了，不吸一支烟，似乎大脑没灵感。最终，我还是拿出一支，试了好几次，才鼓足勇气递到小秘书面前说，兄弟，吸支烟。小秘书接过一看，眉头皱了一下说，哥，说你小气，你还真小气，你一个堂堂的县委大秘书，就抽这水平的烟？小秘书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盒五元的白红河香烟，啪地往桌子上一放说，哥，来，抽我的。我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直红到耳后根。”
　　
　　见妻子还在鼾睡，江怀业将手表拿在手里，钻进被窝里，将头蒙上，对着手表倾倒苦水：“伙计，当时，我羞愧能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个小秘书都笑话我，我大概真是个小气鬼了。小秘书还不算完，拍着他那盒五元香烟说，哥啊，你抽烟应该上个等级了，要不我给你五元，你去买一盒抽也行啊。”
　　
　　江怀业用手摸了摸手表上的灰尘，继续对着他的爱表呢喃：“这小子，他，也太小看我了。我不想抽盒好烟？我不想吃口好饭？我不想喝杯好酒？我不想穿着光鲜一点？可我不能啊，我没钱啊，我那点微薄的工资，根本不够用的。”
　　
　　老婆又翻了个身，但眼睛没睁，口里仍旧发出呼呼的声音。江怀业怕惊醒妻子，暂停讲话。这时，手表的指针指向早上五点半。
　　
　　江怀业拖过衣服，披衣下床，从床下拖出一个纸箱来，伸手进去，抖抖索索地取出一个纸包来。打开厚厚的报纸，里面竟然有厚厚的一缧票子，点了点，有一千五百多。
　　
　　他将钱揣在上衣口袋里，对着妻子喃喃地说：“老婆啊，对不起了，我把你省吃俭用攒下用来为我奶奶归天时办丧事的钱全部取出来拿走了。你知道的，这段时间南方遭受特大洪灾，千百万人无家可归，流离失所，他们处在难中，咱是共产党员，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我要把这一千五百元钱捐给灾区了，请你谅解啊。奶奶啊，对不住你老人家了，这钱我暂时用一下，救个急，您老的后事钱，我再另想办法。唉，钱这东西，没有还真不行啊”
　　
　　他在妻子的脸上轻轻亲吻了一下说：“我今天要随郭书记下乡，得早点去赶写一个紧材料，你多睡一会吧。对不起了，老婆。”
　　
　　说罢，江怀业下了床，简单吃了点东西，便急匆匆地去了。
　　
　　“你个死鬼，你。”
　　
　　等江怀业的脚步远去了，妻子一把掀掉被子，露出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嘴唇剧烈地颤动，哽咽着说：“冤家，我该说你些什么呢？怀业，别人爱说啥，咱管不着，但是，我知道，你不是小气鬼，绝不是！你的性格我知道，平时抠得紧，不该花的你绝不乱花一分，这次，我理解，你是去办正事，是积德行善，我不怪你。奶奶办丧事的钱，咱只能厚上脸皮，去向亲戚朋友借了。唉！”
　　
　　妻子没有一句牢骚，有的只是辛酸，在她的粉脸上，两行清泪滔滔不绝地往下流......
　　
　　

枫叶飘飘

辛苦了，楼主

戏笑九宫

篇幅不长，却内敛人性、亲情、夫妻情感、人性大爱等主旨立意，小主题小人物折射大含义大道理，一篇干净利索短小精致漂亮的小小说！
感谢分享，辛苦、致敬！

徐得荣

大智慧，大胸怀，宽广人生。

太虚漫步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4-25 05:37
辛苦了，楼主

谢谢枫版抢先指导！

太虚漫步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7-4-25 05:47
篇幅不长，却内敛人性、亲情、夫妻情感、人性大爱等主旨立意，小主题小人物折射大含义大道理，一篇干净利索 ...

谢谢九宫老师，你真是我的好老师！

太虚漫步

徐得荣 发表于 2017-4-25 05:49
大智慧，大胸怀，宽广人生。

抑制七情六欲，人就能长寿。

枫叶飘飘

不仅仅局限在人性的写意上，更有亲情的拓展空间。

zizhu

不错，简短的篇幅，从不经意的小事说起，小气不小，衬托出一个廉洁的好干部形象。学习了！

太虚漫步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4-25 06:48
不仅仅局限在人性的写意上，更有亲情的拓展空间。

枫版所言极是。

太虚漫步

zizhu 发表于 2017-4-25 08:32
不错，简短的篇幅，从不经意的小事说起，小气不小，衬托出一个廉洁的好干部形象。学习了！

谢谢紫竹版主，上午好！

喻芷楚

小气鬼不小气，光环一下出来了。

徐得荣

喻芷楚 发表于 2017-4-25 10:25
小气鬼不小气，光环一下出来了。

谢谢妹来捧场，晌午好！

暴雨迎风

喜欢这样的文字叙述。

徐得荣

暴雨迎风 发表于 2017-4-25 12:10
喜欢这样的文字叙述。

老朋友，晌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