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简爱—— 一碗汤的距离

东方欲晓

      老两口相扶相持走过了大半辈子，到头来也会向东向西。


　　冯三珍和丁厚根的裂隙就是从一碗丸子汤开始的。


　　“老头子啊，我说你就不能尽点心，煲个像样的汤，也让我省点心，享受下男人的关爱？”


　　“你老婆子那标准，没人能做到，做不到，我也就死心了，各人冷暖自知吧。”


　　“你这是什么话，哦，夫妻一场，到头来给我一句冷暖自知？你这汤就是煲的不行，温度也不够，热汤鲜三分知道不？还不让人说。”


　　“随你咋说，爱喝不喝，我自个喝。”


　　“我让你喝。” 老婆子被老头子噎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一下子掀翻了这碗山药肉丸汤。


　　丁厚根和冯三珍也算是自由恋爱，打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学，中学毕业后，丁厚根爹想让儿子学会他那行手艺，继承他的那份事业。正好，丁厚根也没心思读书，就和爹一起做起了皮匠，从学做楦头开始，再打样子，拼皮面。樘里子，到绱鞋一整套学回后，自己开了间皮鞋作坊，很快就吹吹打打，风风光光地将冯三珍娶了回来。婚礼上，同学“二饼”还拿他俩打趣，说什么：“你俩好啊，天设地造的绝配。一个是缝三针，一个是钉后跟，做的是皮鞋，有这么绝配的吗？”一面说，还一面做着缝鞋和钉鞋的动作手势，说得两人当时闹个大红脸，后来，冯三珍回家和娘急：“给我起个什么难听的名字，要能改我真给改了。”


　　“那是你们同学打趣说的话，你排行老三，叫三珍有什么不好，人家都羡慕你们啦，这叫那个啥？天设地造的一对啊。”


　　可是这天设地造的一对怎么就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了。


　　自从生活条件好了以后，冯三珍开始注重生活质量了，除了每天做出一顿丰盛的晚餐，还学会了煲各种营养汤，什么排骨海带汤、山药肉丸汤、黄芪乌骨鸡汤、海参汤，龟鳖汤、冬笋老鸭煲、羊拐羊肾煲……她也不知听谁说的：要想管住男人的心，先要管住男人的胃。她就是这样管了老伴大半辈子的胃了。女儿大了后，她不但这样教诲女儿，也手把手教会女儿这些厨艺和煲汤的技艺。以至女儿煲出的汤和自己如出一辙，冯三珍后来骄傲地和老姊妹们说：女儿的幸福生活和她传授的厨艺有很大的关系。


　　比如煲汤前的选材，排骨非但是仔排，还一定要软肋的仔排，做丸子的肉糜，不要五花肉的肉糜，油多，也不要前腿肉的肉糜。太硬，最好是夹心肉的肉糜，嫩而不油腻，老鸭煲一定要成年老麻鸭……这些也和丁厚根说道过，只是这老头子没往心里去。现在自己那该死的风湿性关节炎，时常痛的不行，也没心思去菜市场购食材，回来煲汤了。女儿出嫁后，几乎难得再喝碗称心如意的好汤了。


　　这不，今天这碗山药肉丸汤就是觉得肉糜太硬，一定是前腿肉的肉糜，煲的时间也不到位，温度不够就提不出鲜味来。说了他几句，呵，还来脾气了，这人老了骨头硬了，脾气也硬了？再一想自己也不好，他要喝让他喝去，一气之下将他辛苦煲出的汤给掀翻了，至于吗？说声对不起吧，可这辈子没这个习惯呀，这老家伙也是，咋就不知道嘴软一点。最近不知有什么问题，有心思吗？


　　自从那次两个人双双被女儿接到省城去住了一段时间后，总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家，虽然是女儿家，按说也就是自个家，可是总不一样，生活习惯，饮食习惯，都不一样，他们暂时没要孩子，说等到经济宽裕再要。二人世界，自由自在，晚上在电脑上搞到很晚才睡。早晨又睡得不知醒，一到双休，能睡到十点。老夫妻俩生活很有规律，早起给他们煲的红豆薏米粥也没时间喝，吃片面包，喝杯牛奶完事。这哪是营养啊，女儿说：这才是真的营养餐。这话能说到一起吗？住不惯了回。可是老伴丁厚根说：“孩子们一片孝心，遂了吧，慢慢就习惯了。”


　　“什么叫慢慢就习惯了，我俩还有多少时间慢慢习惯这些东西？哦，晚上不让你睡，早上不让你起，不让你喝粥，给片干吧面包，就着杯冷牛奶，你过得下去，我不想过。”


　　就这样硬是拉着不情愿的老伴回到自己家了。老伴丁厚根也有自己的想法，老伴冯三珍的风湿症越来越严重了，往后两个人的事慢慢就成了咱自己一个人的事了，自己怕也吃不消，还吃力不讨好。再说和孩子们在一起有个照应，在省城上个医院也方便多了，这个老婆子就是死心眼。这不，有病在身的人心情不好，心态就是不好，今天这碗汤，一不如意就给掀翻了，自己今后说话还得更加注意着。


　　有了裂隙的日子，就像砂锅有道裂缝，煲不出好汤了，这丁厚根说实在话，也没心思按图索骥地煲出冯三珍爱喝的那一口汤，这冯三珍也死了喝口舒心的汤的愿望，日子就在不咸不淡地维持着。丁厚根也不想看到冯三珍的脸色，于是早早晚晚地，不是说散步就是说去走湖，扔下冯三珍一个人看看电视剧。不久忽然有人传来说，丁厚根晚上在广场学起了跳舞，而且还有一个相好的，每天在一起切磋。冯三珍开始的时候不相信，他丁厚根能有谁看得上他？！可是有一天晚上居然说起梦话，叫了一声一个女人的名字，不太清楚。后来冯三珍就每天多留个神，关注他究竟会说些什么，那个女人的名字究竟是谁？


　　终于，有一天，丁厚根又说梦话了：“小芹，你咋跳的这样好，我、我能学会吗？”冯三珍觉得这个小芹好像有点熟，想了一会，对。就是她，是小学同学，那时候丁后根还没有和她冯三珍好上，就先对这个邢小芹有那么点意思的，记得有一回，坐在冯三珍左边另一排的丁厚根推了一下前面的邢小芹，说；“还给你橡皮。”只听到邢小芹说：“不用还了，给你。”


　　会不会就是这个小芹，妈呀，旧情难忘呀，这怎么是好，我又没法抓个现行，梦话也能当真？！


　　三年了，女儿还是没有要孩子，说是这次再接父母来住，不用住在一起了，他们老俩口单独住一套，就在对面楼里，也是三层，这边阳台能看到对面的厨房，有啥事打个招呼就知道了。这次冯三珍非常积极乐意地答应了，带着似乎不太情愿的丁厚根来到了女儿给安排的小套房。看看壁橱，看看厨房和厕所，卧室里一张大床没用席梦思，是老两口喜欢的板床，就是多铺了床软垫。两面都有床头柜，台灯。这冯三珍是心满意足，用不着和孩子们一样的作息制度了，自己还是过着自己的生活，更安心的是，这老东西丁厚根再也不能去找小芹了，有点幸灾乐祸的冯三珍现在活出了自信和尊严，而丁厚根，在她眼里，仿佛是个瘟鸡，没了跳舞的搭子，没了小芹，也就没了激情，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是最开心的时候，老伴丁厚根好像话也多了些，只见女婿大伟忙忙碌碌，从厨房进进出出，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还煲了一锅老妈最喜欢喝的鲫鱼萝卜汤，那汤乳白色，飘着细碎的油花，这是一款滋阴养肺的保健汤。丁厚根说道：“这厨艺有你能干的岳母单传给能干的女儿，还需得着你大伟忙进忙出的吗？”


　　“这老东西，也会埋汰起我了，许是我断了他的念想，心里的小芹还在等着他呢，没法见面怀恨在心吧，让他去吧，别把他逼紧了，得让人处且让人吧。” 冯三珍心里嘀咕着。


　　“这不，我也得学着点，不能老是让人家服侍吧，再说，丁蕙说了，让我也表现下么。”女婿大伟说着看了眼老婆丁蕙，得到认可。


　　“是的，妈，往后我们经常煲个汤，让大伟给端过去，我们和爸妈这就叫一碗汤的距离，简单的爱。”


　　“你们怎么到现在也还不要孩子呀？”这是做妈最关心的话题了。


　　“我们这不才又买了套房，接你们来安居，等按揭完了，有条件了再要孩子不迟，养孩子的成本不低啊。”


　　“这叫我们心不安呀，住在这。”


　　“这不挺好的吗？”丁厚根好像是堵她象眼，故意这么说。


　　“你就真的这么想？”冯三珍也不示弱，想将他一军。


　　“那还用说，住在女儿这里有啥不心安？”听他这么说，冯三珍真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但是还不甘心。


　　“那，那你那梦中情人呢，真的不想？”


　　“妈，你们说什么啦？”


　　“我可说了哦，你爸有个梦中情人，叫小芹，你问他自己，有胆子就说给大家听。”听完母亲说这话，丁蕙哈哈大笑，接着大伟和丁厚根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灯芯草

沙发先坐安稳。

灯芯草

缝三针，钉后跟，哈哈这名字起的好玩。

枫叶飘飘

啊，我的沙发

枫叶飘飘

地板也没了

枫叶飘飘

娜娜，我站着吧

灯芯草

老来夫妻老来伴儿，从煲汤这件事抒发开来，体会到老夫妻浓浓的爱意。

暴雨迎风

语言不错，人物真实可感。

东方欲晓

灯芯草 发表于 2017-4-25 11:51
缝三针，钉后跟，哈哈这名字起的好玩。

呵呵，简单的爱。所以叫个简爱吧，现在接父母进城，流行“一碗汤的距离”。谢关注。

东方欲晓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4-25 11:53
啊，我的沙发

谢叶子始终的关注，多帮助，学习中。

东方欲晓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4-25 11:54
娜娜，我站着吧

别啊，站着腰酸。

东方欲晓

灯芯草 发表于 2017-4-25 11:58
老来夫妻老来伴儿，从煲汤这件事抒发开来，体会到老夫妻浓浓的爱意。

就是，那条扯不断的红线栓着哩。

东方欲晓

暴雨迎风 发表于 2017-4-25 12:13
语言不错，人物真实可感。

谢关注，学习中。

东方欲晓

灯芯草 发表于 2017-4-25 11:58
老来夫妻老来伴儿，从煲汤这件事抒发开来，体会到老夫妻浓浓的爱意。

是少来夫妻老来伴，不是老来夫妻……

灯芯草

东方欲晓 发表于 2017-4-25 22:09
是少来夫妻老来伴，不是老来夫妻……

嗯嗯，写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