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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小说：且听风吟 [打印本页]

作者: 瑕玉 时间: 2017-4-28 18:02
标题: 小说：且听风吟
本帖最后由瑕玉于 2017-4-29 08:17 编辑

　　　一　　
　　五月的风中含着清新的香气，就像这十五、六岁的年纪。
　　
　　“本届中考推优名额……经校方领导研究决定，定为……”黄老师说得慢条斯理，眼光不时望向陈嘉懿、何瑾瑜和黎景铄。
　　
　　嘉懿双手撑着下巴，脸色平静，目光淡定。他是九年一班这次二次模拟考中的第一名。九年一班是九年级实力最强的的中考班。九年一班的第一名就是全年级的第一名。瑾瑜和嘉懿一样撑着下巴端坐着，但黄老师的话还没说完，她慢慢将手掌展开，捂住了嘴巴和鼻子。她是一次模拟考的第一名。虽然二次模拟考她也考了第二名，可却与第一名的嘉懿总分相差二十七分。西宁学校大队部主席，市优秀少先队员……这些名号和荣誉此时其实是杂念，可瑾瑜没法不杂念丛生。黎景铄望着窗外，好像置身事外，他的眼神与飞在晚春暮色中的一只小鸟相撞，他就专心地去看小鸟了。黄老师，嘉懿，瑾瑜，全班同学仿佛都成了虚幻。他不知道，此刻他在别人眼里看起来也很缥缈，通身仙气。黎景铄二次模拟考得不是很理想，五百分都不到，数理化丢分太厉害，可他英语以一百四十二的高分挂帅。
　　
　　“……陈嘉懿同学和……何瑾瑜同学。”黄老师的话终于说完了。嘉懿仍旧平静。瑾瑜仍旧保持捂着半张脸的姿势，却垂下了眼睛，慢慢地，她的眼睫毛就湿润了，手缓缓地放下来，露出微微发红的小鼻子。黄老师看着瑾瑜，心里泛起怜惜。“好，我们恭喜这两位获得推优名额的同学！”大家鼓起掌来。黎景铄如梦方醒，他咧嘴笑着看看嘉懿，又看看瑾瑜，用力拍掌。
　　
　　二
　　
　　“黎景铄，你等等我！”瑾瑜追上来。
　　
　　“我今天不和你同路，我要去我妈妈那里。”
　　
　　“我知道，我陪你一起去。”
　　
　　景铄沉默地看着瑾瑜。嘉懿追上来，简约地说，“一起。”
　　
　　景铄和瑾瑜困惑地看着嘉懿。瑾瑜说，“你不要赶紧回家？”
　　
　　嘉懿说，“今天我妈带我爸复诊。”
　　
　　晚风又起，清香四溢。清香里似有声声叹息。
　　
　　“温老师好！”瑾瑜和嘉懿向温如玉打招呼。她是他们小学的音乐老师。
　　
　　“妈妈，嘉懿和瑾瑜获得了推优名额。”景铄说。温如玉愣了一下，“呵，是吗？……恭喜啊，嘉懿，还有瑾瑜。”
　　
　　夜色在窗外渐渐浓重。温如玉表情有点夸张地给三个孩子布菜，一筷子韭黄炒蛋在夹给景铄的过程中有些慌张了落到桌面上。
　　
　　瑾瑜看着温如玉，看到她的鬓角白了，额头也添了皱纹。她忽然想起年幼时，她给他们上课，她弹着钢琴，她和嘉懿还有景铄站成一排大声唱歌的样子。“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温老师，景铄尽力了，他英语考得很好，中考除了推优，还有自荐机会。”瑾瑜说。
　　
　　“其实我很累。”景铄突然幽幽地说。他看着已经黑下来的窗外，窗外并没有小鸟飞过的痕迹。温如玉心里很难过。她离婚六年了。想起黎国平斥骂景铄的样子，她很自责。
　　
　　嘉懿一直不怎么说话，这时候跟着说了一句“我也很累。”温如玉知道他家的事，摸摸他的头，亲切问道，“上了高中可以喘口气。嘉懿爸爸还好吗？”嘉懿出了一会儿神。瑾瑜看着嘉懿出神的脸，眼前晃动着前不久家长会上嘉懿爸爸那张苍白憔悴却又笑容满面的脸，嘉懿妈妈搀着他，却是满面忧伤。“希望爸爸能来参加我高一的开学典礼吧！”嘉懿像是回答温如玉，又像是自言自语。
　　
　　窗外的晚风吹动窗帘，从窗口望出去，一盏街灯亮了，另一盏跟着迟迟疑疑地也亮了，却是昏黄的光芒。
　　
　　吃完夜饭，瑾瑜说，“温老师，我们早点回去。”
　　
　　景铄看看客厅墙上的钟，快八点了。温如玉现在的丈夫快回来了。
　　
　　三
　　
　　瑾瑜在写作业。逸眉靠在床头看微信。她点开“风的感觉”刚发的一条朋友圈。一张数字16的喜庆图片。一张一束红玫瑰的图片。一张翻拍的结婚照，女的娇小依人，男的英俊潇洒。配字简短，“既执子之手，愿与子偕老。”于无声处，惊雷阵阵。逸眉感到一阵鼻酸，不敢点赞，回复了一个拥抱加一朵玫瑰，尚未发出去，略一思忖，手指点点，变成十个拥抱加十朵玫瑰，发送。待瑾瑜写完作业，逸眉问她，“嘉懿现在学习状态还好吧？”“在你们眼里，无论我们长到多大，都还是屁孩。”瑾瑜仿佛答非所问。逸眉没计较，她有点出神。她原本不相信爱情，但现在她相信女儿同学的父母——陈嘉懿的爸爸妈妈，和她同龄的一对夫妻，她相信他们有爱情。可是嘉懿的爸爸已经是某癌晚期患者了。
　　
　　“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只有我是最完整最幸福的。”瑾瑜已经睡到自己的小床上了，她的小单人床紧紧地挨着逸眉的大——单人床。那其实是一张双人床，可十五岁的瑾瑜已经洞穿真相，那其实就是她母亲睡了多年的一张大——单人床。
　　
　　“难道不是吗？”逸眉想着每次家长会她和何必都双双出席，想着她和瑾瑜和何必三人都时不时在朋友圈晒出的那些合家幸福的各种照片，便忍不住反问。她想反问得理直气壮一点，却又透露了莫名的虚弱之气。
　　
　　“妈——别自欺欺人了。”瑾瑜咕哝一句，用被子蒙住头。她刚才洗漱时已经推开何必的房门看了一眼，空空如也。何必每夜都在麻将桌上。只有逸眉值夜班，他才在家。他给瑾瑜热牛奶，削平果，带着莫名的巴结和莫名的歉意。
　　
　　怎样将冰山劈开？瑾瑜曾幻想自己像个武功高强的女侠，能挽救父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婚姻于水火之中。可是越长大，她就越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她能做到的就是努力学习，努力获得各项荣誉，还要努力装作懵懂无知，和她父母一起，尽心尽力把合家欢乐的虚伪假象继续扮演下去！
　　
　　五月的夜风侵窗而入，裹着植物的香气，也裹着凉薄之意。瑾瑜在小床上裹一裹被子，侧身闭目。一颗年轻的眼泪落在枕上，氤氲开去。她渐睡去。
　　
　　四
　　
　　九月如约而至。
　　
　　景铄考取了一所区重点高中。但他失踪了。黎国平后悔，他的一脸暴躁在阵阵秋风中化作忧虑忡忡。温如玉的手扶在旧钢琴盖上微微地抖，自言自语地轻声唤，“景铄……”
　　
　　瑾瑜仿佛看见景铄走在随处可见小鸟飞过的某小城市街头，他踩着纷飞的黄叶，自由地弹着吉他，唱着英文歌曲。她和嘉懿穿着同样的高中校服在后面追着，喊“景铄，景铄……”黄叶又变绿了，身影又变小了。三个穿着同样小学校服的七八岁孩子一起背着书包你追我赶，彼此喊着各自的名字，“嘉懿……瑾瑜……景铄……”
　　
　　陈嘉懿和何瑾瑜如愿考进同一所全封闭教学的市重点高中。他们在大操场上遇见，九月的微风吹动着嘉懿臂上的黑纱。瑾瑜热泪盈眶。她掏出手机发了条微信，“妈妈，记得要遛狗。”高中住校了，瑾瑜给逸眉买了一条小狗，这样，她不在家的时候，小狗可以陪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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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遗忘之城 时间: 2017-4-28 18:12
小说很不错！
这孩子长大后签个名啥的，累得慌

作者: 老榆木 时间: 2017-4-28 18:12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内容自动屏蔽

作者: 枫叶飘飘 时间: 2017-4-28 18:21
来了，来了。

作者: 枫叶飘飘 时间: 2017-4-28 18:22
敬茶。

作者: 枫叶飘飘 时间: 2017-4-28 18:22
加分。

作者: 碣石清风 时间: 2017-4-28 19:33
三个优秀的学生，不同的家庭境遇揭示家庭环境对孩子成长的重要性。喜欢。

作者: 草舍煮字 时间: 2017-4-28 20:33
小说承载的信息量很大，读一两遍是不够的。
不幸的家庭各有不同，但没有人的起点是完美的。世界本身就不完美。尽管孩子们一生都会带着家庭的烙印，但未来的路是他们自己可控的。
作为家庭，无论我们是什么样的条件，都要尽力为下一代建造一条起飞的跑道，让他们得以哪怕是歪歪扭扭的飞起来。因为他们是我们生命的延续。

作者: 瑕玉 时间: 2017-4-28 20:39
作者一并致谢！周末愉快！节假日愉快！

作者: zizhu 时间: 2017-4-28 21:12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成长的路上，并不是一路阳光。即便是风吹雨打，也阻止不了小树的长大。他们学会了关心，坚韧，选择，等品质，把苦吟唱成歌，走到明天！

作者: 李熙 时间: 2017-4-28 22:50
上边的朋友都作出了很好的评论，我就不重复了，我只说楼主语言和细节以及整个结构，都非常精致，文中的描写非常优美。文字精练，却内容丰盈。楼主是小说好手，欣赏了！

作者: 李熙 时间: 2017-4-28 22:59
哦文中似有一个错字：“长亭外，外道边，芳草碧连天……”应该是：“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作者: 枫叶飘飘 时间: 2017-4-29 06:37
早，今天拜读学习。

作者: 瑕玉 时间: 2017-4-29 08:16
作者再次一并致谢！

作者: 瑕玉 时间: 2017-4-29 08:17

李熙发表于 2017-4-28 22:59
哦文中似有一个错字：“长亭外，外道边，芳草碧连天……”应该是：“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特别鸣谢李先生指正！马上改！

作者: 瑕玉 时间: 2017-4-29 08:17

李熙发表于 2017-4-28 22:59
哦文中似有一个错字：“长亭外，外道边，芳草碧连天……”应该是：“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特别鸣谢李先生指正！马上改！

作者: 九月盛菊 时间: 2017-4-29 08:25
瑾瑜和嘉懿一样撑着下巴端坐着，但黄老师的话还没说完，她慢慢将手掌展开，捂住了嘴巴和鼻子。她是一次模拟考的第一名。虽然二次模拟考她也考了第二名，可却与第一名的嘉懿总分相差二十七分。

她似乎指代不明？

作者: 素离歌 时间: 2017-4-29 09:47
很平常的文字，很平实的叙述，读到最后心里升腾起一种伤感，你的文字有一种张力，潜移默化，深入心底。

作者: 枫叶飘飘 时间: 2017-4-29 09:56
我来了，要细细读你

作者: 李灿 时间: 2017-4-29 10:11
我们都曾经是学生，孩子们都不容易。

作者: zizhu 时间: 2017-5-3 09:37
加精理由：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成长的路上，并不是一路阳光。即便是风吹雨打，也阻止不了小树的长大。他们学会了关心，坚韧，选择，等品质，把苦吟唱成歌，走到明天！作品加精！

作者: 枫叶飘飘 时间: 2017-5-3 09:41
支持加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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