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救赎或者轮回——看电影《春夏秋冬又一春》

哑猫阿凡

　　喜欢金基德的作品是从《漂流欲室》开始的，尽管许多人认为，那是一个变态的甚至令人作呕的故事，但是恰恰是《漂流欲室》开启了我对于韩国电影的喜爱。从上世纪末开始，韩国影视工业以匪夷所思的高速度发展，催生了一批人文品格和娱乐精神并重的导演，从而在世界范围内掀起“影视韩流”的热潮，而金基德就是“影视韩流”热潮的参与者和见证人。在嘎纳电影节和威尼斯电影节相继赢得最佳导演的桂冠以后，金基德已经从一个实践电影的苦行者上升为在世界影坛叱咤风云的电影艺术宗师。今天，我想和朋友们一起分享的是金基德的《春夏秋冬又一春》。

　　应该说在金基德众多的作品里，这是一部相对特殊的电影，金基德第一次在自己的电影里谈到了宗教，《春夏秋冬又一春》是一部充满隐喻与佛家哲理的影片，分春、夏、秋、冬四个章节。这是一个以原罪、救赎和轮回为主题的故事。

　　在《春》一节，说的是主角童年的故事。老和尚一直在寺庙中。年复一年。时间更迭和四季冷暖对他没有意义。春天的时候，小和尚出现了，从而第一次将善恶的平衡与冲突置于了影像的天平之上。身处童年的小和尚虽然年纪小不辨善恶，但是天性中的杀戮和残忍，使得他喜欢把系有石头的线缠绕在鱼、青蛙和蛇的身上，看见这些动物痛苦挣扎的样子他就感到快乐。老和尚观察到了小和尚天性中的罪恶，于是在小和尚睡着的时候，将巨大的石头缠绑在他背上，让小和尚体会与动物类似的痛苦。随后，在老和尚的敦促下，小和尚去寻找那些遭受他折磨过的动物，发现它们已经无一例外的死去，在死去的动物尸体面前，小和尚嚎啕大哭，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杀戮和痛苦导致的罪恶——小和尚犯了杀戒，此可谓罪孽之缘起。

　　在《夏》的章节里，小和尚已经长成了少年，此时一个妙龄少女来到庙中养病，少年和尚引诱她偷尝了禁果，从而犯下了色戒，作为一个出家和尚，他的罪孽也加深一层。事发之后，少女被老和尚赶离了寺庙，继而，少年和尚亦不告而别，追随少女而去，并且带走了一尊佛。
  
　　到了《秋》的章节，时间已经是十多年以后。人到中年徘徊俗世的男主角不能忍受妻子的红杏出墙，怒而杀妻，杀死自己的妻子之后，他带着愤怒和仇恨逃回了小庙。老和尚在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劝解并感化他跟随警察一起归案服刑，在离去以前，老和尚让男主角一遍一遍刻写佛经，希望能够净化他不断沉沦黑暗罪孽之中的心灵。刻完心经后，男主角的心情安静了下来，被警察带走前往监狱服刑。在男主角离开寺庙以后，心灰意冷的老和尚自焚而死。

　　在《冬》一节中，男主角出狱再次回到了小庙，发现老和尚已死，他于是继承老僧的衣钵，潜心佛法，期望获得心灵的救赎。出乎意料的是，在一个冰天雪地的冬日，一个容颜尽毁的女子带来一个婴儿，在留下婴儿偷偷离去时失足掉落冰湖而死。目睹生命在眼前的再次消逝，已经变成老和尚的男主角更感罪孽深重，他以负石抱佛的形式去攀爬高山，希望通过身体的痛苦和路途的艰辛换得临当绝顶的时候解脱。在最后一个章节《又是春》里，新一代的老和尚与小和尚开始了新的生活，小和尚的贪玩和残忍的与童年时候的老和尚如出一辙，他把坚硬的石头塞入鱼、青蛙和蛇的嘴里……又一春，是生命的又一轮回，残酷与罪恶生生不息，救赎之路漫远忧而伤。

　　金基德是典型的类型片导演，他擅长用很少的对白，相对固定的空间和少数的人物，讲述内心冲突激烈饱含罪孽和欲望的故事。除《漂流欲室》和之外，《坏小子》、《弓》、《收件人不详》、《春夏秋冬又一春》、《呼吸》、《时间》、《空房间》、《玛利亚少女》等影片也将这风格演绎得淋漓尽致。这些电影虽然无一例外充斥了性、暴力、杀戮和死亡，但是导演的意图不过是为了借助性、暴力、杀戮和死亡来展现人在欲望和现实的樊笼中，作出的无奈而忧伤的困兽之斗。透过情节的迷雾，人性的局限、精神的困境和灵魂的脆弱一一显现，并且走投无路——能如此勇敢的面对人性的局限和精神的困境时需要大智慧和大勇气的，从这个角度考察，金基德是一个在电影王国里征伐的骑士，他对人性善恶分野的迷恋与王家卫对于时光流逝爱情无常的迷恋不相伯仲，平分秋色。

　　从《春夏秋冬又一春》的叙事形式就可以知道，影片借鉴了佛家的轮回思想。从一个童僧的罪孽开始，再到下一代童僧的罪孽结束，正是一个完整的轮回，一如春夏秋冬四季的轮流坐庄。也许，那个已经死去的老僧在幼年一定也曾犯下同样的罪孽，导演截取了男主角的人生四季给我们看。昭示的却是欲望和罪孽的无处不在。当然，影片还凸显了佛教受苦修行的意义，佛教的受戒就是为了坚毅身心抵抗七情六欲的诱惑，男主角的继承衣钵皈依佛法并且坚持修行的意义就在于延续了老和尚关于救赎的希望，虽然罪孽已生，但救赎不止，希望之火就不会熄灭。我不禁想起了徐志摩的诗句：“假如你需要光明，就应该去黑暗里寻找”，性、暴力、杀戮和死亡在《春夏秋冬又一春》恰恰昭示的就是这样难得的光明。

　　整部电影只有警察配角拥有姓氏，于是《春夏秋冬又一春》更像是一个寓言或者一个佛偈，你、我、他，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对号入座。另外值得提及的是，影片的对白、情节和布景，也处处充满禅意和锋机。如小和尚犯错后老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去点化他；形同虚设的山门和庙里的房门表现了俗世和禅宗只有一线之隔；被水环绕与外界纠缠不清的小庙，隐喻了在欲望和诱惑的包围之中的人心。

　　《春夏秋冬又一春》最后的一个镜头寓意深刻韵味悠长，被老和尚背负到山顶之上的佛像就那样静静地眺望着远方，似乎正在凝视着滚滚红尘中翻腾不止的悲欢离合和爱恨情仇。所谓的救赎就是这样的一种姿态，饱含关注和悲悯，但是可望而不及。也正因为如此，欲望衍生而出的罪恶和黑暗，才会永世轮回，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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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猫阿凡

敬一兵

文章具有“哑猫阿凡”式的别致风格，描述与议论妥帖自然，深入浅出，点与面结合妥帖，我十分欣赏，当以精华支持！

堂珂

金基德是典型的类型片导演，他擅长用很少的对白，相对固定的空间和少数的人物，讲述内心冲突激烈饱含罪孽和欲望的故事。除《漂流欲室》和之外，《坏小子》、《弓》、《收件人不详》、《春夏秋冬又一春》、《呼吸》、《时间》、《空房间》、《玛利亚少女》等影片也将这风格演绎得淋漓尽致。这些电影虽然无一例外充斥了性、暴力、杀戮和死亡，但是导演的意图不过是为了借助性、暴力、杀戮和死亡来展现人在欲望和现实的樊笼中，作出的无奈而忧伤的困兽之斗。透过情节的迷雾，人性的局限、精神的困境和灵魂的脆弱一一显现，并且走投无路——能如此勇敢的面对人性的局限和精神的困境时需要大智慧和大勇气的，从这个角度考察，金基德是一个在电影王国里征伐的骑士，他对人性善恶分野的迷恋与王家卫对于时光流逝爱情无常的迷恋不相伯仲，平分秋色。
阁下第老金的理解远比俺深刻，学习！

微风轻拂

什么时候下载看看这部电影，我对韩国电影了解不多！

娴情逸致

最初由 敬一兵 发表
文章具有“哑猫阿凡”式的别致风格，描述与议论妥帖自然，深入浅出，点与面结合妥帖，我十分欣赏，当以精华支持！

支持精华！

何也

虽然电影还没看过，但觉得哑猫的赏析很有个性。

枫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