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老了

木豫

　　当我们老了

　　文/木豫

　　一个人的真正成熟，是面对亲人的生老病死之时。

　　当你看到挚爱的亲人，在生病，在疼痛，在呻吟，我们内心纠结无已。他被病床所困，不能自由行动。想去的地方，去不了，想见的人，见不了，现在，他这个人已不是自己的。他只属于病痛。这是可怕的，也是无奈的。生命的残忍在于，你不想经历的，总会突然降临在你身上，没有人替你。只有你一个人，面对苦痛，徒然挣扎，无法逃离。这使我想起，某个溺水的时刻，我跌倒在深水区，心里瞬间绝望，我浸入了黑暗，被死亡之神狠狠按在了水里，那一刻，我恐惧而无助，我明白，有时，面对无法逃避的现状，只有乖乖就范。

　　活着本如此不易，而老了，活着更为不易，连身体都成了病痛的了，他行动迟缓，走路蹒跚，年轻的人看着，觉得那些日子很遥远，殊不知，一转眼，相同的宿命已轮转到了自己头上。

　　父亲原先得的是冠心病。这种病很要命，分分钟的事。而更可怕的巧合是，我父亲和我公公，都曾因为这病，住在同一病房，结果是，我公公住了两三天，早上还高声大嗓的，人精神得很，可晚上便送进重症监护病房，过了两个多小时便永远地离开了人世。我父亲则逃过一劫，顺利出了院。

　　我父亲比我公公大三岁。

　　现在，腰椎间盘突出压迫神经，左胯骨和大腿都疼痛，父亲被疾病狠狠按在了床上，成了一个缴械投降的人。这种病就是不停地疼，送到医院，医生说只能保守治疗，因为他有心脏病，承受不了手术，只能回家吃药。

　　在父亲年轻的时候，曾经有一个算卦的说，我父亲年老的时候主受罪。当时的他，牛高马大，体健如牛，没住过院，极少吃过药，这话谁都没有放在心上，以为算卦的在胡说八道，但如今病痛不断，果然应了算卦者言，父亲信了，母亲也信了。

　　我可是成了你爸的老保姆。母亲说。

　　是的，父亲起不来床以后，母亲端水送茶，端屎端尿，伺候得不可谓不尽心。父亲和母亲并不恩爱，感情也说不上深厚，孩子一大堆，活儿多，父亲虽然勤劳能干，脾气却是暴躁的，稍不顺心便对母亲打骂。两人吵架打架，也是家常便饭。但老了老了，倒还是母亲伺候他的，不知道父亲有时候，想起来自己的暴戾，会否惭愧一二呢。

　　要说，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农村夫妻，大都是这样过的。谈起过去，母亲脸上云淡风轻，一脸的淡泊。是的，农村夫妻老来伴，母亲以为，像他和父亲这样大年纪的人，两人都活着的，都齐活的，真是太少了，她很满足。她说，不管她和父亲两人谁先离去，他们都已活得赚了。

　　母亲还说，就是现在她伺候父亲，她也是愿意的，毕竟有人作个伴，说个话，是好的。要是父亲去了，只余她一个人，那日子是不好过的，从教堂出来，黑灯瞎火的，心就先凉了一半哩。

　　母亲的心态真好。自我懂事起，我就知道母亲是一个善良的人，她的悲悯之心，很深地影响了我。有要饭的上门，母亲是必不会让人家手空的，要么就拿一个馍，要赶上饭时，就给人家盛一碗饭。她告诉过我，她曾经在小时候，跟外婆一起要饭，到了一个高楼大门，人家不但不给东西，反而放了狗来咬她们，把外婆咬翻在地，脚脖子上深深的牙印，陪伴了外婆一生。推及己人，她以为人没办法才要饭的，不能让人家空着手离开。

　　善良的人，总有一千个理由做善事。邪恶的人，也必有一千个理由做坏事。

　　每每看着父亲在病床上受苦，我总忍不住心揪在一起，泪水悄然掉下来。

　　我在想，父亲现在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受罪？进行一个人的战争，身体与病。没有人能替代他，也没有人可以帮他。

　　父亲看到我们来，病痛减轻些时，也会说起身后事，一五一十，细细交待。但大多数时间，他都在艰难地捱着时间，疼痛轻一会，重一会，折磨着他。我坐在他旁边，望着他，恨不得替他痛一会，让他好一些。有时，母亲告诉我，他痛得满眼泪花子，会恳求上帝，让他赶紧离开吧，赶紧死掉，是最大的解脱。可是现在，他就是连自由地死，也由不得了自己。

　　一个人老了，连死也由不得自己。多么悲哀的事！

　　面对父亲的无助，我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没错，就是邪恶的念头。作儿女的，这样子想，是不敬的，我知道。可是，当一个人的生命，都只余下病痛，那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我觉得如果现在，让父亲无痛苦地死去，这对他该是一种解脱。

　　我想起了言情作家琼瑶，公开一封给儿子儿媳的信，认为万一到了该离开之际，希望不会因后辈不舍，而让躯壳被勉强留住受折磨，发出5点声明，表示无论生什么重病，她都不动大手术、不送加护病房、绝不插鼻胃管，最后再次强调各种急救措施也不需要，只要让她没痛苦死去就好。后来面对先生平鑫涛，琼瑶希望安乐死有所体现，结果反遭继子控诉。这是琼瑶在面对死亡时所做出的选择，结果是，儿女干预直接让她和先生的想法泡汤，发生了一场口水战，双方各执一词，以爱的名义，对对方进行声讨。这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名人尚且如此，何况我的父亲？那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儿女没有让他安乐死的权利，他也没有选择安乐死的能力。

　　可是，做儿女的，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在病床上痛死，而无丝毫作为？

　　当我老了，我的活着只余下艰难的呼吸，病痛将我们按在病亲上，没有了丝毫快乐和幸福可言，那时，我会怎样？

　　曾经和先生一次吃饭时，聊到生死。发表各自看法，意见达成一致，如果我们老了，得了治不好的病，抢救也改变不了结局，那就选择消失或自我了结生命，这种说法，对两个成人来说，肯定是负责任的。我们不能选择何时出生，但我们必定能够选择如何死去，还生命最后的尊严。我告诉他，我要选择消失，去一个最爱的地方了此残生。当然，我会写一封遗书给亲人，证明我的消失是我自己选择，不给别人增添麻烦，让生命如此自由地离开，是我此生的成功，我以为，一个人这一生，能够自由活着是成功，自由死去，也是一种成功。

　　而事实上，多少人生前活得轰轰烈烈，荣光无限，临老了，却饱受疾病折磨，吃喝拉撒不能自理，化疗抢救徒增痛苦，儿女花钱，自己痛苦，生又何恋？死又何欢！

　　站在父亲床前，我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心里那块巨石压着，沉甸甸的。

　　母亲信基督教。父亲痛得忍不住时，对母亲说，求求你的主吧，让我痛快地死去，不要这样疼了，我忍不了了。母亲便跪下来祷告，求主。她一遍遍说着祷词，虔诚，认真，用心，可是没有用，主也救不了他。辗转反侧，茶饭不思，母亲看着揪心，只是无能为力，叹息而已。

　　当我们老了，该选择怎样死去？希望我们能够保持人生最后的尊严和体面，解脱自己，完美此生。

木豫

当我们老了，该选择怎样死去？希望我们能够保持人生最后的尊严和体面，解脱自己，完美此生。

木豫

早上好！问候漫天的新朋友和老朋友。

秦皇岛简枫

木豫 发表于 2017-6-2 07:10
早上好！问候满天的新朋友和老朋友。

满天的是星星。你个臭木木。大早上你逗我乐是吧？

lvhq018

父母是家中的一杆大旗，父母在，旗在家在，就算他们瘫在床上不能自理，旗帜依然飘扬，家还是完整的，这对于子女众多的家庭是多么重要，独生子女家庭是难以想象的。所以为了一个大家庭的完整存在，每个人都希望父母哪怕多活一分钟。
但病人的痛苦和难耐以及为延长肉体的存活所经受的非人的折磨，相信谁都能看在眼里，疼在心头。
这是矛盾的，我们无解。

木豫

秦皇岛简枫 发表于 2017-6-2 08:08
满天的是星星。你个臭木木。大早上你逗我乐是吧？

哈哈哈，笔误啦

秦皇岛简枫

木豫 发表于 2017-6-2 08:52
哈哈哈，笔误啦

我也写。和你同题，哼哼！

时光安然

当我们老了……真是不敢想了。

幸福小草

木木这篇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年轻人少有这想法，因为遥远。只是看到自己亲人所受的疼痛，让儿女无法面对这种场面而有的感触。
生命的起始总是微笑跟快乐陪伴，生命的终结总是无奈着凄凉落幕。这个真是不愿意面对的。
让人无痛苦地死去，这真是一种解脱。可想不明白的是法律居然不容许让这样安乐，依次留着生命的尊严。
有些想法到那个时候，你会觉得身不由己。
我过去老年网站，他们一起讨论的就是这话题。有人说；我想好了自己了断。可别人又质疑；当你连自己了断的能力都没有了呢？不敢想那些，只能好好的活着享受眼前的。我母亲说过一句：来路好修，死路难修。真是这样的。
愿你想开点面对，这些路，殊途同归！

木豫

lvhq018 发表于 2017-6-2 08:41
父母是家中的一杆大旗，父母在，旗在家在，就算他们瘫在床上不能自理，旗帜依然飘扬，家还是完整的，这对于 ...

谢谢18.确是一个沉重的话题。一声叹息！

木豫

秦皇岛简枫 发表于 2017-6-2 09:10
我也写。和你同题，哼哼！

啊哦。当然欢迎啦！是散文，还是诗歌呢？

木豫

时光安然 发表于 2017-6-2 09:38
当我们老了……真是不敢想了。

不想，也会慢慢老去的，唉:-(

木豫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17-6-2 09:38
木木这篇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年轻人少有这想法，因为遥远。只是看到自己亲人所受的疼痛，让儿女无法面对这种 ...

等我们老了，就在有能力了断自己的时候了断自己，岂不好么。

秦皇岛简枫

木豫 发表于 2017-6-2 09:58
啊哦。当然欢迎啦！是散文，还是诗歌呢？

是唠嗑。和你。

文字闪耀生活

很久就在考虑这样的问题，因为看见亲人离去，因为自己经历过等死的时刻；可能人生就是这样安排的：吃苦或疼痛都要用完？无奈，谁也不知最后如何？所以，面对是无可选择。为亲人企盼吧，做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他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