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微雨落花 于 2017-6-13 20:34 编辑
——读迟子建小说《最短的白日》
迟子建的小说《最短的白日》,选择了以时间作为题目,但作家不以“冬至”二字为题,非要啰哩吧嗦地说“最短的白日”,这不能不让人思索其中是否有某种深意。
查了一下,古人对冬至的说法是:阴极之至,阳气始生。似乎有物极必反、否极泰来的意思。那么,作家想表达的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呢?我们再来回顾一下小说的情节:
“我”从哈尔滨站乘高铁到大连,单程四个小时。一年往返数次“割屁眼儿”,虽然也为着救死扶伤,但赚钱才是最重要的目的。马无夜草不肥,“我”必须要挣足够多的钱,才能供妻儿的挥霍,才能满足情人的需求。“我”是个悲观的现实主义者,“我”不太相信灵魂的有知。“我对人生和金钱的态度,该挥霍就挥霍,因为人可以大把大把地赚钞票,却不能大把大把地赚时光。”对钱的热爱,让“我”对手术充满渴望,“要是一天能做四五台手术,我的钱包就是被蜜浸润的蜂巢,叫人心甜。”也许正是“我”的这种人生观影响到了家人,一家三口都成了唯“物”主义者,尤其是妻儿,拜金,自私。小说中最典型的一段是妻儿争先恐后搜“我”钱包的描述,让人咂舌:“她的工作节奏是:上班绘图,下班搜包。这时的她像个训练有素的医生,而我的钱包则是病灶,她总能不留死角,干净利索地将钱一扫而空。当然,有时她下手慢,会被我儿子先行搜罗去。”面对这种现状,“我”所能做的只是另开一张银行卡,“我明确告诉老婆儿子,这张卡是我的日常消费卡,休得惦记。”“我”对这种情形的放纵,终于导致了家庭局面的失控:儿子沾染上了毒品,进了戒毒所,“我”为他偿还了近百万元的债务。这让潇洒的男主经济上捉襟见肘。“我被迫放弃过去的工作,去了江北一家条件虽一般,但收入和自由度更高些的肛肠病专科医院,这样能外出多揽些活儿。”
然而即便这样,那做爹娘的却依然不想放弃自己物质至上的人生。“一个人该有的享受我还是要的,吃顿海鲜,看场电影,偶尔去快捷酒店开个钟点房,和馄饨馆的情人私会,短暂快乐一下——而哪种快乐会长久呢。”妻子呢,“儿子进了戒毒所后,她依然爱逛商场。”但变化也是有的,“她一样东西也不买。以前她从商场回来,总是英雄凯旋似的,手中大包小裹的,满面荣光;现在则跟乞丐一样,面色凄苦,空空而归。”
总之,做爹娘的并未从儿子吸毒这件事里反思过自己的三观有无不妥,只是得过且过,除了挣钱省钱,并不想其他的改变。但我相信,没有人会对自己家庭的这种现状无动于衷,小说男主一定也曾在夜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苦苦思索为什么儿子会觉得生活太无聊,为什么儿子能走到这一步,也许他一直没想明白,不懂原本应该很幸福的一家人,怎么就活成了“太阳不待见的人”。
谁家碰上了这样的局面,都会觉得窝心、糟心,男主人公也一样。他小酒喝着,情人会着看似潇洒,谁能肯定那其中没有买醉的成分,没有逃避的心理?那么,转机在哪里?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辩证法总是能带给人希望。比如夏至,比如冬至,自然界总是能很直观地给人以启示,但也仅仅是启示。如小说中的男主,如果自己对家庭的一地鸡毛没有任何的反思,一味坚持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高人也无疑于对牛弹琴,何况一个普通的小伙儿?内因外因齐备事物方能向前发展,而列车上这个阳光的、充满了正能量的小伙儿无疑就是一个推动有力的外因,这个小伙与自己儿子相比是那么的不同:小伙儿的独立与儿子的啃老,小伙儿的上进与儿子的颓废,小伙儿的孝顺儿与子的忤逆,小伙子对姑娘品格的判断标准,对理想的坚持与追求,对现实的评估与把握等,都让男主人公深受触动。“小伙子的话刺痛了我。”我们有理由相信,自此日始,他的生活、他的家庭会慢慢发生改变:他也许会修正自己偏离了方向的价值观;他的妻子已经不乱花钱了,需要的是让她正视现实,正视自己,克服掉虚荣的毛病,脱离金钱的掌控;他的儿子,在戒毒所的日子也许不会白待,进去过,就有戒掉的希望。“阴极之至,阳气始生。”冬至过了,白天慢慢变长,太阳不再嫌弃人间,似乎不愿意离开似的,每天都要想办法磨蹭一会儿,多停留几分钟。白昼越来越长。终于,春天来了。
小说用一半儿的篇幅来写男主的一地鸡毛,又用一半儿的篇幅来写小伙子的“另类”人生。前后两部分文字数量上势均力敌,但是有了前半部分的充分铺垫才使后半部分在效果上事半功倍。从这一点上来看,也有点儿“阴极之至,阳气始生”的意思。文学作品总会带给人很多的想象空间,这篇小说,我愿意这么理解,这让我觉得生活无论多么艰辛,还是可以有个让人喘息的现在,有个值得期待的未来。 2017/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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