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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就《自在者寿》答谢蝉衣cy兼复诸文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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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21 16: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自拙作《自在者寿》在散文版发表,受到广大文友热情关注。我最感幸运者,是为蝉衣cy文友所抬爱,在评论版做出专题评论,并引发广大文友参与其中,对拙作展开热情真诚的批评,我谨在此向蝉衣cy及各位文友致以衷心感谢!
  
  以文会友,以文论文,当为从文者正道,而礼节性的答谢,总不免转而缘事入理,循理得道,以道识人,让从文者的情志相距更近一些。
  
  人其为善,唯心可知;交之以神,善莫大焉!借此机会,我想就《自在者寿》做几点说明。
  
  一,童年经历中有些事件和人物是作为烙印永远留在灵魂里的。文中所述本事乃本人亲身经历。其时正值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严酷、怪异且狂悖的政治动荡直接摧毁的东西中,除了传统道德与文化,人的精神台基与信仰,还有公有制经济体制下自然人的物质生存依靠。与土地相关的所有活动不再体现为最高价值,能够体现出最高价值的是对政治价值的绝对服从,绝对接受和全心服务。普遍的饥饿作为所有人的生存绝境,因其不能相容于主流意识形态的话语内容,而只能作为被剥夺语言权利的一种隐性存在。但是,人所依赖的生存环境中的精神环境,无论其多么严酷多么怪异多么狂悖,都无法彻底改变人的生存本能,或曰,生存本能是绝对大于意识形态崇拜的,生命底线是生存抗争,而不是意识形态崇拜。集体性质的私自垦荒补充口粮的做法是在严禁中又被默许的。这也是当时的国家悖论之一。
  
  当时我上小学,而所有的上学也只是形式上的。农忙和大搞农田基建的时候,我们常常被迫参加集体生产劳动。把垦荒所得背回家中,于公于私,我们都必须参加的。当日往返,历时十多个小时,背回六七十斤粮食。与此相关的物质生活几无亮点,匮乏,饥饿,单调,像阴影一样与人纠缠不清的时候,儿童所有的天性都只能表现在梦幻与想象之中。不堪的现实和这些梦幻与想象,就是留在我灵魂上的烙印。它们成为我生命的独特组成部分。
  
  二,我的童年遇上的那段岁月,我至今无法用想象力完成较为准确的描述。持续的饥饿和长期繁重的劳作构成生活的全部内容,也表现为生活的基本形式。我今天对之依然念念不忘,并且屡屡将其诉诸文字,结果如何暂且不说,但就动机来说,我分明将自己的写作指向无数的疑问:人的生存状态已近乎动物,但人为什么还要自我折磨还要相互毒害还要耽于幻想?土地上物质性的出产不是最高价值,为什么意识形态及其衍生的各种观念反而成为最高价值?人的实际作为和人的生活期许之间的相距为什么越来越远?人的物质性生存被严重忽略了,精神性生存又何以成为生存的最主要形式……
  
  答案就在问题本身,并且,这种反思自觉和反思能力就是人永远高于动物之处。
  
  但答案依然是很含糊的。
  
  童心的单纯,是因为少有社会性而保留着足够多的自然天性。因其侵入不多,后天植入人精神世界的社会性尽管表现为一种毒素,但其自然天性具有强大的解毒力和封闭性,并且,天性的表现占据着人的生命活动的绝大多数,因而,童年的心灵可以一如既往地沉湎于天性之中,而对身外世界的严酷险峻常常不屑一顾。
  
  佛教文化长期影响的结果之一,是许多受影响的人都愿意接受“因缘”说。几十年来,我一直在寻求以上问题的理想答案,也在写作中寻找最为满意的表达方式。中年以后,听人说佛,虽然仅仅知之皮毛,但也为其幽冷之中的了悟之功暗然心惊,觉得“因缘”之说完全可以作为解开疑窦的一把钥匙。
  
  天性是“因”,时世是“缘”;本我是“因”,世界是“缘”。天性和本我是“主因”,时世和世界是“主缘”。一个人的生命历程中,“因”“缘”两者所占分量处在不断变化、消长之中,天性的“因”和社会的“缘”所占比例也便难离此数。人的童年时期,“因”大于“缘”,天性或禀赋是人的生命主宰,故多任性和叛逆,是为感性阶段;至于中年,“因”“缘”相当且自然聚合,人的生命作为多表现为成熟老练,是为感性与理性的辩证阶段;中老之后,“缘”大于“因”,天性大部流失,社会性大量沉淀,人的生命作为多表现为消极、悲观。
  
  我无法证明人的天性中携带着艺术禀赋、伴生着追求快乐的本能,我只能从人生若干生动的事实中粗略地归纳出普遍性。
  
  我和伙伴们在大岭梁上的寻欢作乐,即是人的天性成分中“因”大于“缘”的最好说明。其中的“缘”又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是挣扎在饥饿线上的人没有足够的机会和条件调动生命中的快乐因素,但不等于没有快乐因素也不等于不要快乐,只是快乐天性被严酷的生活长期压抑着。关于快乐情绪的及时释放和快乐行为的充分表现,也无不遵循自然律的制约,长期压抑就是一种蓄势,而瞬间释放的力度和蓄势的时间与强度成正比。其二,大岭梁上宽阔、疏放的天然环境和自由、安静的天然气氛,与人长期处在的社会环境异如霄壤。大岭梁上那种近乎纯粹的自然环境和天然气氛唤醒了长期受压的生命天性,引发了人的生命本能和快乐冲动,作为“缘”中最重要的成分,与人的生命中占绝对优势的快乐之“因”瞬间相融,让人的生命活动完全脱离社会性的拘囿而投入到纯粹的天性之中,人的天性向着世界的自然性顺利回归,在不需要任何物质器械辅助的情况下,紧紧依靠自己的物质身体就把天性和自然性成功对接。压抑力越大,释放力越强,人的快乐就达到了忘我的最高程度。
  
  三,关于文本结构和内容关联
  
  散文板的柯英文友两次跟帖谈及此事。我感谢柯英的真诚关注和用心批评。但我不想就“结构”或者“解构”做展开讨论,原因是我个人觉得这些在写作上仅仅只属于工具性或技术性层面的东西,如何运用,如何评价,很难找到一个客观有效的标准,就像吃食物,有人用筷子,有人用勺子,有人用左手,有人用右手,有人干脆用手抓,无法说谁对谁错。“形而下者谓之器”,器因人异;“形而上者谓之道”,道以人同。我只注重思想层面的艺术认知,因为这才是直切艺术与艺术创作的本质的东西。
  
  我的体悟是这样的:
  
  艺术与艺术创作的本质是人对自己的发现、认同和再造。世界,或曰客体,只是人的自我发现、自我认同与再造的参照,它是与人这个主体之“内因”相互平行的“外缘”。从形式上看,虽然人被世界所包容,但从本质上审视,人与世界相互平行。人的自我发现和自我再造活动的过程和结果,只针对人,而不针对世界;人的物理力量无法改变世界,但人的精神力量完全可以。艺术与艺术创作无法与世界的物质实体性完全相通,它们只通以精神性(在黑格尔那里是绝对理念,在康德那里是纯粹理性、先验论),客体的精神性,其实就是人的主体精神性投射,其哲学语境无法延伸到大多数人的阅读经验,我们在非宗教语境中很难获得清晰的证明,但在宗教语境中可以实现广泛的讨论,凭借想象和预设,我们可以预测一种相通,那就是人的天性和世界的自然性的相通。人的天性和世界的自然性之间的关系是物质的异构形式和运动的同构形式。人的天性不属于艺术,人只是通过艺术活动以世界为平台以所有人为受众展示人的天性与世界的自然性的相容情景,并以世界的自然性再造人的天性,虽然这种展示的结果甚至远远不如人的天性与世界的自然性相容程度的冰山一角。但我们仍能从中得到启发:上帝创造了人,但人不完美;艺术家们接续上帝的工作,对人进行发现和再造。
  
  从这个意义上说,艺术家的创作过程是为人的天性凿开一个内视窗口的过程。透过这个窗口,艺术品受众们得以内窥人的天性的九牛一毛,发现人的天性的旁观性体验、类比性认同与差异性互补,看到人的天性再造的无限可能性。
  
  有鉴于此,我没有顾及“客体关照”的意义或重要性,因为这种“客体”不必存在。在艺术活动中,人人都是主体,只是发现和创造的姿态与角度有所不同。
  
  柯英文友建议我把“大岭梁垦荒”与“大岭梁寻乐”分作两篇作品,我不同意,当然也不这样做。从前“因缘”说来看,这样做很不合适。那样独立的“饥饿与垦荒”与单纯的“苦难与寻乐”的文本极易流为“诉苦”和“励志”之类的“毒鸡汤”。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极端苦难中尚能凭依天性及时行乐,重重围困中仍能依靠天性而思救赎,除了坚定不移的批判主义,还有批判中不忘自我确认、在流放途中留下回归标记的意义。这样做既具备生活真实,也符合艺术真实。再说,再长的苦难都有一个确定的尽头,那就是幸福,再大的幸福都有一个必然的源头,那就是苦难——我们何必多此一举,将一块磁铁分成纯粹的南北两极呢!
  
  四,关于遣词落俗的拙劣与平庸
  
  我首先承认这在我的作品中是屡见不鲜的事实,而蝉衣cy文友的直面批评在我确乎是醍醐灌顶!但最重要的是引我从善催我奋进。蝉衣cy的作法,我很感动,让我肃然起敬,而唯恐不及称以师友者!
  
  遣词的单调、落俗,以及因辞害义,是一部分写作者的软肋,尤其是我的痼疾。同样的弱点,我曾在另某网站论坛里受到同样真诚的批评,而大凡批评我的人,皆为我师。
  
  我在写手稿的时候,常常进入到“忘我”“无物”的状态,那时候,我的“顽疾”就会发作——我常无意搜寻或者无暇寻找合适的词汇,唯恐稍有差池使得文思中断意境消失,我会敷一俗词草草带过,完稿,多次修改的时候,也常致力于文本的内质与意蕴,而不顾及俗词的平庸品相,结果造成个别语句用词的贫乏和表达的拙劣。自己的粗疏是自我蒙蔽的陋习,但在读者甚至方家,他们是不会理解也不会原谅作者创作当时的急迫与专注的,在我,定然要痛改前非,除疾去病,早日康复!
  
  五,关于是否看懂
  
  这个问题我只做解释,不想讨论。
  
  我想起一幅画:偌大一张宣纸,只画着老梅孤枝,着花三朵,画面空阔得让人莫名其妙。不知谁看懂了,反正我至今看不太懂。但这并不影响它是“八大山人”的一幅绝世名作!
  
  如前所述,一件艺术品是一个创作者通过他自己凿开的窗口向世人展示他发现的结果和再造的情景,如何发现,发现什么,以及如何再造,再造什么,那是艺术家的事情,能否看懂,是受众的事情。但我们必须承认,艺术家的发现和再造都是真实的存在,受众的问题在于受众的生活经历、生命体验、人生认知、艺术悟性能否与艺术家的基本相称,若有过,则可批评,若不及,则看不懂。试想,一个人在他六十岁时读《红楼梦》,与他在三十岁时读《红楼梦》,所得一定大不相同。从这一点上说,艺术家和受众都负有一定的责任。
  
  炎夏酷暑,劳烦众友挥襟摇扇垂爱拙作,我委实心中有愧,苦不能对面谢恩而连日惴惴。图报日久,又觉得清贫文人以文回礼亦算不失文人本分,虽然报恩前后,皆然两手空空!
  
  缘于真诚,再表谢忱!

  2017-7-20

评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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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23 20:17 | 显示全部楼层
正直是不可颠覆的高贵。

发表于 2017-7-23 20:46 | 显示全部楼层
即使是理性思维进入感性轨道之处,也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发表于 2017-7-24 10:21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兴文兄分享.
 楼主| 发表于 2017-7-24 12:11 | 显示全部楼层

::
 楼主| 发表于 2017-7-24 12:12 | 显示全部楼层
蝉衣cy 发表于 2017-7-23 20:17
正直是不可颠覆的高贵。

 楼主| 发表于 2017-7-24 12:13 | 显示全部楼层
蝉衣cy 发表于 2017-7-23 20:46
即使是理性思维进入感性轨道之处,也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楼主| 发表于 2017-8-4 09:00 |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7-8-30 07:52 | 显示全部楼层
突然开悟。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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