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毡垫

杨友泉

　　　　　　　　　　　　　毡垫
                              
                             　　
　　　　　　　　　　　　　　　　　　　　（小小说）杨友泉

  
　　补祸匠的脸被高原上的紫外线晒黑了，是红透了的那种黑。补锅匠走村窜寨，走一路，补一路。一个眼一个价，不多收半分，亦不少收一厘。中规中矩，老人小孩亦不隐瞒，因而赢得了一路好名声。

　　这天，补祸匠来到一个寨子，沿巷子喊了几嗓子，人们就陆续端锅拿盆出来。补祸匠早把火洞挖好，架好炉子，拉起风箱。不一会，铁水就化在了坩埚里，红红的像诱人的鲜花。补祸匠拿出毡垫，这毡垫半个巴掌大，补祸匠在坩埚里舀出一粒铁水，放在左手毡垫上，这铁水艳丽光洁，晶莹璀璨，像粒欲滴的浆果。在补祸匠灰暗的毡垫上将滚未滚，令人担心。补祸匠口中咝哩哩吸着冷气，将这粒铁水从锅底的缝隙里往上一按，铁水就从铁锅罅隙里冒出几粒腥红的细珠。补祸匠的右手早拿好布砧，往冒出的铁水上一按，裂缝就补好了。

　　我的锅坏了。一个女人说了前半句，就没了下文。

　　放那里，补锅匠头也不抬，用下巴往放一摞铁锅的地方示意。

　　是他的哥坏了，进监狱了·····一个闲人蹲在边上，把白纸卷的喇叭烟掐在指头上，眯着眼，闲句淡句地发挥，他说，她男人进监狱前，她把钱花完了。闲人看那女人的窘态，知道这话说到女人的疼处，声音提高八度，所以啊，闲人怪声怪气地说，这位补锅师傅，你给她补锅，不要收她的钱，今晚你到她那住，她也不收你钱。

　　这话又触到女人疼处似的，女人有些发慌。

　　补锅匠早听出那女人的声音，他熟悉这声音，这声音是红袖的。她男人没出事前，补祸匠在她家留过宿。

　　这位大兄弟，你不是不知道，我是不讲价的。补锅匠说，行有行规啊！

　　补祸匠的眼睛盯在坩埚里的铁水上。他不能分神，一走神，红透的珍珠就会变成弹丸，洞穿他的手。

　　补锅匠再看红袖时，红袖抬着锅正要离开。

　　补祸匠的铁水险些撒在手上。但是补祸匠还是镇定下来，一慌就会出漏子，补祸匠想，师傅传下来的规矩就得守。

　　红袖没有走远，就将锅放不远处的一面半墙下。

　　她不能回去，她回去也煮不成饭。眼看太阳偏西，来补锅的人都已补好，陆续回家做饭，红袖就又来到补锅匠面前。

　　补锅匠看见红袖过来，心里绷着的弦才松了下来，他对红袖说，老规矩，今晚我还住你家，可抵下补锅钱。

　　以前，补锅匠就是这样住在红袖家的。可这次不同，红袖的男人不在。红袖说，那可不成，男人不在家，一个女人家，不许别的男人留宿的。

　　补锅匠忙了半天，左右看了看，补好的铁锅全部被人取走。就剩红袖的那一口。补锅匠很满意，颇有兴致跟红袖逗起乐来。刚才过于繁忙了，这会儿该放松一下。

　　补锅匠说，红袖，我得在你家住下。你们家的锅该补哪儿，我最清楚，该住你们家哪儿我也清楚。

　　红袖说，男人不在，不许别的男人留宿的。清楚也不行。这是做女人的规矩。

　　补锅匠说，你还是不清楚，我们都有规矩，可我们也不必被规矩难倒。我写一个字你就清楚了。

　　补锅匠边说边舀起坩埚里的铁水，剩下的铁水还多，补锅匠在地上倒出一个“友”字。红袖看了这个字，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把锅从旁边抬到补锅用的铁架上。

　　红袖的男人被捕了去不久就放了出来，红袖的男人是因为自己的自行车被盗，而盗了别人的摩托的。

　　红袖的男人很快就听说补锅匠在家里留过宿。然后，他一声不吭，把一个家都翻了一遍，他想找的东西一样也没有找到。

　　一天傍晚，家里的鸡不见了，一家人到处去找，红袖的男人找到了紧挨着自家的一间闲房子，那是一间村里用来装破水车的，男人看见满是灰尘的水车边上，放着一些稻草，稻草铺得很匀。红袖男人转身要走时，发现稻草上掉着一个小小的毡垫。红袖男人一眼就认出它来，他站着看了一阵，那毡垫像个句号，完整地泊在那里。红袖男人没有去惊动它，当红袖男人走到院子里时，他还在想着那块毡垫，他想找的东西竟然在这个地方出现，他想，就让它躺在那里吧，那里是它最好的归宿。


　　　　　　　　　2008、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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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瞳

让生活进入艺术的境界，生活细节便有了诗意。友泉的小小说写到了一定的境界，不仅仅在于讲一个故事，而是对人物和场景作精细的描写，精心营造出一个艺术化的意境。我们说这便是艺术作品！精华小说！
（中规中举）——笔误。

邱天

欣赏了。

快乐阳光

朴实的补锅人

雪落梅花

精致含蓄的小说，闪耀人性的真善美
学习，问好

西夏楼兰

欣赏杨老师的小说。无论结构、情节的安排还是文字都值得我好好学习。

杨友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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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生活进入艺术的境界，生活细节便有了诗意。友泉的小小说写到了一定的境界，不仅仅在于讲一个故事，而是对人物和场景作精细的描写，精心营造出一个艺术化的意境。我们说这便是艺术作品！精华小说！
（中规中举）—...

谢田兄抬爱！在这里学到不少东西。笔误的地方改了。深表感谢！

杨友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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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赏了。

谢邱版支持！向你问好！

杨友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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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实的补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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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友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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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里，拜读了友泉的几篇作品，很精彩！这篇新作《毡垫》，田瞳版主给出的评价很中肯。问好！

谢朋友支持鼓励！向你问好！

杨友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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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实的补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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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友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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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致含蓄的小说，闪耀人性的真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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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友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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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赏杨老师的小说。无论结构、情节的安排还是文字都值得我好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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