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俊岭
先让读者看看李好汉下面的诗歌。
新体诗:
我愿做一株小草/染一抹新绿报答春的温馨/我愿做一束小花/洒一缕幽香报答园丁的辛勤/我愿做一个溪边的歌者/哼一支小曲报答潺潺流动的诗魂/我愿做一个禾苗间的耕夫/倾尽满腔的热血报答高天厚土的鸿恩/我愿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捧出滚烫的心和柔软的心肠/报答老师的关爱和挚友的纯真/我愿——愿把我的事业、热情和生命/ 化作一粒晶莹的水珠融于诗的海洋/伴随着大潮的涌动/ 不断焕发出浪花的青春……
旧体诗:
《橘子洲览胜》:夏日清风洒江天,遥望瀑布忆诗仙。逆流直上可揽月,陶然瑶池醉不还。鸟瞰湘江波光秀,举目遥望橘子洲。驭风潇洒看世界,可笑当年万户侯。
《登庐山》:携友乘兴逛庐山,悠然碧树秀水间。
旧书店里有李好汉的诗集,七八部呢,论斤卖也没人要。我本想去抄录几首的,想想还是算了吧。只这两首半诗,我相信明眼人会有公正的判断的。因为,我们毕竟生活在一个诗的国度,从小就受到李白、杜甫诗歌的熏陶。具体到本人吧,虽然不会写诗,但还是能够欣赏、能够鉴别的。这样,我们就可以断定这样的诗是劣诗,是没有诗味的诗。
但是,就是这样的诗,就是写出这样的诗的李好汉,一年竟然出版了九部诗集。并且,还大开特开研讨会;会上,一些所谓的诗评家,著名编辑,对李好汉的诗大吹特吹。下面,我就引用一下吧。
八十年代写作儿童文学的一位作家,现在为北京一大刊物主编(对他,我曾经有过几分敬意的,现在则完全丧失)。请看他是如何评李好汉的诗的:“诗的特点,简单地说,颇有胸襟与气度,充满了激情与冲击力,同时谦逊、自省,善于从细微之处表达复杂而又真切的情感,抵达对社会、人生的深入理解。读者从诗中不难发现,古典诗词对他的影响是深切的,这大抵是他多年来浸润其中的结果,也是他的写作之根。此外,他的诗以情感取胜,所谓‘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这恐怕是所有能打动人的作品的共同的特征。他的诗还特别注意动词的运作,使其成为诗眼,写的跳脱、灵动,颇有意味。在他最好的诗中,更注重了境界的营造,像“九重屏障三叠水,散入龙潭见清幽”,“披衣窗前思远客,不觉已奏午夜钟”这样的句子,不仅是意像鲜明,有动作与细节的。
诗歌协会的一个副会长说:“李好汉同志将自己的人生感受,注入诗的艺术形式之中,充满着浓郁的抒情和哲思,感情真挚热烈。他的诗集内容丰富、题材广泛、可谓激情四射”
著名诗歌评论家张大师说:“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奇独的文化现象。”
还有一个小丑,评得更是肉麻:“很久没有被这样一种激情、真情和深情感动了。读完我的好朋友、诗人李好汉先生的新著《大地情怀》,确实使我惊诧不已。他诗歌中明晰的思想、高尚的格调、深邃的意境,灵魂深处涌动的浪潮,乃至一种豪迈的精神,对大地的情怀,强烈地震憾了我……”
还有很多对李好汉诗歌的吹捧,我就不多引了。
看了诗,看了评,我们怎么能够没有感慨?
圣经上说,太阳之下没有新事。明代的太阳之下,清代的太阳之下,俄罗斯的太阳之下,伊拉克的太阳之下,现在中国的太阳之下,还真的有很多相同的地方。
明代的谢榛,是一位极有成就的诗人,一生没有官职。他有一部《诗家直说》,其中有这么一句:“或见名公巨卿所作,不拘工拙,极口称赞,此诗中之谄也。”清代的那位号称十全老人的乾隆皇帝,一生做了四万多首诗。每有诗作,大臣们见了便夸赞不已。正好我手头有他写聊城光岳楼的诗,不妨引两首奇诗共赏:
《登光岳楼诗》
楼梯百级步徒入,窗户八方目望铺。
不必更寻东北角,无时岳气此中无。
《登光岳楼即事》
城北城中早实考,为光为望总虚名。
岩岩岳气镇千古,款款心瞻申一诚。
(乾隆这样的诗,前几年我还见有人在刊物上发表文章说是好诗呢。活着的权力人物有人捧臭脚还可理解,乾隆死了多少年了灰都找不到了,还捧什么呢?)
前苏联的赫鲁晓夫,当上苏共总书记后,去看一个画展。他看到一幅抽象画派画作,不懂,便说这是画得什么呀,像驴尾巴甩的。正好,画家就在他的旁边,听后马上反驳,说总书记你懂画吗?赫鲁晓夫说,我当工人时不懂,我当州书记时不懂,我当了总书记还不懂吗?他的后任勃列日涅夫,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文学三部曲《小地》、《处女地》和《复兴》一部一部的出版;都是别人替他写的。
行文至此,想起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世界文学》上有一则简讯,说是伊拉克的总统萨达姆出版一部长篇。当时很感敬佩,现在看,十有八九也是别人的捉刀。
现在的中国,与李好汉行为相似的人很多。在政界得意之后,风光之余便想另类一下:我是会写诗的官员。于是便写,便发表,便出版。反正有金钱做后盾,这些事做起来很容易。再有就是从政界退下来的老头子,闲极无聊,做什么,写诗吧。因为有做官时的余威,出版起来一点也不困难。
对古今中外的这类现象仔细思考,我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本质上,是权力的无限辐射造成的。有些人,对权力无比崇拜;对掌权之人写出的东西,就是心里认为不好,嘴上也要说好。再说,掌权之人多少还给他们一点好处,这样的话,什么精神自由、什么独立思考,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剩下的,便是吹捧,不要脸地吹捧。吹捧之下,被吹的人也就形成认识上的错觉,以为自己还真的会写诗,会写别的什么了。
悲哀,真正的悲哀!可耻,真正的可耻!某些文人在这方面的表现,不如婊子。某些政客在这方面的表现,不如嫖客。权力,就像是一个恶魔,把人变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到了应该认真认识权力的时候了。不然,恶俗将无尽,坏事将无穷。
二〇〇八年十一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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