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恕
夏至刚刚做了手部护理,指甲上涂的亮油还没干,她只好十个手指翘着,用嘴向服务员示意胳膊上的小包,“麻烦你帮我拿下来,里而有你们留的欠条。”服务员笑着帮她取下小包,拉开拉链,夏至小心翼翼伸出二根手指从包里夹出欠条,交给服务员。服务员瞧着夏至的姿态,笑了。夏至说:“我上回来买化妆品缺了一种,我又一起用这个牌子,就交了钱,你们那个组长给我打了一个欠条,昨天她打电话说新货到了,让我来取。”服务员看了一下,说:“你稍等,我们组长不在,我去打个电话问一下。”
不大功夫,服务员回来了,把东西交给夏至,夏至让她放进小包里,挎着小包依然翘着十个手指走出了商场的大门。
夏至也是一时心血来潮,突然就要做手部护理,连她自己都觉得搞笑。起了这个念头,完全是受一部小说影响。小说中女主人公的手白嫩修长,十指如葱,手指舞动起来那是,作者用了一个词“流风回雪”来形容。就这个“流风回雪”让夏至一下子迷晕了,神情恍惚间决定亲自去实践一回“流风回雪”。于是就在一个清静得不能再清静的中午时分修了一回自己的手指。
回到家里,陈华已躺在床上休息了,夏至尽量轻手轻脚还是惊动了陈华。“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惊了你的觉吧?”
“没事,我没睡着呢。”
夏至笑笑,坐在床头,伸出十根手指,故意夸张地翘着:“瞧瞧,我的手有什么变化?”
“怎么了?受伤了?没什么变化啊。”
夏至瞪了陈华一眼,扫兴地把手放了下来。转而问陈华:“你妹妹的事怎么样了?”
陈华叹了口气,说道:“也奇怪了,本来是亲家那头不同意,现在人家的爸爸来了,说是同意两个年轻人交往,妈妈却又不同意了。”
“你妈什么意思嘛,以为自己的女儿倾国倾城呢。这个再不成,就真成剩女了。”
陈华嘘了一声,“小声点,妈妈在那个房间睡觉呢。”
夏至吐了一下舌头,不好意思地说:“你把老太太接来了?怎么早不说?”
陈华哼了一声,“你以后说话注意点,别那么尖酸刻薄。能那样说我妹妹吗?”
夏至便撒开了娇,“我不是为你妹妹着急嘛。都多大了,老太太犯什么劲啊?不是一直都夸赞苏克嘛。”
“我也觉得奇怪。过会儿你去问问。劝一劝老太太,你的话她还乐意听,也不敢冲你发火。”
夏至打了个哈欠,说:“等我睡醒了再说。”
夏至一觉醒来,听到客厅里有电脑的声音,看来老太太醒了,估计陈华陪着她看电视呢。
夏至想着怎么跟老太太开口,还是开门见山吧。拐弯太多,老太太应付不了,容易岔开话头。
夏至来到客厅,很亲切地问:“妈,你睡得还习惯吧?”
老太太乐呵呵,“醒了?来,坐吧。”
夏至挨着老太太坐了下。陈华借故有事出去了。夏至跟老太太嘘寒问暖闲聊了几句,便切入了正题。
“妈,听说苏克父亲来过了?是来商量妹妹的婚事吗?”
老太太一听这话,脸沉了下来,“我瞧那个当父亲的不地道,我不同意结这门亲。”
夏至心中暗笑,当初怎么夸苏克来着?看老公公不顺眼就反对啊,也太固执了。又不是要跟公爹过一辈子,亲家长得不顺眼也要挑啊,真是的。
夏至笑着宽慰老太太:“反正以后不一定在一起过,亲家不好,只要苏克懂事就行。妈,你也想开点。”
老太太不吭声了,也不反驳,也不点头。夏至没办法再往下说了,于是陪着老太太一起看电视。
电视上正播那个忽悠了宁夏和内蒙两地官员的诈骗案,王细牛-----王木匠2亿元的诈骗案。老太太看到这里,气哼哼地说:“这个人真是坏了良心,骗了这么多。”
夏至笑着说:“也怪这两个地方的官员太蠢。”
“真是好心没好报。”老太太愤愤地说。
夏至觉得不可思议,什么好心没好报?这都哪跟哪儿啊。
夏至觉得跟老太太真是不好沟通。便不言语,自顾自看电视。
忽然,老太太叫她:“夏至,我只想跟你说件事。不说,我心里实在憋屈。你不要告诉陈华,他的脾气你也知道。”
夏至点点头,说“妈,你有什么心里话就说,别憋出毛病来。”
我年轻的时候,陈华的爸爸在外地工作,我一个人拉扯着他们姐弟五个。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说是陈华爸爸的同事。陈华他们姐弟五个人的名字他都能说得上来,我也就信了。我这个人心实在,买上酒菜,好好招待了客人。客人临走时,说他回家路上工资让人偷了,家里有病人等着拿钱回去冶病呢。还说以前陈华的爸爸交待过,有困难就找他帮忙。那个人说他实在没招了,就很冒失地来家了。他提出要借200元钱,当时陈华他爸一个月的工资才50元,家里哪有那么多钱?我出去给他借了100,凑齐了让他带走。结果,等陈华的爸爸回来,我问了,才知道根本没这回事。我们被人骗了。
夏至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还有这事啊?真的吗?”
夏至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的故事只在书上和电视上看过,没想到身边也发生过这样的骗局。
“陌生人怎么那样熟悉家里的情况?是同村的人合伙诈骗吗?”
“不是。村里人大都本份,再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即使有心眼歪的人也不会打乡亲邻居的主意。”
“那就怪了,陌生人是魔术师?先知先觉?”夏至半开玩笑。
“谁说不是呢。所以我才上当了。过了好长时间我们才弄明白事情真相。原来,陈华那个实诚的大伯在火车上跟人聊天,一路上把家里的情况都告诉人家了。大家都猜测是火车上那个人行骗的。”
夏至听到这里,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冲动。难道真有这样的巧事?她不敢这样想,也太离奇了。
果然,老太太的话证实了夏至的猜测。
“今天,苏克的爸爸就是来说这个事的。火车上的那个人就是苏克的爸爸。我也认出来了,虽然他变了不少,但我还是记住了。怪不得当初他们家极力反对这门亲事,原来他心中有鬼,不敢见咱们。架不住两个年轻人不松口,一定要在一起,苏克要为这事跟家里决裂,他才腆着老脸来求我。要我保守秘密,同意这门亲事。你说,我能答应跟这样的人家结亲家吗?陈华他爸是一个特别正直的人,他爸去世了,我不能对不起他爸。如果他爸活着的话,面子上也会过不去的。”
夏至彻底晕菜了,比“流风回雪”对她的刺激还要大。怪不得老太太态度一下子180度大转弯,换了谁都难以接受。夏至斟酌着怎么回应,手机响了。夏至过去拿起手机,一看号码,知道是陈华妹妹陈红的电话。夏至于是离开客厅,回避婆婆,来到书房打电话。
陈红问夏至:“我哥在吗?”
夏至尽量压着声音说话:“你哥出去了,妈在呢。”
陈红的声音听起来很伤感,问夏至:“我妈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又不同意我跟苏克的事了?”
夏至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也是才听妈说起这事。你别着急,慢慢劝导妈吧。不过,我想问你一句,当初苏克家不同意的时候,你动摇过吗?”
“没有。我们两人约好了,家里不同意我也不会放弃。嫂子,如果是你,遇到一个自己非常在意的人,你会放弃吗?”
夏至想说我没遇到过,又觉得不妥。她不能说不在意陈华,但是总觉得在自己的婚姻生活里还缺少点什么。夏至心平气和地劝陈红:“你如果不放弃,那就耐心些,做好妈的工作。”
陈红让夏至帮她做一做她妈的工作,夏至只好答应试试。
可是,说到这事,只要夏至一开口,不容她往下说,老太太就会把她的话截住,总之是不同意。夏至看劝不动婆婆,只好不提这事,来一个冷处理。
夏至说要出差几天,交代婆婆怎么使用电视摇控,怎么用微波炉,又交代陈华不要在外面吃饭,这才放心走。
夏至回来后,跟婆婆讲了她在会议上听到了一个故事。
一个男人的妻子得了类风湿性关节炎,十个手指的关节全部肿大,严重时下不了床,走不了路。医生甚至都对这种慢性病束手无策,如果照顾不周,病人就等于被判了死刑。这个男人不弃不离,长期精心护理妻子。风湿病患者最怕风冷、潮湿,所以,他把妻子的床放置在阳光能晒着的地方,为了保持被褥暖和干燥,经常洗晒。每天早晚用温热的水给妻子洗脸,洗脚,以促进下肢血液流畅。为了让妻子尽快好起来,他还每天变着法给妻子做有营养易消化的食物,帮她按摩,帮她活动关节,防止肌肉萎缩。整整五年的时间,一个大男人都是这样过的,什么搓麻将,跟朋友喝酒根本与他无缘。这要多大的耐心和爱意?5年的精心照顾,他的妻子竟然奇迹般地有了好转,由能下地走动到做家务、逛街。能有这样的效果,除了吃药,更主要的是靠男人精心护理。
夏至讲完这个故事,婆婆长长叹了口气:“多好的一个人啊。他的妻子是前世修的福。”
夏至看火候到了,就对婆婆说:“这个男人您认识的。”
“我认识的人中没有这样的事啊?”
“这个男人就是苏克的父亲。”
婆婆听到这里,沉默了,半天没有言语。
夏至进一步开导婆婆:“妈,你也知道,当年的生活真是穷啊,一旦家里有个病人,没钱医治也许人支撑不了多久。苏克的父亲骗钱是不对,但是,他也该同情不是?就算是您当年自愿献了一回爱心。您是菩萨心肠,好人总有好报的。”
婆婆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什么也没说,回到自己的小屋去了。夏至一时不知怎么办,老太太心里肯定不好受,正乱着呢。反正自己把话说到了,让她自个儿解这个结吧。
夏至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九点多,陈华回来了。老太太从小卧室走出来,跟夏至和陈华说:“你们跟小红那丫头说一声,她的事我不管了,让她自己拿主意吧。人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夏至爽快地答应下来。陈华倒是有些意外,看看夏至,又看看老妈,点点头说“明天再通知小红。妈,不早了,您去睡吧。”
夏至听了一会出差刚带回来的CD,陈华喊她早点休息,夏至关了电脑,上了床。夏至伸出十根手指,微微翘着,对陈华说:“好好看看,我的手有变化吗?人家可是做了护理的。”
陈华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捏着,笑说:“你啊,费那事干嘛?你的手本来也挺好看的。细皮嫩肉的,用不着护理。”
陈华搂住妻子问:“你给妈吃了什么迷药?怎么小红的事她又不管了?默认了?”
夏至得意妩媚地笑着,“我会讲故事嘛。故事感人,妈一受感动,就同意了呗。”“对了,明天得给我报销车钱,我出门搜集故事花了不小的代价呢。”
[copyright][/copyright]
[ 本帖最后由 西夏楼兰 于 2008-12-7 19:05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