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皈依了佛门,法号正知。朋友哈哈大笑,穿着厚实的身子激烈地颤动,在秋风拂掠的街头夸张地摇晃着。
好不容易忍住了笑,他一本正经地板着脸,我说丫头你别逗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哦!你想要逃避什么,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出家?我没想到会招来他这么大的反应,耐心地给他讲解,我这所谓的皈依简单的来说只是诚心向佛,还是常人一个。
五年前,当我听到叔叔的死讯时,第一反应是要马上回去看看奶奶,老人此刻肯定痛不欲生。当我远远看到奶奶那瘦小的身影,双脚突然发软,双膝脆在地上起不来。我怕看见奶奶,想着人们的传言,我的心刀剜似的。奶奶是第一个发现叔叔尸体的人,叔叔一米七几的身子就吊在老屋的房梁上,晃在正在喂猪的奶奶跟前。这个快七十的老人遭受了常人难以承受的罪。我站在奶奶面前,泪流满襟,奶奶坐在木板凳上看着进出忙碌的人,末了,说,给叔叔上柱香,让他好走,都在等你呢。言语平静,像多年前叔叔出远门吩咐爷爷帮着收拾收拾似的。
奶奶没文化,从小就给人当童养媳,可生活的磨难教会了她很多至理。小时候她经常带我走亲戚,走的是山路,难免会看到很多坟茔。她总对我说,别怕,如果实在是害怕,你就盯着它看,仔细地看,大胆地看,看个够,看个清楚,你就不会害怕了。我从来没想过这句话其实是多么精辟的至理。长大了,每每遇到胆怯的时候总能想起奶奶的话。
生活铸就了磨难,生存在现实中营织了许许多多疏而不漏的网,你就在网中央,磕磕碰碰,曲曲折折,甚至大起大落是你无法逃避的网点。我们要生活就必经磨难,我们要彩虹就必受风雨,我们要前进就必有磕碰。逃避或许会让你暂时找到一个麻醉点,可代价是你必须又要从零开始或永远止步不前。锅碗瓢盘,油盐酱醋,甚至生离死别都是生活的一个个音符,是谱成生命之律的的一段旋律。
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画上了句号。那个寒冷的夜晚,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异乡青年在广州的繁华地带——荔湾广场,跳楼身亡。驻足观看遗体的人们个个唏嘘,为什么而轻生?我们不得而知,可我们却清楚地知道他选择了逃避生活,逃避生活的不如意,就这样匆匆来世一趟。
荔湾广场内三楼的一间COFFCESHOP情调很不错,轻快温馨的萨克斯,柔和温情的灯光让人生出无限缠绵。我坐在靠走廊边,手中的咖啡氤氲着浓浓的焦香。我一直望着据说当时男孩殒落的位置,无数双欢快的脚步从上面走过,店铺耀眼的霓虹粉饰了地面的血腥。人们都不太记得当日的躯体,此刻他的灵魂已遁入虚无飘缈中。人们或许看不到他眼中的眷恋与不舍,但是我相信,他离去的那一刻一定很后悔,很后悔。在COFFCESHOP里我写了一首诗,在心中默默地悼念在这里错搭天堂之车的少年。《白兰花盛开的城市》:仿佛就在一夜间/并行的两条平行线/失去了惯性/往它不愿前行的/却必然的/归宿/滑行/滑向虚无的陌路/白兰花盛开的城市/到处拥挤/没有眼泪停留的空间/店铺似林的繁华/接纳了/你/一具来自异乡的/年轻的躯体/你最后的一滴泪/敲碎了地面凝固千年的冷寞/停留的脚步带走仅有的希翼/在这/白兰花盛开的城市/你/选择了/以这样的方式告别。
我深知永远也无法逃避生命所要赋予我的一切。当某种挫折威逼,心疼得无以言说,心里一遍遍重复,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我时刻想到逃避。可选择逃避前我又一遍遍设想,假如逃避了后果会怎样,是不是就再也不用去面对了。结果我发现,只要选择逃避,你要面对的境况会更为遭糕。咬咬牙挺过去,尽能力应付,事情一过,猛然如释重负,犹如重生般畅快淋漓。
人们需要抚平浮躁而不是选择逃避,在这个生存与竞争并驱的都市你永远都无法逃避,重重障栏,你能逃过几重?遁入佛门,剪断三千烦恼丝,再来个六亲不认,抑或是纵身一跳,难道就能逃避一切世俗了吗?人们永远也无法逃避的是内心的超负荷乘载,试着理解“清心寡欲”这个词,或许你会活得更轻松。我们无法逃避现实,但我们可以选择不去承受与之带来的折磨。
[ 本帖最后由 冷月心 于 2008-12-19 11:04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