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另一条“康河”开始
——读木桂子的诗歌《无边丝雨细如愁》
文/李皓
我不知道,木桂子生活的那座江南之南的沿海城市,是否是一个能够被烟雨弥漫出故事的城市。我只知道,这个年代讲故事的人真的是越来越少了。这,是不是一种遗憾?
值得欣慰和庆幸的是,读木桂子的诗歌《无边丝雨细如愁》,令我想起了一个故事,那个著名的康桥之恋的故事。
我想,如果一个故事是因诗歌引起人的联想和怀想的,那么这个故事一定会是一个诗意的故事。当然,康桥的故事也不会例外。
循着这个故事的铺垫,现在,就让我的解读,从另一条“康河”开始:
你坐在康河的柔波里。
桨橹声只在清唱轻烟的薄暮之愁。
吃吃,又吃吃。
低眉浅笑的女子,从水声里走出的江南莲荷。
是开在水中,亦开在云端的轻啊。
人们常说,阅读就是一种聆听。而我在读了诗中开头的这几句时,立马就意识到自己不仅仅要“听”,而且还要“看”。看什么?看画,一幅徐徐打开的清逸淡雅的水墨画。并且,这幅水墨画是由一些优美的意象组合出来的——它让我感受到的,是水一样空灵曼妙的韵质和烟雨迷蒙的江南意境。这幅画,它给了我一种“场感”。
众所周知,抒情诗歌在表达上侧重的是主观世界。同时,作为一种文学体裁,抒情诗歌是有别于那种“丁是丁,卯是卯”的“文字”的,也就是说它具有文学性。何谓文学性?我的理解就是它应当能让读者透过文本找到一些文学的“技巧”、“意味”和“东西”。而作为鉴赏者,对那些隐藏在文本里面的“技巧”、“意味”和“东西”,是不能也不应该忽略和忽视的。
那么,就让我继续阅读木桂子笔下这个诗意的文本,并试图去挖掘一些文学的“技巧”、“意味”和“东西”吧:
持一管长萧,但凭云山雾雨。
天涯亦远,天涯亦近。
箫声来了,君就来。
今夜,请许伊一片冰心,枕一池清荷。
梦里约定那片康河的云彩。
悠长悠长的思绪,是悠长悠长的云烟。
轻轻转一个身,君的背影,伊的滴愁。
梦里的雨烟,一层,又一层。
继续“听”。继续“看”。而在这不知不觉的“听”和“看”中,一幅水墨画已经徐徐地打开到它的最精彩之处了:“轻轻转一个身,君的背影,伊的滴愁。/ 梦里的雨烟,一层,又一层。”多么悠远和缱绻的画面啊。
我一直认为,抒情诗歌应该摒弃空泛式的抒情,也就是说作者应当让其主观的“情”有所“依”,否则就有失浮泛和空洞了。很明显,这首诗的“情”是“依”在第二人称上。也就是说,作者怀着一种女性意识,向一个假定的“符号”(第二人称),以一种倾诉的口吻直接表达,即直接抒情。我认为,直接抒情有直接抒情的好处,一者感情浓烈不吐不快时选择直接抒情效果比较好,二者直接抒情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弯弯绕”。以我私见,我觉得木桂子是为了避免“弯弯绕”而直接抒情的,也就是说她在写这首诗时,有意地“懒”了一下。这自然也是技巧,而技巧是智慧的。
很想说说诗中两个人称代词“君”和“伊”,我觉得这两个代词颇有象征意义。象征是什么?记得一位诗人曾经说过,象征就是那种什么都可以是,但唯独不是他自己的东西。那么,这首诗中“君”和“伊”又是什么“东西”呢?是符号,两个抽象的符号。作者借助这两个抽象的符号,象征的是一种美与另一种美的相引和相吸。无疑,这种象征的手法是一种“点石成金”的“点金术”,也就是说通过象征的“点金术”,作者将两块“石头”(“君”和“伊”)“点”成了具有象征意义的抽象的“黄金”。
夜,很黑。
心,很紧。
房间里静默着两张弓。
衣衫裹紧的身子,
还有那缕缕箫音。
情怀河水上的柔波,
是康河里的柔波吗?
“夜,很黑。/ 心,很紧。/ 房间里静默着两张弓。/ 衣衫裹紧的身子,/ 还有那缕缕箫音。”。如果说上面的笔触更多的是心灵里流淌出来的“虚”,那么这里体现出来的则更多的是“实”了。并且,这种“实”不是机械的“实”,因为它在“实”中蕴含了隐喻、“技巧”和“意味”。譬如“房间里静默着两张弓”这一句,“弓”字就用得非常巧妙。何谓“弓”?“弓”者,“紧张”也。因此,在这里“弓”有一种烘云托月和承上启下的作用,它不但烘托了上句的心“紧”,而且还与下句“衣衫裹紧的身子,/ 还有那缕缕箫音。”互相映照和映衬。还有,在诗里,那衣衫裹“紧”的果真是“缕缕箫音”吗?这些,作者都没有明说。我觉得,没有明说有没有明说的好处,因为其让我感受到了隐喻和“意味”。
此外,在诗结尾的那个问句里,我觉得“情怀河”一词不仅令此诗有了鲜活感和亲切感,而且这个词还是解读此诗的一把好钥匙。“情怀河水上的柔波,/ 是康河里的柔波吗?”——这个柔柔的问句,问的其实是一个无须回答的问题。作者之所以要写下这个问句,也许有两个用意:其一首尾呼应,其二就是想交给读者一把解读的“钥匙”。诗歌必须具有技巧,而具有技巧的诗歌,也是需要“钥匙”来打开的。循着木桂子提供的“钥匙”,我知道了“情怀河”就是“康河”。而“康河”又是什么呢?“康河”是一个泛着柔波的地方,“康河”也是一个地址,它能让人“停留”或“停顿”。读木桂子的这首诗,我有三次“停留”和“停顿”,并且是以“照搬照抄”的方式。确切地说,我是“照搬照抄”地“停留”在诗歌的意境以及它的三重“愁”上,即:第一重,“清唱轻烟的薄暮之愁”(淡愁)。第二重,“一层,又一层”加深的“滴愁”。第三重,“夜,很黑。/ 心,很紧。”的“紧”愁。
读完这首诗,再纵观一下全诗的结构:先由“康河”的铺垫起兴,随之而来的是通过想象抒发和衍生一系列美丽的情感和画面,然后回归到“实”,最后以一个问句首尾呼应地收尾。我觉得,把简单的诗歌写得复杂和花样未必是水平,而把复杂的诗歌写简单,却能给人以“惊喜”。读木桂子的这首诗歌,我有“惊喜”的感觉。并且,我还想这样说:诗歌其实并不复杂,它只是我们用来表达“自己”的一种好东西。
另外还值得一提的是,这首诗不仅意境优美,而且在用词上也很锤炼,此外在语感和音乐的节奏上把握得也很好。尽管这首诗不长,但是其句子却错落有致。这要归功于作者恰到好处地断句,并且是以“柔”的方式断着,它让读者在阅读之时有一种柔柔地换气的可能。最起码,我在读这首诗时没有急促地“喘”气,我仅仅只是轻松愉快地“换”气,并且是以均匀的方式。诗歌是离心灵最近的文字。我觉得,这首诗不是木桂子在断句,而是木桂子写这首诗时的情感和心境替她断了句——她将她的这首诗歌,“断”得像一章舒缓的散文诗。尤为巧妙的是,尽管诗句被“断”了,而诗意的气息和“柔”却在不知不觉的“换”中弥漫和绵延着,它们永远也不会“断”——以一种舒缓的节奏,传递心灵的呼吸和心跳:断句也是一种表达?
最后,我还想说的是,我不知道我们这个时代是如何礼遇古典的、抒情的,没有受流行风影响,不渗杂虚妄和浮燥并且像水一样透明和纯净的诗歌的。不过,当我读木桂子这首诗时,我是把它作为宾语来礼遇的——作为宾语的诗歌,正被主语的我欣赏和赞叹着。
宾语也是宾客?
附原诗:
无边丝雨细如愁
作者/木桂子
你坐在康河的柔波里。
桨橹声只在清唱轻烟的薄暮之愁。
吃吃,又吃吃。
低眉浅笑的女子,从水声里走出的江南莲荷。
是开在水中,亦开在云端的轻啊。
持一管长萧,但凭云山雾雨。
天涯亦远,天涯亦近。
箫声来了,君就来。
今夜,请许伊一片冰心,枕一池清荷。
梦里约定那片康河的云彩。
悠长悠长的思绪,是悠长悠长的云烟。
轻轻转一个身,君的背影,伊的滴愁。
梦里的雨烟,一层,又一层。
夜,很黑。
心,很紧。
房间里静默着两张弓。
衣衫裹紧的身子,
还有那缕缕箫音。
情怀河水上的柔波,
是康河里的柔波吗?
诗歌《无边丝雨细如愁》见本论坛“明月清风”版块,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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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李皓 于 2009-1-5 09:58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