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悦山水间

柯英

　　　　　　　　　　　　心悦山水间



　　已过去好几年了，但第一次探访祁连山草原的感受依然鲜活如初。


　　一个长假，我和朋友乘车前往祁连草原。车至山前，先看到一条河从苍莽的祁连山腹部奔泻而出，硬是把这座大山撕开一条裂缝，透出了山的五府六脏。淡紫色的雾岚袅袅缭绕，突兀的山峰或隐或显，直让人疑是神府仙苑。苍苍莽莽的祁连山峦，隐藏着多少神秘啊。河床上，碎银样的流水蹦蹦跳跳，自由散漫，浏亮而放野的水声，如同爱说爱笑的姑娘，把祁连山的心事哗哩哗啦说个不休，山谷里溢满意了水的欢声笑语。


　　水是山的血脉，更是祁连山下百万生灵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源。远远地看到水，就有了一种血沫相濡般的亲近感。奔走在碎石上的细流，不择地而行，在自由的天地中保持着它的天性，它磬儿般清纯的笑声，让我想起小女儿露着玉齿的嘻笑，它们真像一群幼儿园的女！它们走得很急，像是到什么地方赶集似的。山路七拐八弯，河流也曲折蜿蜒，竟在一个山弯弯里弯一汪心形的流水，幽深凝重，若静若动，仿佛一泓很均匀的颜料。祁连山下的绿树红花、良田沃野莫非就是这般颜料绘染出来的？


　　山路格外幽静，很少碰到车辆，更罕见行人，原本细窄蜿蜒的公路，却给人一种宽畅的感觉，内心杂念的啸声骤然平息。那些一如经典的山水诗般的天然神韵，把我们苍白的感觉调动得轻盈而饱满，把世俗的眼睛洗涤得明净而清澈。古人云：山水是大地的文章，文章是案头的山水。诚如斯言。


　　一路走着，一路看着傍近的山石。我要说，这一路的山石是一座绝好的大西北山形山貌的陈列馆。入山口，两边对峙的山峰是典型的裸山丑石，阳坡赭，阴坡褐，赤裸裸的筋骨，棱角分明，浑厚中透出峥嵘峭拔之势。渐进深处，路倚山壁曲蜒，头顶上时有危石悬空，大有一触即坠之势，再往上望，山峰经过大自然亿万斯年鬼斧神工的雕琢，显出奇妙的情态。这些大自然的杰作，有的如金刚罗列，有的像侍女玉立，有的似猛虎凝神，有的若鹰隼展翅……有一段，整个山体是丹霞地貌，彤红的晨光映在上面，古色古香，把我们的思绪拉回到亿万年前浑沌初开的时光。我曾见过云南的石林，黄山的怪石，而祁连山的山石，比在云南石林、黄山怪石上，更显得气势磅礴，质朴放野，别有天然趣味。


　　一路上我们没有发现树。等到那一洼树突然扑入眼帘时，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惊叹。先是一棵金黄油亮的山杨突兀在路畔，一树的叶子好像约好了似的，说黄，就“唰”地一下全黄了。阳光下，黄金的箔片，奕奕夺目。接下来，便是一洼金黄的胡杨林，全都黄得那么匀称，那么精神，若是平川，树叶一黄，整个树木早凋零的一塌糊涂。搞摄影的建荣把手中的相机一再举起，边按快门边赞不绝口地说，“太绝了！太绝了！”写诗的梦魂也说，那简直是一树诗，一树画，一树典雅华丽的语言。深山幽谷，让树木也活得这么纯粹！


　　在县城，有文友临时找了辆吉普车，陪我们去离县城最近的草原。他说，要到牧场，必须得穿毛衣。当时我们还有点怀疑，然而，出城不久，就见纷扬的雪沫铺天盖地落了下来，凛冽的寒气浸人肌肤。我出奇地想，在平川地带，时下还是绿树红花秋正浓，一到山中，蓦然跳到了冬季。朋友告诉我们，深山中天气多变，六月份就要落雪。我突然记起一句唐诗：“胡天八月即飞雪”，心想若不是亲历，还以为是诗人杜撰呢。


　　深秋的牧场已是衰草连天，枯黄的草覆盖了旷野。从那茂密柔软的草甸看，这里的确是丰美的草场。那一山洼，一山洼的肥美草场，肯定能育出最肥美的牛羊。远远的，零星还见黑色的牦牛的白色的羊只点缀在空旷的山坡上，像随意撒落的黑白棋子。围场的木桩是原质的松木，被自然风化了的木纹极像一种象形文字，有一种神秘的味道。雪，纷纷扬扬；天地，浑然一体。一只苍鹰蓦然飞过，从苍茫天地间划出一道醒目的痕迹，它一声锐叫，我感到静穆的大地仿佛动了一下。茫茫天地间就我们几个人，任我们大声喊叫，大声说笑，竟不及一只苍鹰生动。人啊，有时离开了自己熟悉的那个群体，才能真正感到自己的渺小。我不由地打心底里敬慕那些独居山野的牧人，他们在孤独游牧中，早已洞见了人类的弱点，他们真正是做为一个能撑起天地一角的人而活着。


　　在乌云低沉的天空下，祁连雪峰像个妩媚的仙子，文静娴淑，端庄典雅。浓云笼罩中，它又像一盏巨大的天灯，莹光烛照天地。高洁，冷艳，峻脱，整个祁连山的神韵、灵魂和生命仿佛都集中在了这一点。我在山下遥望祁连雪峰已经多年，而遥望中的雪山突然推到了我的面前，一时，我不知所措，只有双手合十，默念佛陀。面对大静大美，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方式表达我内心的激动。朋友们都被这种静美震慑的默不作声。


　　大片大片的雪花轻盈地飞散，猎猎山风扇动着翅膀，吹出很微妙的音响，在无边的静穆中，一种从来有过的澄澈明净的感觉弥布身心，我仿佛被通体净化了一次。


　　走近雪峰，哪怕只有一次，才明白什么是大音稀声、大像无形。


　　走近雪峰，一生的心事，都会尘埃落定。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柯英 于 2009-2-11 10:49 编辑 ]

杜永生

先记号。一会欣赏。问好！

文竹

来欣赏美文。问好！

柯英

问好！请多指教了。

敬一兵

笔触质感，有感有悟，不错的文章。作者今天发了两篇文章，相较而言，我更喜欢《年里的几个习俗》。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