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一样的父亲

董建昌

山一样的父亲

    父母住在常州哥哥家，由于地缘关系，我和父亲有大半年没有见面了。

    “昨天下午，你爸听说你今天要带豆豆（我女儿）来看他，晚上吃饭时，多年不喝酒的老家伙竟高兴的破例喝了一杯小酒，话也比平时多了许多呢。”后来母亲说。

    中午12点左右，我刚从公交车上下来，就见已经63岁的父亲“快速”地从门卫值班室迎了出来，后面紧跟着哥哥。父亲很诧异：“豆豆呢？不是说好一起来的吗？”我忙解释：“豆豆明天还要参加学校五一汇演，来不了了，下次有时间再来看你吧”。父亲听了，明显有点失望：“你们哥俩先上去聊着吧，我在后面慢慢走。”我有点不自在：“爸，最近身体还好吧？来，我扶着您走走。”

    从小区大门到大哥家所在的楼梯口也就一百来米的距离，我们爷仨竟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扶着父亲因中风而微微颤抖的右手，看着曾经山一样的父亲，经过岁月几十年的无情磨砺，竟也头发花白，呈现出一副老态！我不禁慨叹：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父亲年轻的时候，一直在老家担任大队会计兼我们生产队队长。大队会计还好说，而那个生产队队长的头衔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那年夏天的一天，不知因为什么事,村东头的“活闹鬼”建和跑到我家与父亲大吵大闹，还一度将拳头扬到父亲的脸上，然后又十分嚣张地把我家烧饭的锅摔得满地开花。父亲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随手抄起一条板凳就要同建和拼命（当时哥哥不在家），而父亲却用他那强健的身体挡住了我，像一座山。

    我恨父亲。我觉得父亲枉为一个男人，甚至我还怀疑老天爷在“做”父亲的时候是不是在打瞌睡？否则，老天爷怎么会将一副最起码可以用来自卫的强硬的身板交给父亲呢？

    那段时间，父亲用同样的方式将我堵在家里。家里本就燥热的不行，再加上我肚里窝着一肚子的不痛快。有几次，我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向门外冲去，可父亲依旧像一座山，让我欲罢不能。

    那个夏天，我因为高考落榜，心情特别的糟糕。我极力要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我在烈日下暴晒，在大运河里猛泡，我要扎根在农村，要在农村生活一辈子。我要将那个我花费许多精力帮她考上中专,然后又不声不响地抛弃我的她，从我的心里彻底忘掉。我不想再听父亲“农村的孩子只有考上大学才能跳出农门”的唠叨。因为我所有的梦已经破碎，我要像父亲一样，做一个踏踏实实的庄稼汉子。可父亲就是不答应。就因为这个原因，父亲将我死死地堵在家里。

    那天晚上，父亲再次与我交流，我依然故我。我已经记不清我与父亲对峙了多久，只记得父亲突然将他只那曾经无数次拍痛我屁股的右手伸到我脸上。我等待着父亲的手，等待着他重重的一击。然而，父亲只是轻轻地帮我抹了一把泪水，然后折身返回到门前堆满柴火的空地上，将门口让给了我。

    父亲在门口劈着柴，这些柴是留给年关用的，父亲今天提前劈上了。我想，那一定是父亲在为我凑学费吧。

    木柴很硬，父亲的斧头举得很高，差一点儿就甩到自己的后背上了。父亲一斧子下去，如同炸开一个响雷落在地上。

    父亲喘着粗气，如同我们生产队犁地的牛。门前滚动着一个又一个炸雷。

    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村头小河边，我在想着心事！猛回头，见父亲的身影在不远处晃悠。我知道，那是父亲怕我想不开啊！我亲爱的父亲，为了那不成熟的所谓爱情，我荒废了学业，也因为我的任性，竟让父亲多年的心血，多年的期盼，多年的骄傲，瞬间化为泡影！我很后悔，也很无奈！这时，父亲轻轻地走到我身边，什么也没讲，只是紧紧地抱着我！就在那一刻，我忽然读懂了父亲，我决定复读了，为了父亲，也是为了我！

    八月三十日，父亲准备送我去学校。一大早，父亲把我的生活用品牢牢的绑在他那辆老“永久”包袱架上，然后，让我坐前杠。母亲说，还是叫他二叔用手扶机送吧，几十里路呢！父亲头一扬，“没事的，走吧！”我知道，父亲是怕花钱。

    八月底的天气依然很热，十点左右，马路上的柏油已被太阳渐渐烤化。不知父亲是因为吃力还是想用他那山一般的身躯帮我遮阳，无论是上坡还是下坡，父亲一直弓着腰。我坐在前杠上，隐隐的感觉到父亲的汗水，伴着粗粗的喘息声，一滴一滴地砸在我单薄的后背上，砸在我脆弱的心里，让我感觉生疼生疼……

    在我刚工作的那一年，父亲不幸中风。看着父亲那山一般的身躯被病魔击倒在病床上，一向视自己为大丈夫的我不禁流下了一行伤心的泪。后来，尽管我和哥哥尽了最大努力，但父亲还是落下残疾——走路有点拐，右手活动不便。

    现在，没上过大学的哥哥房子有了，车子有了，事业也做大了。而一直要父亲操心的我，现在仍然还要父亲操心。真的很惭愧，很对不起父亲！

    五一假期很快就要过去了。临走前，父亲拉着我的手，久久不肯松开：“豆豆现在学习怎么样啊？古筝学到几级啦？暑假后，上五年级了吧？你给老子记住了，不管什麽时候，你都不能亏待了豆豆的学习！听到没？”

    豆豆是我的女儿，也是父亲的孙女！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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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02

[ 本帖最后由 董建昌 于 2009-3-1 13:13 编辑 ]

敬一兵

文章以生活细节为背景，翔实地勾勒了人物的轮廓，情感饱满，生动厚实，不错。欣赏并问好朋友！

爱晚亭

看见文章名，我的心就开始酸楚，因为现在的父亲在我眼中真的象山了，不但是名称，甚至父亲不在年轻的身形。问好！

于文华

大山一样的父亲养育了我们，大山一样厚重的父亲教导了我们。。。。
   拜读，学习，问好朋友！

范廷伟

原帖由 于文华 于 2009-3-1 20:38 发表
大山一样的父亲养育了我们，大山一样厚重的父亲教导了我们。。。。
   拜读，学习，问好朋友！

父亲永远是我们心目中的大山。问好！

杜永生

先记号。后欣赏。问好！

董建昌

自己再看一边，依然为父亲骄傲着……

琴若雨

真情质朴的文字，欣赏，祝福你及你的家人！

摇曳风铃

同一样的父亲,给了我们山一样的爱啊.问好!

杜永生

情感的抒发自然而亲切。父亲的爱是沉默的爱，没有娇宠儿女的甜蜜言语，找不到切切叮咛的细微，但父爱如山，谁也走不出这座山。父爱如山，这种爱深沉而坚韧。问好！

敬一兵

希望经常在这里读到你的文章。

赵振王

拜读了，不错的文笔！

董建昌

原帖由 爱晚亭 于 2009-3-1 20:21 发表
看见文章名，我的心就开始酸楚，因为现在的父亲在我眼中真的象山了，不但是名称，甚至父亲不在年轻的身形。问好！

是的，在我的心中，父亲一直就是一座山，

一丁

为所有的父亲骄傲！！问好！！

南子

质朴感人的文章， 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