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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时代》:崔曼莉的女性与强者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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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xsfabu8
时间:
2009-3-16 10:28
标题:
《琉璃时代》:崔曼莉的女性与强者话题
转自崔曼莉博客:
http://blog.sina.com.cn/cmlbk
杨练走后,邵元任对凤仪很是关照。当天晚上便请裁缝上门,量做新衣,又厉告阿金等人,要像对他一样对待凤仪,如有造次,不得轻饶。阿金小卫赵伯等一干下人,哪里敢得罪她,只是唯唯诺诺,万事随她心意。幸而凤仪性格随和,又自小独处惯了,并不麻烦旁人,每日只在邵府里东看西逛,没过多久,便把这幢二屋小楼,加前后花园逛了个遍。最后,她的活动范围停在了书房,这里除了线装书,还有许多翻译来的西洋读物与西洋画片。她没日没夜呆在这里,或坐或睡,手中始终抱一本书。阿金只需请她用三顿饭即可,有时请她也不出来,只得把饭端进书房里。
家里多出一个孩子,却好像什么都没增加,几天下来,不管白天黑夜,都静悄悄的。邵元任有些奇怪,担心下人们暗里欺侮凤仪。这天午饭后,他放下所有事务,突然回到邵公馆。
阿金正在午睡,小卫打开门,见是邵元任,吓得愣住了。这位年轻的东家总是早出晚归,晚饭也很少在家吃,更不用说中午了。“凤仪呢?”邵元任问。
小卫张开嘴,不知如何回答,邵元任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自己上了二楼。楼上一片寂静,卧室里也没有人,他又到花园里找一遍。小卫早把阿金叫醒,她慌忙跑出来,战战兢兢地道:“小姐在书房里。”
“你为什么不陪着她,”邵元任道,“她还是个孩子!”
“她不让我陪,”阿金颤声道,“她,她要一个人呆着。”
书房的门是反锁的。邵元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阿金用钥匙打开门。邵元任顿时愣住了,地上铺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和画片,凤仪蜷在上面,头枕一本《三国演义 》,睡得正香呢。
邵元任轻轻走过去,在凤仪身边席地而坐。这孩子看起来就像一只幸福的小狗,心满意足地沉浸在梦乡中。“凤仪!凤仪!”他伸手推了推她。
“邵叔叔。”凤仪睁开眼,见是邵元任,不由一愣,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
“为什么睡在这儿?”
“我在看书。”
“看得懂吗?”
凤仪茫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邵元任看着地上的书:“凤仪,你想上学吗?”
“上学?”
“就是和很多小姑娘一起读书。”
凤仪没有吱声,她喜爱这间书房,但是“很多小姑娘”,对她大有吸引力。这时,她听见阿金在书房外轻声道:“邵先生,刘小姐来了。”
刘小姐?凤仪觉得这个人名既陌生又熟悉,猛然间想起,这是她来邵府第一个晚上,邵元任曾提到过的。他那微变的神情一下子印上她的心头。她大为好奇,站起身跟着邵元任朝楼下走,二人刚转过楼梯螺旋形拐角,便看见一个古色古香的女子站在客厅之中。她上着一件淡青色竹叶绣高领过膝长衫,下着一条深青色长裤,窄窄的裤脚之上,是两行墨绿色竹叶绣片。她见二人下楼,轻轻转过身,对着楼梯方向,以示尊敬。凤仪见她乌发中分,自额前美人尖处缓缓分开,轻轻贴在白皙的面颊之上。真是沉静中略带一分娇羞,柔弱中却含两分明艳,不由得愣了:她就和书房里那些仕女图上的小姐们一模一样啊。
“凤仪,这是我的表妹刘雅贞,你喊姑姑就行了。”邵元任说。
“雅贞姑姑。”凤仪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刘雅贞朝她微微一笑,然后,恭敬地向后退了半步,朝邵元任深福一礼:“表哥好。”
邵元任面色一沉,眉头一皱:“早就说了,不要再行这些旧礼。”
刘雅贞脸色飞红,微低头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坐。”邵元任说。
刘雅贞这才轻轻退了一步,慢慢地坐下。
“呀!”凤仪忽然发现,刘雅贞的裤脚之下,是一双小巧如粽的三寸金莲,不由轻叫了一声。她顿时在心中大为可惜,这么漂亮的姑姑为什么要缠足呢?
刘雅贞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她慢慢把脚藏在最里面,头低低地垂着。邵元任越加不耐烦起来,扫了一眼落地钟:“这是方先生的女儿,你有空多陪陪她。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是。”刘雅贞小声回答。
“她认识不少字,你可以再教她一些。”邵元任略带挖苦地道,“三从四德就免了,多教些知识。”
气氛更加尴尬,刘雅贞点了点头。
邵元任阴沉地注视着她,似乎因为忍耐才没有发作。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大门。
“小卫,关上门吧。”刘雅贞柔声道,合府上下顿时松懈下来。刘雅贞让赵伯准备一些茶点,然后跟着凤仪去书房看她的“宝贝”,和她慢慢地聊天。整个下午,两个人喝着可口的奶茶,吃着好吃的糕点。刘雅贞又让阿金找来纸和笔,教她画画。凤仪自出生以来,还没有品尝过如此温柔的女性关怀。她觉得刘雅贞就像一团温馨的空气,暖暖地包裹着她,让她又爱又崇拜。她立即迷恋上刘雅贞的一切,一面不自觉地想学她的模样,一面又觉得她太过柔弱,希望自己可以强壮一些,可以保护她。
也就是这天开始,凤仪迷上了绘画。她在任何能画的地方画:纸张、书本,甚至白色的餐布、花园里的空白水泥地。阿金拿她没有办法,不管她干什么,邵元任永远没有责备,只有赞成。阿金觉得东家成心想把这个小姑娘惯成一个野孩子。刘雅贞只上过几年私塾,学识并不高明,闲来无事,她想教凤仪刺绣,被邵元任阻止了。
“这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学的,”他嘲讽地道,“浪费时间。”
她早就习惯了他的刻薄。自凤仪来了之后,她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出入邵府。虽然难得见到邵元任,她已心满意足。她满心疼爱凤仪,觉得她既像一个孩子,又像一个良伴。通过她,她和邵元任之间有了某种特殊的关系:他收养了这个小姑娘,而且,默认她担当起了类似母亲的角色。
想起这些她就脸红,她的父母也默许她照顾凤仪。从刘府到邵府,所有人都默认了她和邵元任的将来。只要元泰发展得再好点,只要邵元任再有点时间,大家都这么想,他一定会和她完婚的。
邵元任为凤仪选择学校,暂时没有合适的。凤仪常思念方谦和杨练,也常怀念汪静生与汪宅故居。但她从不告诉旁人,不过夜深人静之际,躲在被子里哭上一场。虽然她是个孩子,但她和刘雅贞在一起,人们就感觉她可以保护刘雅贞,而刘雅贞则让人感到脆弱和无奈。除了凤仪,所有人都惧怕邵元任,这让凤仪很不解,她觉得邵叔叔是温和可亲的。大家为什么怕他?还有雅贞姑姑,她隐约觉得,她是喜欢邵叔叔的,邵叔叔也喜欢她,可为什么雅贞姑姑要怕邵叔叔,而邵叔叔一见雅贞姑姑,就满脸不高兴呢?
这些大人之间微妙的感情,她还不懂。而且不管天大的烦恼,只要拿起画笔,她就会忘了一切。转眼到了1911年春节,邵元任为凤仪缝制了新衣,除去两套中式棉衣,还有完全按照西洋画片上做的裙装和大衣。凤仪对这套衣服钟爱极了,每次试穿时她就想发笑——实在太像西洋画片里的东西了!
大年三十晚上,除去一干仆人,只有邵元任和凤仪两个坐在餐厅吃饭。邵元任难得在家,此时有了凤仪,二人说说笑笑,听着府外震耳的爆竹,倒也觉几分温馨。吃罢晚饭,二人来到书房,凤仪给他看自己的新作品:一个身着长衫的美丽小姐。“这是谁?”邵元任明知故问。
“雅贞姑姑。”凤仪快活地说。
邵元任一笑,在书桌边坐下。心道这孩子如此自然大方,不管与谁处,都能令人愉快,小小年纪,已有几分方先生身上那股子自然的魅力。只可惜是个女孩,不能堪当大用。“叔叔有件事情和你商量。”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与凤仪,凤仪打开一看,是父亲的笔迹,大意是说,眼下时局严酷,清廷对革命党的迫害已恨不能食肉饮血,为了保护她,他希望凤仪能认邵元任为义父,并改姓为邵。
“能看懂吗?”邵元任问。
凤仪点点头。
“你怎么想?”
凤仪沉默了一下,自出生以来,父亲给她的印象就是一张张的信纸,她很想念他,却又觉得这个想念十分模糊。现在父亲让她认邵叔叔当义父,她抬起头,瞄了一眼邵元任,他并不高大强壮,但是严肃具体,是个再好不过的爸爸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邵元任毕竟没有结婚生子,也觉有点尴尬,为了缓和气氛,他笑道:“那以后,你要叫我爸爸了?”
凤仪的脸红了,长这么大,她很少有机会喊爸爸,这段时间和邵元任朝夕相处,她对他的熟悉程度已超过了方谦。方谦是名义上的父亲,而邵元任是活生生的,她鼓了鼓勇气,喊:“爸爸。”
邵元任答应了一声,点了点头。一时二人都不知再说什么,居然沉默起来。邵元任暗想,自己过完年,便三十一岁了。古人云三十而立,他也早该娶妻生子。可是生逢乱世,谁可当妻呢?雅贞固然纯洁美好,又对自己一往情深,奈何不通世事,又生性柔弱,若与之成婚,万一自己有什么变故,叫她如何自处。难不成让她带着孩子投亲靠友,像凤仪这般寄人篱下么。何况凤仪能有今日局面,一是因为方先生在南方仍然掌权,另一方面也是和自己投缘,已是不幸中的大幸。饶是如此,也令人生怜,更何况其他不堪的局面。若真要与雅贞成婚,自己便不可再加冒险,一面谨慎生意,一面远离黑道革命之流,长保清白。可这世道,邵元任冷笑一声,清白之人又如何发迹,再说他天性如此,是绝不能满足一个平平安安的小日子的。
他看着凤仪在画纸上忙活,不由环顾起四周,这座府第虽然华丽,也不过是个吃饭睡觉的地方,自凤仪来后,这儿开始像家了。有时看见雅贞和她坐在一处,就像一幅完美的家庭图画,但是这图画注定不是他的,他是真心想要,也是真的要不起。想到这儿,他轻咳两下:“初四晚上,我要办个西式宴会,庆祝收了个义女。凤仪,你要记住,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儿了。”
“嗯。”凤仪高兴地点点头。邵叔叔真的变成了爸爸,这儿就是她光明正大的家了!“邵叔叔。”她一张嘴就笑了,邵元任也笑了起来。
“爸爸,”她问,“雅贞姑姑那天会来吗?”
“不知道。”邵元任皱了皱眉。
“我要把这幅画送给她呢,她说了,过年要来看我的。”
“是吗?”邵元任问。
“是的。”凤仪说。
邵府的西洋茶花会,定于初四晚上九点。既是西式晚会,邵元任又尚未娶妻,所以无人携妻女出席,晚饭后不久,一拨一拨清一色的男宾来到了邵府,很快就把这座空荡荡的府邸塞得满满登登。阿金见来了这么些男人,羞得躲在凤仪房间,磨磨蹭蹭帮她穿衣打扮,恨不能整晚不用下楼。邵元任也不管她,早安排李威带着几个伶俐的工人,在厅中架起圆桌,铺上西洋桌布,摆上零食及小菜,倒着香槟红酒。又有几个容貌清秀的小工,穿着西式服装,在厅中招呼客人,安排座位,倒酒布菜,一切井井有条。凤仪穿着新衣裳,踩着新皮鞋,听着楼下闹哄哄的声音,在椅子上动来动去。要不是阿金拉住她,她早就下楼去看看,到底都来了什么人,为什么这么热闹。
她正不耐烦,邵元任推开了门,见凤仪穿着一身西式套裙,却梳着一个中式长辫,既漂亮,又有几分滑稽的可爱,不由微微一笑。凤仪早就等不及了,立即快步上前,跟在邵元任的身旁,走到了楼梯口,还未等她看清下面到底是些什么,掌声便响了起来。
凤仪不禁有几分羞怕,原来这么些叔叔伯伯,全是她不认识的。她跟着邵元任一步一步朝楼下走,新皮鞋又紧又滑,她很是担心,怕自己一脚踩空,一个跟头栽下去,那就太丢人啦。幸好,她稳稳地下了楼,跟着邵元任来到这些人的面前。邵元任一一向她介绍,有光复会的李燮和伯伯,有商会的李平书伯伯,有同盟会的陈其美伯伯。李燮和示意身边人把一个红包递给她,她看了看邵元任,邵元任点点头,她就拿着了。李平书弯下腰,笑呵呵地把一个红包塞进了她的口袋。陈其美则从脖上解下一块玉,戴在她的身上,又从口袋里拿起一叠纸牌,让凤仪抽出一张,然后将牌插回去,随手洗了洗,再打开时,每张牌都变成了白纸,什么字符都没了。凤仪又惊又喜,不由请他再变一次,陈其美哈哈一笑,又变了两次,每次结果都不相同,惹得李平书等人都围上前,看他大变戏法。李燮和不屑这种江湖把戏,目不斜视地端坐在一旁。
邵元任借机退到一个角落,悄悄打量着李燮和与陈其美。眼下上海最强势的两派革命力量的领导人,显示出完全不同的风格:李燮和气质超然,举止严肃,但随行的人员却在旁随意走动,吃东西聊天;陈其美嘻嘻哈哈、漫不经心,但同盟会的人却在四周暗自戒备,无有半点松懈。邵元任不由暗自称赞,这个陈其美果真是统帅之材。突然,一个激昂的声音从大厅中央传来:“童谣纷纷传唱:清受天命,十传而亡。清廷自顺治、康熙、雍正、乾隆等至光绪、宣统,刚好是十传。我看这宣统二字,暗合三数,而统字又类绝字,如今各地革命一触即发,清朝之亡指日可待也。”
作者:
邱天
时间:
2009-3-16 11:16
这个是连载吗?应该发到我那个连载频道去的。
作者:
邱天
时间:
2009-3-16 11:17
这个是原创版块,转载不是发这里。
作者:
一楠
时间:
2009-3-16 17:02
来自博客的小说,如果是长篇的话,我们可以转移到连载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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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杨友泉 于 2009-3-17 10:1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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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杨友泉
时间:
2009-3-17 10:19
原帖由
一楠
于 2009-3-16 17:02 发表
来自博客的小说,如果是长篇的话,我们可以转移到连载频道!
应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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