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自己的眼睛（外一篇）

武俊岭

　　相信自己的眼睛（外一篇）
　　
　　对汪曾祺先生的小说、散文，我是比较喜欢的。其冲淡平和的文风，潇洒流转的语言，十分耐读。爱屋及乌，进而我对他的文论，也比较赞同，如他说“小说就是回忆”，“生活中，哪有那么多故事呢”等等。

　　近来，因为较多地阅读了莫泊桑的小说，对汪先生的一个判断生出置疑。他的话是这样说的：“我不喜欢情节曲折的小说，如莫泊桑，如欧亨利。”现在，我敢说汪先生说这句话，肯定只是仅仅阅读了莫泊桑的几篇较为普遍流行的小说，如《项链》之类后的果敢断语。他如果多看一些莫泊桑的小说的话，以他的天分，估计就不会说出这句话了。

　　我所读的本子，先是郝远、赵少侯译的《莫泊桑中短篇小说选》，主要是短篇小说；后便是李青崖译的莫氏短篇小说全集，252篇。

　　读后的感受是：莫泊桑小说紧紧地抓住人物（这也正是汪曾祺的老师沈从文主张的）；他写人物与人物的关系，写人物的心里活动，写人物自己的活动（类似独角戏）；以人物为中心展开情节；当然，他的小说最后也有抖“包袱”的时候，但很自然、不刻意。

　　就拿人们十分熟悉的《项链》来说吧，请看莫氏是如何写小说中的男人为了夫人能戴上项链而去借钱买项链时的心理：“他既害怕未来的忧患，又怕即将压在身上的极端贫困，也怕各种物质缺乏和各种精神痛苦的远景；他就这样满怀着恐惧，把三万六千法郎放到那个商人的柜台上，取来了那串新的项链。”这样的文字，不只在我们《三言二拍》中极少出现，欧亨利的小说中也不多。而这样的描写，在莫氏小说中比比皆是：如《一个儿子》中，人物的感受是“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感到很不痛快，每逢大祸临头，我们心里常常会有的那种难受的预感。”；《在一个春天的晚上》“它开始向人间洒下飘浮着白颜色和梦幻的凄凉光芒，对梦想家、诗人和情人们来说是那么宝贵。”；《衣橱》“因为那时正下着雨，下得是那种不但能打湿衣服而且也能打湿心灵的毛毛雨，”。

　　主要的问题是，我看过莫泊桑的那么多小说后，并没有感觉到他如何刻意地注意情节的曲折。《月光》写一个老人在美好月光的感召下，理解、原谅外甥女的恋爱行为；《修软垫椅的女人》写一个女人终生爱一个男人，为此省吃俭用积累财富；《一次政变》喜剧性地以嘲讽笔调写了一个事件；《小步舞》写一对老夫妻跳一种当时少见的舞蹈，表达出一种世事变幻莫测的哀愁；《皮埃罗》写一吝啬的老妇人丢弃一只小狗的过程……不用多举了。

　　写作，师承是十分重要的。对十九世纪的三大短篇小说作家，我喜欢的两家（因对欧亨利的作品实在读不下去，不敢多说。）自然，二十世纪还有一些世界影响的短篇大家，也值得好好学习。学习，就是一篇一篇地好好阅读，不受任何人（那怕他名头再大）的定论左右，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感觉谁的作品适合自己的口味，那就多读吧。多读，准有长自己的本事的。

重视三大资源

　　鲁迅先生的文章，无论小说还是散文杂文，已取得了广泛的认同，就不用多说了。我想说说周作人与胡适。

　　对周作人，我一时也曾因为他当过汉奸，而有意识地少看他的文章。1996年，我用了一个冬天的时间，看了他的一个四卷本文选，感慨良多。纵观他的文章内容，与鲁迅并无太大的差别——因为二人的读书范围差不太多。周作人，对中国历史看得是很透的。因历史而至现实，他的眼光也是锐利的。从他的文章中，我读出了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失望。周作人，精神上是一个“高处不胜寒”的人。他的文章，孤独感很强。自然，在这里我不想对周作人的文学价值做全面的评判；只是提出自己的体会而已。

　　凡一个时代的文学，无论小说散文，其高度无非表现在内容与形式两方面。对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文学评价，好多当时的名家都推崇周氏兄弟。巴金说：“若说三十年代文学上有什么成绩的话，那就是周氏兄弟的散文。”他是写小说的，他这样说，是基于敬重与钦佩。

　　至于胡适，因为身去台湾的缘故，长期以来得不到重视。并且，由于他的思想是自由主义的，主张对西方文化全盘接受，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的作品的传播。但是，做为一个对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都有系统研究的大学者而言，其全部作品的内容，自然要比我以上的廖寥数语要丰富得多。这样，我们就要静下心来，对他的文章进行细心地研读。

　　中国古代是一个散文大国，现代文学史上又有三个值得重视的散文大家，这是我们的幸运。认真学习古代散文，学习三大家散文，能够提高修养，写好自己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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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武俊岭 于 2009-5-12 16:16 编辑 ]

芳香碧丝草

我看过莫泊桑的一两篇，喜欢他的语言。
我相信多数人看文章都是因喜欢作者而喜欢其文字的，他进入你眼的第一篇文字是优美的，所以导致你喜欢了作者，于是开始喜欢他的所有作品。我就是这样，只要看了一篇好文，就会接二连三地看他的其他文字。这也算是相信自己的眼睛吧？
问好武老师

一水

武版对周作人一段的理解，深有同感。《项链》对女人的教育意义已经超过文字本身。

问候武版。

一水

武版的阅读量真大，佩服

武俊岭

原帖由 芳香碧丝草 于 2009-5-9 19:10 发表
我看过莫泊桑的一两篇，喜欢他的语言。
我相信多数人看文章都是因喜欢作者而喜欢其文字的，他进入你眼的第一篇文字是优美的，所以导致你喜欢了作者，于是开始喜欢他的所有作品。我就是这样，只要看了一篇好文，就会 ...

谢谢芳香点评！

武俊岭

原帖由 一水 于 2009-5-9 20:39 发表
武版对周作人一段的理解，深有同感。《项链》对女人的教育意义已经超过文字本身。

问候武版。

谢谢一水版主点评！
对周作人，现在好多人对他认识不足，是否十分可惜的事！

武俊岭

原帖由 一水 于 2009-5-9 21:33 发表
武版的阅读量真大，佩服

呵呵，鲁迅先生不说过“无聊才读书”嘛，我在一定期程度上也是。最底调地说，算是打发光阴吧

水如空

武兄阅读面真广，值得我们学习。
可惜读书条件差，莫氏作品只读过几篇，不敢妄议。学习！

武俊岭

原帖由 水如空 于 2009-5-11 22:09 发表
武兄阅读面真广，值得我们学习。
可惜读书条件差，莫氏作品只读过几篇，不敢妄议。学习！

tswr
问好如空，条件也是个人创造的。
工作的清闲，有时间，但影响对世界的观察。

侦探

学习了 问好朋友

随缘堂主

读书，其实也是一个寻找友人的过程，你爱读其书，这其实就已走近了其人，

武俊岭

原帖由 侦探 于 2009-5-12 09:13 发表
学习了 问好朋友

谢谢,也问好你

武俊岭

原帖由 随缘堂主 于 2009-5-12 09:14 发表
读书，其实也是一个寻找友人的过程，你爱读其书，这其实就已走近了其人，

谢谢,你说得很好!

跃农

文学的园地应该是多彩的，要大力提倡百花齐放。

摇曳风铃

莫泊桑的小说中学就读了不少,有时杜撰的小说里也能看到受其的影响.周作人倒没有刻意地读,闲时也来学习,找找武版的感觉.
问好!